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恨你……”柏妮丝目光呆滞，抱膝坐在地下室。

    “我真的恨死你了……”

    系统唯唯诺诺，不敢出声。

    要不是那时它的BGM突然消失，要不是它的字幕上将同伙称为“少年A”，柏妮丝无论如何也不会将这两件事组合在一起，作为一样放下警惕的理由。

    结果怎么着？节目效果！

    哈哈！节目效果！

    柏妮丝已经把地下室都翻了个遍，找不到别的出口。也用力摇过了大门，甚至还用短剑去撬了，可无论如何都无法将其动摇分毫。

    就算她能强行破开大门走出去，恐怕也没有办法突破三人的封锁。

    地下室里幽深又拥挤，就连楼梯上都堆满了杂物。这里到处凝滞着一种常年不见光风的阴暗气息，随意在哪跳一下，扬起的灰尘都可以让人咳嗽好久。与外界的唯一窗口关闭后，这里一片黑暗，什么也看不见，也不知地上有没有虫豸与老鼠在活动。

    柏妮丝颓然地找了个地方坐下，也不再管上面的灰尘——在经历刚刚的逃亡后，她身上早就变得脏兮兮的了。

    她沮丧地蜷缩成一团，将脑袋枕在尚还算干净的背包上，打开字幕远程观测着地上三人之间的对白。

    他们正商量着要把她怎么办呢。

    他们已经讨论过了与教廷进行人质交换的全过程设想以及谈判破裂交易失败跑路的同时将柏妮丝弃尸广场的八百种方法。

    越听越渗人。

    “要不你和他们解释一下，说你不是教廷的人？”系统或许想要将功补过，它积极提议。

    “……没有人会在这个时候承认自己是的吧。”柏妮丝心灰意冷地驳回提案。

    何况认为她和教廷有关系的人确实很多。

    楼上的讨论已经完成了，他们正等着一个所谓的老大回来拿定主意。

    不知为什么，这几人的言语间对那个“老大”有种全然的信任，似乎完全没有对他人身安全的担忧。

    “说来也巧，要不是回来没找到老大，我也不至于那么急，”威尔放松地靠在椅背上，“不过这下也好了，只是虚惊一场，不仅你们没事，我们还抓到了人质。”

    人质小姐面无表情地从包里取出今天刚买的口粮，恶狠狠地咬了一口。

    “不过韦兹，你怎么会想到把她骗进地下室里？”莱特问。

    是啊，为什么呢？柏妮丝卖力地咀嚼着扎实的面包。

    这面包的口感简直就只比贫民区最下等的黑面包好上那么一点点，柏妮丝吃得也不急，还是被噎住了。

    “我就只是出门撞撞运气，嘿嘿……”韦兹不好意思地摸着头。

    看来很明显，两个人的运气撞上了，柏妮丝这边的被撞死了。

    柏妮丝取出水杯小口喝了一点水，平复被噎住的感觉。

    她也不知道往后几天他们还会不会下来给她送食水，早上带来的水现在只有半杯，得省着一点了。

    “我怎么会刚好就出门碰上叛军呢？”柏妮丝反问着自己。

    “我怎么会无缘无故就被叛军当成教廷的间谍呢？”柏妮丝拷问着系统。

    “我怎么会那么巧刚好撞进他们根据点呢？”柏妮丝质问着天意。

    “……”

    不存在的冷汗从系统不存在的身上划过。

    “这，这个，也不能说是毫无缘由吧。”系统试图狡辩。

    “？”柏妮丝摆出一副单纯好奇的样子，表示愿闻其详。

    “你看，”系统打开她的个人面板，“个人声望这一栏，已经到287了。”

    “所以……？”

    “所以相当于现在圣都有很多人知道你，”系统解释，“然后你站在教廷那边，属于显眼的红名。”

    “然后你直接跑来了敌方根据点。”系统补充道。

    “……”

    那谁也不知道他们居然就在这里扎营啊！

    柏妮丝已经懒得反驳自己不是教廷的人，她只是悲伤地盯着那个287。

    “什么时候——”她对系统叫喊，“之前明明只有一百多！”

    “出门布道后，晚宴出席后，郊游归来后，”系统将她这段时间的活动一一数出，还有一些零散的得分点也一并列出，“除了那些大的活动，其余慢慢加着，就有这么多了。”

    这么高的声望，和从小在圣都长大并活跃社交的贵族子弟也差不多了，突然出现在市场很难不被人注意。

    “那怎么办？我的人生就要game over了吗？呜呜呜呜呜呜呜——”柏妮丝暂时哭不出来，只是嘴里发出呜呜声发泄着感情。

    “宿主别灰心，”系统想说点什么话安抚一下柏妮丝，或者提供点脱身的灵感，可它用自己的中枢运转了半天，终于发现现在自己和柏妮丝一样什么办法都没有，只能干巴巴地吐出一句安慰，“走一步看一步，会有办法的。”

