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他爸算什么东西16

    从达成联盟的那一刻起,卷入这些事件的结局似乎就已经注定了。他一边左右开弓地揍人一边跟身后的女人发牢骚:“好麻烦啊——”

    “把这些人全部搞定的话会有奖励哦。”

    “你在训狗吗?”

    不断从四面八方涌来的敌人意味着对方有备而来。血的气味刺激得他差点失去意识,恍惚中只听到惨叫声布满了整个会场,湿滑的地面上布满了七扭八歪的肢体。

    有一瞬间发觉厮杀的触感很是熟悉。隐约想起来了,那是她曾经领着他清理过的「武器」。

    这就像引燃火药桶的最后一颗火星,立即让他的理智全部燃烧殆尽了。血液迅速在血管里游走,不用思考,身体也可以下意识地移动,完全变成了以捕杀为乐的怪物。

    阿伏兔的声音从遥远的地方传来,但是模糊不清。有人按住了他的肩膀,他稍微一用力,那只手臂就弯成了怪异的角度,随之而来的痛呼声冲击着他的耳膜。

    “拦住他!”

    冷冽的女声从身后追来。灯火璀璨的大厅忽然下起了雨,跟记忆中的某个场景重合了。他在逼仄的街道里像无头苍蝇一样乱转,遇见的每个人都被他掐断了脖子。

    “糟了!得让他清醒过来!”

    右手被破空而来的剑刃钉在墙上。他动了动,靠蛮力直接顺着剑刃反握住刀柄,对面的人被压制得动弹不得。他抬起脚,对方就轻飘飘地飞出了几米开外。

    熟悉的声音在大喊,涣散的意识稍微集中。有人被他扼住脖颈按在墙上,他的小臂穿透了三四柄碎裂的剑刃。

    太吵了,全部都要清理干净。

    不远处的惊呼吸引了他的注意力。他放开已经气游若丝的手下败将,望向还有动静的地方。

    不,还有一个人。

    感官似乎放大了几十倍,脚步声一响起,他就知道对方要往哪里逃跑。

    快速接近,瞬间将其扑倒在地,这些下意识的动作仿佛是夜兔狩猎的本能。再软弱的猎物在最后关头也会垂死挣扎,所以要折磨猎物的意志使其崩溃。他捏住她的手臂往外扯,不出意外地听到痛苦的□□。

    “好痛……”

    熟悉的音调恍如一记重锤。不久前的某个时刻也曾有人如此向他抱怨,只不过那时候更像撒娇,没有现在这样支离破碎。

    趁着他发愣的功夫,她狠狠往他脖颈里扎进了尖锐的东西,然后从他身下逃跑。

    追上受伤的猎物简直易如反掌。那具身体在他手里轻若羽毛,被压在墙上的时候根本动弹不得。他的手指弯曲起来,往她右胸探入,鲜血伴随着惨叫汩汩流出。

    要结果对方性命的那一瞬间,她扯住他的袖子,晕倒在他怀里。

    心脏跳动的感觉似曾相识。微风浮动的午后,人来人往的走廊,他有过这种触感。她对他说,如果非要被杀死的话,她想没有痛苦地去天堂。

    “团长!!!”

    身后有人用利刃扎透了他的肩膀。意识终于回笼,他低头一看,她此刻安静地伏在他身上,原本面颊红润的脸庞一点血色都没有,呼吸也很孱弱。

    阿伏兔捂着手臂过来制止女警察:“够了,这不是已经恢复了吗。”

    刀剑入鞘的声音带着主人愤怒的情绪。女警察绷着脸要把他怀里的人扶起来,发现那些伤口后对他怒目而视,语调也比之前更冰冷了。

    “我就知道,遇到你这家伙准没好事!!”

    “信女小姐,现在不是吵架的时候,先往接应的队伍那边去吧。团长,还好吗?”

