27.
大火烧了一夜，半夜有人在对岸看见远处火光闪闪，这才打了119。
消防车火速到场，火灭得很快，一切回到了原样，只是墙体早就被烟熏黑了，地上也全是灰黑色的碎渣，狼狈不堪。
苏晴和沈从霖在那晚过后，便各自回去工作了，苏晴的父母叮嘱了苏晴几句，第二天坐着上午的一班高铁回到了老家。
至于婚期，让苏晴和沈从霖自己定夺，他们做父母的就不插手了。
但温婉舒的建议是，把沈从霖母亲接回来，一起商量下。
苏晴拒绝了，说让沈从霖自己选择。
因为沈从霖和他母亲的关系从她和沈炎离婚之后，就变得十分微妙了。
更别说她离婚之后就去了国外，地理上的距离亦拉大了两人心理上的距离，除了节假日和生日的问候以外，两人什么话也没说。
甚至连沈炎去世，沈从霖都没有告诉她。
可能是怕她伤心吧。
又或是，不知道如何和她开口吧。
这些也是苏晴后来听沈从霖和她提过一嘴，才了解到的。
“喂？消防队的？您好，有什么事吗？”沈从霖咬住手中的面包，一手拿着电话，一手将黑色的夹克穿在身上：“好，我马上过去。”
“怎么了？又发生了刑事案件？”苏晴将沈从霖嘴里的面包拿了下来，帮他穿好衣服，细声询问道。
“嗯，前几天的仓库大火，消防队在侦查起火原因，寻找起火点的时候发现了类似人类骨灰的东西，要我们过去一趟。”
沈从霖从苏晴手中接过牛奶，轻啜了一口，又指了指桌上剩下的面包煎蛋和牛奶。
“我先回局里了，你把剩下的都吃完，再去上班。”
“好。”说罢，苏晴的拇指抚过他的嘴角，将沈从霖薄唇边的牛奶渍擦去，眼中含笑：“喝太急了，嘴边都是..”
话还没说完，腰间被加上了一种力道，将她搂入怀中，“始作俑者”轻挑了挑眉，将头靠近苏晴耳边：“谢谢苏老师。”
低沉又有些磁性的嗓音穿过耳中，一如往常那般，声声酥麻。
“好啦，快去吧！”
苏晴脸颊微红，但与以往相比，已经有很大进步了，和沈sir相处久了，反应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某人看着苏晴的得意的反应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对苏晴没那么明显的反应表示赞许，又在她嘴边啄了一下。
这下苏晴确实没料到，脸还是刷的一下通红，抬起的胳膊刚想拍在他后背上，却发现人早就走到了门口，打开门，冲她挥了挥手，留下了帅气的背影，走出了门。
“具体什么情况？”沈从霖刚进队里，见白生正坐在座位上查看文件，便迅速询问案件情况。
白生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了沈从霖：“成分检测报告已经出来了，确定是人体骨灰。”
“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没有，现在还在查本市的失踪人员名单，目前没有相关失踪人员。”
案件进入了死穴。
微风吹得办公室外面的银杏树上仅剩的几片叶子飘落下来，秋天似乎总是比其他季节过的快些，转眼间就要过去了。
不由得引人感时伤秋。
不过，刑侦队的众人可没空和文人产生共鸣，谁能想到一个简简单单的车厂机油起火都能发现人类骨灰，今年那些犯人好像冲业绩一样，或是终于按耐不住了，疯狂犯案，丝毫不顾及人民公仆的死活。
还有陈年旧案没翻案，新案就又来了。
刑侦队的人查了一上午，走放的走访，查资料的查资料，愣是没查出来A市近五年内有什么失踪人口。
那么这个骨灰到底是谁的。
“总不能是从哪过来的外地的人的尸体吧？”