    “……”

    这种话，柏妮丝表示半点用处也没有，她一个人待着也能这么安慰自己，这个时候系统能起到的作用，无论从实际上还是心理上来说都是微乎其微。

    黑暗会带来恐惧与不安，令人忘记时间，失去理智。若她在此停留过久，只会越来越觉得自己弱小无力，失去反击的勇气，彻底沦为任人摆布的筹码，如高塔中的公主般只能等待拯救。柏妮丝可以被拯救，但不能是只能等待拯救。

    若她真同教廷有关系都还罢了，至少被抓起来还有个说法。可事实上她比谁都清楚，自己只是自己而已。她会因为同塔莉娅的关系而遭受牵连，可即便如此，目前的困境也与教廷扯不上关系。

    这是只关乎自己一人的困局，如果不竭尽全力来应对的话，就算是沦落到最糟糕的结局也不算奇怪。

    柏妮丝站起身，以短剑作为自己的探路杖，在地下室里搜寻起可利用的东西。

    她只希望自己做的事能起到那么一点点作用。

    -

    卡什伸手敲了敲门。

    门内无人应答。

    她还没回来吗……？这似乎不太应该。

    柏妮丝答应给他带东西，就算是前一天回来得太晚，不便找他，现在也已经是第二天上午了。

    她还没有联系他，这很不对劲。

    身后传来了动静，像是对面的住客突然把门打开了。

    卡什下意识转身，看见正向这边投来视线的乔蒂。

    “啊，是格雷诺老师！”乔蒂的眼神惊讶中带了一丝失望。

    卡什点点头：“德鲁纳小姐。”

    他指向柏妮丝的房门：“您有听到过这边的住客发出什么动静吗？她回来过吗？”

    乔蒂摇头：“自从昨天起就没有回来过。”

    她今天早上还来敲过门，可是无人应答，只好强行压下心底泛上来的失落，安慰自己就算是朋友也需要留出一点私人空间，因此柏妮丝不告诉她自己的行程也很正常。

    卡什皱起了眉，似乎有些忧虑。

    “格雷诺老师，是发生什么事了吗？”乔蒂见状问到，她也很关心自己这位新朋友的动向，“如果有什么急事可以先告诉我，我在她回来之后转告。”

    卡什道：“倒是没有什么事，只是她应该回来了。”

    市场离学校并没有那么远，柏妮丝的事也并没有那么多。

    若是放在平时，晚归这么一会还犯不着人担心，可放在这个特殊时期，一天一夜过去，连个口信都没传回来，那就不得不让有些人把心悬起来了。

    对于乔蒂，柏妮丝还只是一个两面之缘的新朋友，可对于卡什来说，柏妮丝还是塔伯交给他的任务。

    在自己眼皮底下把人弄丢，他都能想象出到时候塔伯的脸色有多难看。

    卡什几乎是有些真情实意地焦心了。

    他带着些许歉意看向乔蒂：“德鲁纳小姐，我或许得去找找她了，如果您看见她回来了，还请告诉她向我报个平安。”

    乔蒂略带担忧地答应了这个请求。

    其实一般的寻人是可以用追踪术的，只是追踪术依赖于目标发出的法术波动，对柏妮丝难以适用。

    卡什不知情况究竟如何，想着先动身去市场那里看一眼。

    他先回了工作室一趟，收拾行装准备出门，可就在他准备好一切正待出发时，却不意被门房叫住了。

    “格雷诺老师？这里有你的东西。”门房追着他跑出来。

    “我的什么东西？什么时候送来的？”卡什有些意外，他最近没有什么订单，难道说是柏妮丝送过来的？

    这倒也有可能，她不方便回来的话倒是可以用这种方式报平安。

    “就刚刚你出去那一会呢，送货的人说是昨天的订单。”门房向他招手，示意他跟着自己来。

    卡什的心放下了一点，时间对上了，看来真的是柏妮丝送的东西。

    只是……

    当他站在那裹着防水布的巨大柜体前，还是不由产生了几许错愕。

    “……这个，真的是我的东西吗？”他艰难地看向柜状物体。

    他好像记得，自己要买的只是两包石灰？

    “千真万确，”门房信誓旦旦，“您签收了吧，收完我们帮你抬过去。”

    “等会。”卡什觉得有些不对劲。

    他从包里拿出拆信刀，划开了柜上的防水布。

    几个刀眼赫然镶嵌在柜门之上。

    拉开柜门，其中只躺着一件薄款的女式外套。

    破破烂烂，满是刀痕。

    卡什全身的寒毛都倒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