    他不接话,任由阿伏兔搭着自己站起来。两人对刚刚发生了什么都心知肚明,也都默契地没提起他刚刚忽然清醒的原因。

    真糟糕,好像暴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

    约摸一周后,以失败告终的谈判经过保守党的矫饰,相关新闻终于顺利在电视上播出了。当然,这些都是阿伏兔告诉他的。

    “新的手臂好用吗?”

    “挺灵活的嘛。公主殿下托人特地制作的,果然不一般。”

    “想要去那边上班我也没什么意见,不过在那之前先签好「四肢残废」辞职信吧。”

    “没有,绝对没有这个意思哦!”

    对保守党的还击引发了一系列海啸事件,德川氏内部的矛盾已经不能善终。他猜到她之前已经发觉了这种不善的苗头,所以想在总理大臣竞选之前力挽狂澜,以强硬的手腕遏制住派系分裂,但这显然行不通,所以她改变策略,打算通过议案谈判缓和当前内部关系不和的局面。可是保守党全然不顾内忧外困的局势,为了与她争夺话事权,竟然与那些堪比豺狼虎豹的天人为伍。

    对方这种做法实在急功近利,看似能在局势上一面压倒,实际上目光短浅、引狼入室。这样一来,她的处境前所未有地糟糕。

    “我们也好不到哪里去,”阿伏兔忧心忡忡,“如果公主殿下还权保守党,春雨的位置会相当尴尬。”

    “这件事已经毫无疑问了吧。能保证她活着从会场里出来还不够吗。”

    “……准确来说是差点丢了性命。除了其他人伤亡惨重之外,还赔上了公主殿下的一整支护卫队,以及我的机械肢和信女小姐的几根肋骨。”

    他看着自己的手陷入沉思。那时离她的心脏是不是只差一点?

    阿伏兔善解人意地开口:“她伤得没那么严重啦,只是被吓得不轻。”

    “谁担心她了?敢利用春雨,早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个下场。”

    “嘛,真是进退两难。我看还是尽早接洽其他人然后再捞两笔,实在不行就从地球撤离好了。”

    “既然有这种想法,为什么还在那女人醒来之后去密谈半个小时?”

    阿伏兔把手举起来:“团长,那是因为你还在休养身体!而且所有内容我都全盘托出了,公主殿下只是想了解当时是怎么回事……”

    他莫名有些烦躁。想知道的话直接来问他不就好了,拐弯抹角地跟别人打听真是失礼。

    “再说了,她才刚刚从医院里出来呢,根本没力气面对难搞的人嘛。”

    难搞的人指的是他吗?

    夜兔恢复得很快,不过是身上多几道狰狞的疤痕罢了。等到夜晚,他穿上披风系好雨伞,直接往她的房间里去了。这次潜入的难度有所上升,看来有些人暗中加强了整座府邸的安保措施,但在他眼里全是小把戏。

    窗户的锁也加了两道,推开有些费劲。他从窗台上跳下来,月光跟着照进屋子里,映出正在熟睡的女人的脸庞。

    房间里有淡淡的药味,门外也有守着的人。他掀开被子,撩开轻薄的单衣,查看受伤的地方。她的胸口覆盖了厚厚一层纱布,除此之外胳膊和脸颊也有伤口。正想看看腿上还有没有,她忽然有了动静。

    那只手搭在自己的胳膊上,正在尽力阻止他的下一步动作。

    两人之前并没有这种相顾无言的时刻,所以显得有些诡异。他哼笑了一声,率先打破沉默:“地球人真是弱爆了。”

    这种程度,他一天就能完全愈合。

    她没有接话,只是默默地把衣服整理好,看起来精神不太好。

    “你还好吗?”

    躺在床上休养的人是她,先问出这句话的人也还是她。

    “不是跟阿伏兔问清楚了吗?”