郭洋在翻完最后一本卷宗之后，终于撑不住趴在了桌上，发出一句感叹：“不行了，再坐下去我真的要石化了。”
“大家都休息休息吧，外地流动人口我来查吧。”
白生说完拍了拍沈从霖的肩，偷笑道：“见丈母娘了？”
他不知道从谁那听说，沈从霖前两天和苏晴爸妈吃了顿饭，据说还马上把婚期定下来了，自己外出开会刚回来，就赶紧趁着空闲时间问沈从霖。
沈从霖多半猜到了消息来源——苏晴和他回家吃饭那天刚和李梨发过消息。
多半是李梨把消息告诉给了白屿，白屿又传到了白生耳中。
“嗯。”他从嗓子里挤出了一个音，回应他。
“你怎么还害羞了，不像你啊，小子。”
话还没说完，沈从霖便查起外来入市的人员名单。
他大致扫了一眼，看到了熟悉的人的名字。
王伟卓。
心咯噔一下，一种奇怪的预感在心底升起。
白生敏锐地察觉到沈从霖的目光停留在这个人的名字上，由玩笑的语气转变为严肃的反问：“你认识这个人？”
“是，而且我怀疑，这个骨灰是他的。”
沈从霖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他已经死了，但是心里有种东西像是经受不住控制，急着迸发而出。
“你之前怀疑吸毒的那个人是不是就是他。”
白生没有忘记沈从霖几周前曾向他发出过疑惑，并且想要借助缉毒队的人员来查一个人了，虽然最后无疾而终，但亦引起了白生的注意，将这个人记在脑中。
因为当时沈从霖的脸色严肃得过分。
“这事交给我吧，我去联系张放。”
“好。”
*
今年的初冬似乎格外得冷，这让本就不太暖和的地暖起到的作用更是微乎其微。
由于大火中的骨灰实在是碎的彻底，想要从里面的骨头残渣里提取出DNA实在是太困难，至少需要一个星期的时间。
失踪人口也比对过了，不止有王伟卓一个人失踪，排除其他人的信息又费了一段时间，等到DNA比对结果出来的时候，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得到缉毒队的人前几天刚回来的消息之后，白生便去找了张放。
风将路边的落叶再次吹起，在空中伴着风沙起舞。白生打了一个寒颤，缩着脖子，手插兜猫着腰走进缉毒队。
一进来发现屋里的人少得可怜，除了值班的一个队员之外，只剩下张放在办公室的椅子上大剌剌地坐着，黑色夹克，黑色高领毛衣裹住突起的喉结，短寸有些长了，柳叶眼下细看有一片淡淡的青色，像是许久未休息一般，闭着眼，嘴里还含着一颗棒棒糖。
白生看着这年轻的缉毒队长，心里感慨道：现在年轻人一个两个的怎么都这么帅，霖子从小帅到大就算了，这张放也是，就比霖子大了两岁，样貌可丝毫看不出来已是年近三十的男人。这已经不是第一次感慨了，说白了还是羡慕，看不得比自己年轻时候还帅还能干的人。
当然这次来可不是看他在这儿闭目养神吃棒棒糖的。
“这诺大的缉毒队，怎么就这么两个人在这儿啊？”白生自顾自地坐在了张放办公室的沙发上，又起身拿起桌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喝。
“都被我赶回家休假了，前两天联合缉毒行动刚结束，忙了一个多月，也该让他们休息休息了。”在白生走进缉毒队大门的时候，张放就听到了动静，脚步声靠近时，便辨认出来客是白队，也就没再防备地继续闭目吃棒棒糖，等着他主动找他。
骨节分明的手将嘴中的棒棒糖拿了下来，手背上的青筋和细小伤痕清晰可见，搭在桌上的长腿缓缓放落，张放微挑眉，起身坐到白生旁边，淡淡地问了句：“白队找我何贵干啊？”
这小子说话从来不看辈分职位，对谁都是这一副淡漠高傲的样子，要不是已经习惯了他的习惯作风，白生真想给他一拳。