    她摇摇头:“你亲口说出来我才能放心。”

    “早就恢复了,只是过来确认你死了没有。”

    “真是抱歉,我还好好活着哦。”

    苍白的脸色和微弱的声音,怎么看都跟“好”沾不上边。

    他站起来:“那就继续祈祷能多活两天吧。”

    “等等,”她强撑着坐起来,“我不知道事情会变成这样……”

    外面的人敲了敲门:“您醒了吗?”

    谈话被打断了。她跪坐在床榻上,一只手捂着胸口,一只手拉住他,同时还要跟外面的人说话:“醒了哦。那个,突然很想吃米饭,煮十盆大米过来吧。”

    女警察的声音响起:“喂,需要帮忙吗?”

    “不、不用!”

    又要用这招吗。

    他很给面子地问:“这次是什么?”

    “吃了就会马上感受到幸福的有钱人专供大米。”

    “幸福可以通过大米传递吗?”

    她掰着手指算数:“那二十盆或者更多怎么样?讨厌爷说过我这种人可以用钱买到幸福。”

    他在心里发笑,嘴上却在恐吓:“要是不好吃的话就弄死你。”

    她嘟嘟囔囔地抱怨:“不是差点弄死了吗。”

    大米煮好了,他把头埋进了饭盆里面。幸福是否能传递不清楚,至少进食的快乐能实实在在地感受到。

    她的声音从饭盆外面传来:“天人制造那些「武器」的时候很可能对标了夜兔一族,否则很难解释您出现那种情况的原因。说起来都是我的疏忽……”

    夜兔之血是极其不稳定的因素,地球人本来就对这些所知甚少。不过就算了解也没用,他的血液实在太特殊,暴走更是不可控制。

    或者说他根本没想过要保持理性。

    “阿伏兔也许没跟你说清楚。那个状态下的夜兔只有杀戮本能,根本没有意识。”

    “真可怕。那要怎样才能清醒过来呢?”她的表情很是担忧,“感受不到疼痛,不就意味着生命耗尽的时候才会停止吗。”

    “所以我们就要灭绝了哦。”

    “完全没在担心的样子嘛。不过那天不是恢复过来了?阿伏兔对当时的情况有些含糊其辞,大概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他拿着筷子的手顿住了。

    她还在认真思考:“能让提督从暴走状态中恢复的办法,感觉很有必要研究一番呢。”

    “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诶?真可惜。当时我还以为心脏就要被掏出来了,昏过去之后也完全没有意识。”

    他不太想继续这个话题:“要是害怕的话就别来烦我,有事找阿伏兔不就好了。”

    “那可不行。对了,这个办法怎么样?”

    “什么?”

    “叫名字的话会有用吗?”她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起来十分认真,“这样就知道是我在你身边了,就算要掏心脏也会迟疑两秒钟。”

    “没有用的哦,因为我跟你不熟。”

    “喂!你不是都……”她猛地刹住了话题,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啊,算了,现在熟悉也还来得及。记住我的声音不就好了?比如这样——”

    在只有两人独处的房间里,他猝不及防地听到她轻声念他的名字,思绪被拉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现实和过去奇妙地缠绕在了一起,让他感觉头皮发麻。

    已经很多年没有人这样呼唤自己的名字了。如今它只是个代号,意味着那些想要被尽力遗忘的往事,以及竭力想与之划清界限的过去。

    状态不佳的女人只跟他讲了一小会话,很快又昏睡过去了。大米被扫荡一空,没有理由再留下。他即将离开之前做了些多余的事,除了帮她盖好被子,还伸手探入她的胸口,隔着纱布在他留下的伤口上用手指轻轻地摩挲。

    她睡得并不安稳,甚至还在发抖:“痛痛痛痛……”

    真的有那么疼吗?

    他凑近一听,发现她在重复他的名字。看来这次给她留下了不小的阴影,梦里还想着要让他恢复意识。

    如果只是掏心脏之前犹豫两秒的话,他或许可以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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