“你们不久前查出的那个从边境偷运毒品给A市的那几个毒贩子，还有手下留在A市继续贩毒吗？”
张放前不久忙了一个多月的事就是这个，边境的特大毒品案，以召集各市优秀的缉毒队员去联合办案是真，和A市毒品流入有关也是真。
一听这话，刚放嘴里的棒棒糖又拿了出来，张放咽了一口糖水，喉结上下滚动：“要是还有人留在这儿，那我们一个多月不是白干了吗？”说完张放神情一变，像是想到了什么，语气变得严肃起来：“白队是发现了什么漏网之鱼吗？”
“漏网之鱼倒是没发现，只不过最近发现了一个过量吸毒的人，而且前不久应该也吸过，不知道他的毒品来源是不是还是在A市。”
“那个人是不是已经死了，而且辨认不出长相，只是骨灰中残余骨头DNA鉴定符合，对吧”
白生听完微怔，有些惊讶地问他：“你怎么知道的？”
“能让你们刑侦大队出动的基本上不都是影响比较恶劣的案件吗？恰巧我前两天就看到了码头仓库大火中查出人体骨灰残留的新闻，再根据你刚才的话分析一下，就知道了。”
他起身将桌上的一个文件夹递给了白生：“这个人的身份信息都在这儿了，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是叫‘王伟卓’吧”
不是，这哥，几个月没见，又神了？我这还没说是谁呢，怎么就连信息都查好了给我了。
白生说了句“谢了”之后，前脚刚踏出缉毒队的大门便看见熟悉的身影走了进来，他低头看看手里的文件，又看看沈从霖，咬牙切齿道：“好啊你俩，结果还没出来，就先背着我偷偷查起这个人来了是吧。”
*
几天前。
Y市的天一如既往的蓝，不比A市，Y市街道两侧的树依然茂密得似在盛夏。
沈从霖从车上下来，一手关闭车门，一手将眼上的墨镜摘下，眯起眼看着门口金碧辉煌的招牌，走了进去。
这几个星期来，苏晴忙着给一个老师代班陪大一新生出去研学，一直在外市没有回来，而沈从霖亦一直泡在局里和他们一起查失踪人口，处理一些日常的案件，DNA比对结果出来之前，他便已经联系张放，拜托他调查王伟卓进入A市以来进行毒品交易的记录了，张放他们去联合办案之前就一直派人盯着A市里的毒品贩卖情况。
张放在回来的路上手机刚一开机除了他家夫人给他发的日常以外，便是沈从霖的请求。
“你小子还真是不客气，老子刚出任务回来，就又给我一个任务。”张放在心里咒骂了句沈某，回队里便开始汇总照片信息，开始调查王伟卓。
张放和沈从霖是在刘勇的案子里熟起来的，上次刘勇的案子他以原先卧底的林羽森的身份潜入立了功，和缉毒队的关系更近了一步。
但其实，自己早就知道他了——是从他师父的口中听到的。
他师父和沈从霖的父亲是同事也是好友，所以当沈炎去世的时候，他曾听师父提起过沈炎的儿子，沈从霖的事。
沈从霖回想了一下张放昨天给他发的资料整理，发现自缉毒队将A市的毒贩抓获，并追踪逃跑毒贩到边境，进行联合办案之后，王伟卓依然进行着毒品的注射——在本市没有货源的情况下。
更重要的一点是，从视频和照片上看，他虽然总是出没在毒贩贩毒地点附近，但进行交易的情况少之又少，且是在他毒瘾发作实在没有库存的情况下才在A市进行购买，那也就意味着，他有稳定的其他毒品来源。
张放只负责本辖区内的缉毒任务，如果王伟卓想要在A市藏的更好的话，那他一定不会选择直接从A市获取毒品，而是去另外的地方——Y市。
沈从霖始终觉得王伟卓的出现，和当年父亲被杀的案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所以他赶最快的一班高铁到了Y市。
刘远看到沈从霖的时候，正低头站在门口抽着烟，抽完烟刚要转身回会所，便看见一个男子立在门口，和他对视。
白色宽松衬衫敞着口，底下一件黑色牛仔裤，碎盖被往后梳了上去，剑眉星目，英俊帅气。
他朝着那个帅哥走去，狗腿地凑近问：“哥，您怎么来了，需要我帮忙干什么吗？”
自从知道自己大哥真实身份之后，刘远就一直等着他再来找自己的机会，如果能够帮上大哥的忙，那自己就再也不是屌丝了，自己好歹也是给人民公仆提供过帮助的人！
沈从霖确实找他有点事，今天来确实也是为了找他。
“进去说。”他点点头，快步流星地走进会所，找到内部一个办公室坐了进去。
刘远亦赶忙吩咐其他人守班，和沈从霖一起进了办公室。
沈从霖从手机上打开一张照片。
上面是王伟卓的还没有变得干瘦的脸——那是他证件照上的照片，和沈从霖几周前见到的那个一身黑的男子截然不同。
“你见过这个人吗，近几个月。”
刘远看着他的照片，嘴抿得紧紧的，陷入了深思，突然眼睛一亮，轻喊了一声：“是他啊！”
说完他笑了笑，自言自语道：“老大你这照片都过时了，他现在可不长这样，可比照片难看多了，那样子一看就是吸过了，活不了多久了。”
那是在大概一个多月前吧，刘远从外面进货回来，押了一车的酒，在路上看到了一个男的，被一群人围着，那群人不是别人，就是在沈从霖消失之后，成了新任老大的卡帕的手下。
沈从霖离开之后，沈言舟私底下给了他们两个选择，继续跟着沈言舟，和他一起干这个生意，另一个就是，给他们离开的机会，不再从事相关的工作。
刘远自知这些勾当有违道德，加上自己本来就没接触过核心生意，只是跑跑腿，便带着兄弟们拿着沈言舟给他们的一笔钱，在这儿开了一个高级会所。
开了几年，在这儿颇有名气，自然被一些人熟知。
卡帕手下的那群人也自然认得这个刘老板，和他对视之后，便停下手中事，回头跟刘远打了个招呼。
“刘老板上午好啊，干什么去了。”
“我去进点货，留着晚上给顾客喝，你这？”
“没什么，这家伙买了我们的东西，赊账一个星期也没还，给他点教训。”
刘远自知不能多管闲事：“行，那你们忙着，我先回去了。”
他便装作没看见一样，离开做自己的事情。
不过，那个人的脸，他倒是仔细的看了看。
这也是在沈从霖问他是否见过这个人，他回忆了几秒钟之后就认出他的原因。
刘远的解释印证了沈从霖的猜想，
王伟卓是从Y市获取的毒品。
“喂？”
“我从隔壁市回来啦，怎么没在家里看到你，现在都这么晚了”
女孩有些软糯的声音入耳，让沈从霖不自觉地嘴角跟着上扬，紧缩的眉头舒展开，但又皱了起来。
“咳咳，我在Y市。”
“没有没有，没出任务，查点东西，我一会儿就回来了”
“你先休息吧，乖，睡吧”
刘远还是第一次见到老大脸上露出的温柔又有些心虚的样子，嘴微微抿着，剑眉的尾部稍稍向下，像个犯了错的小孩。
细声细语的哄着电话那头的人，不用想，一定是嫂子！
张远内心窃喜得不得了。
他居然觉得这样的老大有点可爱。
不行，不能这么想，老大可是威武的人民警察。
“内个，老大，你要走了吗？”
沈从霖回过头来发现这只迷弟正依依不舍的看着他。
以前怎么没觉得他这么黏人啊，怎么看自己的眼神有种异样的情绪。
像是崇拜？？
“怎么，还有什么事吗？”
刘远听到这话，立马挺直腰板，收拢双腿，脚并拢，双手贴裤缝，冲他喊了声：“没有了！大哥慢走！”
.....这孩子是不是受什么刺激了
沈从霖叹了口气，靠近拍了拍他的肩冲他小声说：“继续帮我留意卡帕等人动向，还有，不该碰的别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