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利害有常势

    梵清殿里,一众死里逃生的神仙跪了满地,寂静得像冥网的阵眼,让灵希不由油然而生一腔怒意。

    她抢过身旁凌煦奉她的茶,利落拂袖甩在地上。

    碎瓷片相击的声音终于打破了这末世一般的死寂,才让她心中舒展开来。

    殿中黑压压的人群不禁谨小慎微地伏得更低,谁都不敢抬头去瞧共主的神色,只能小心翼翼七嘴八舌地恭敬唤着“共主——”

    凌煦亦被灵希此举唬了一跳,关切地打量着她紧锁的眉头。

    灵希正被这些道貌岸然装模作样参拜的神仙气得七荤八素,却察觉到凌煦温柔的眸子在她面上留连。

    她不由嗤笑一声,抬手慢悠悠扯着他的前襟,俯身凑近他耳畔,

    “小子,你以为凌琰该如何处置?”

    凌煦的眼中迟疑与不忍一闪而过,却强撑着未发一言。

    他心下明白,若是她不想放过,凌琰早能死上千百次了,她才不是肯为他优柔寡断的人。

    灵希暗骂凌煦心慈手软,松了手将他向后推倒,转眼间便抬掌对上凌琰。

    只见凌琰早已心生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觉悟,阖目仰头,随着共主的掌力,渐渐僵在原地。

    他顷刻之间须发皆白,面上沟壑纵生,变得十足老迈和虚弱,仿佛为神而偷生的岁月终于还是得踏踏实实还来。

    “共主!”必镧跪倒在灵希膝前,声嘶力竭道,“看在我寒山世代拥护的份上,留他一命罢!”

    灵希低眼瞧着曾如寒山雪莲一般高洁的必镧,手上却加大了力道。

    必镧在她身前乞怜,只会让凌琰犯下的罪过更加昭然。

    凌煦突然拽上灵希的手腕,低声道,“等一等。”

    灵希倒是舍得给他几分薄面,掌风渐息。凌琰直直向后倒去,却年迈得连翻身都费劲。

    “不如让他去寒山思过。”凌煦握住灵希手腕的力道缓缓增加,向她争取着一丝垂爱。

    瞧凌煦一脸真挚,感受着他在她衣袖下的小动作,灵希拗不过他,眉目一挑轻声道,“就依你。”

    说罢便拂袖将必镧与凌琰二人驱离原地,不在话下。

    ……

    这边刚了结一事,只听殿外有人尖声喊着“共主”闯进,直吵得灵希阖目深吸一口气。

    安乐子从满殿跪坐的神仙之中趟出一条小路来,直捣灵希眼前。

    不知哪里来的胆色,面对正襟危坐的修罗共主,她不过是略一拱手,便急忙开口,“求你,快救救他!”

    安乐子冲灵希摊开掌心,其上静静躺着一只木色手串,正是十二颗三桑树种。

    灵希不禁抬手扶额,眼前便似又瞧见了那轰轰烈烈的火树银花。

    她心下不由腹诽,三桑最是长寿,这是她创世之初立下的规矩,怎么还能折腾到真身都灭了?

    凌煦也不由揣度灵希之心,如同三桑这般与她深交,在共主心里又能剩下多少痕迹?

    “草木不尽,春风又生,不过是此三桑非彼三桑罢了。”

    灵希已是按捺心中的不耐,尽力哄这小祖宗了,这一语却还是显得不屑一顾,让人听来以为三桑的死在她眼里,不过是草木一岁一枯荣的小事。

    安乐子闻言,原本焦急的神情渐冷,好似最终的希望都破灭了一般,呆呆地瞧了一阵手中的春华秋实,怜惜地用指尖摩挲着,暗自一遍遍重复着“此三桑非彼三桑”。

    不管是她的师父还是挚爱,永远都不会回来了……

    凌煦亦为灵希将三桑之死看作微不足道而心寒,可转念又想,她又有多少次死不得其所,而三桑能生生不息,已是她能设想的最高明的生存之道。

    “你们心思丑恶,各怀鬼胎,却白白看着他去送死——”

    安乐子不知何时已将春华秋实狠狠攥紧手心,用力将面上的眼泪一点一点抹去,带着些许义愤填膺与同归于尽的自暴自弃,脸上的痛苦神色丝毫不加掩饰,就这样指着凌煦与灵希宣泄着心头的愤恨。

    灵希眉间渐渐起了波澜,冥网本不伤人,亦无需牺牲,谁也未曾想过,凌煦与龙池合手设的一场棋局,最终只有她的三桑以身为祭。

    她无端觉得荒谬,只愿这世道能有片刻消停。只见略她一弹指,安乐子便倒在凌煦肩头沉沉睡去。

    众神抬头,注视着灵希缓慢起身,又神色倦怠地抬脚,漫过无数紧紧盯着她的目光,直到消失在梵清殿外。

    ——

    灵希刚出梵清殿,漫不经心来至蓝田阁前。

    她抬头望着这精致的檐角楼阁,那房上的脊兽都和她初见时一般无二。

    只是一眨眼,灵希仿佛看到曾被她侵入灵海的凌煦在屋檐上飞驰,闪避着身后来捉他的女将,肆意快活……

    可她如今丝毫提不起兴致,连双脚都死气沉沉,只得一脚迈进蓝田阁。

    灵希深思昏沉,和衣倒在曾经睡惯了的小榻上,不知不觉便浅睡过去。

    ……

    “我答应这场赌局,若是我赢,你便能让我得偿所愿身归混沌?” 灵希跪坐于极天混沌之门前,五指死死地捏着书案上的茶盅。

    混沌之门外守着的是盘古一缕白须修成的精,名曰安虬,大约是依着盘古蜷曲的须发瞎叫的,不过是他的喉舌。

    安虬方才正倚着大门贪睡,闻言终于来了精神,

    “我的共主,您可终于想好了,放心,只要您能活够两局,参悟下世之道,安虬亲自送您进混沌。”

    “下世之道?”灵希不禁白了这精明的小老儿一眼,她嘴上轻哧,心下却越发没有底气。

    她不是没有寄望于下世,不是从未怜惜众生,只是她造人时,从未教他们自私狠毒贪婪忌惮,可她却数次栽倒在这些莫名出现的变数里。

    人心早就脱离她的掌控,重演数次皆然。

    “人心丑恶,屠之不尽,您是造物神,难道不懂摆布人心之术?”安虬意味深长地瞥着灵希,望她能揣摩父神之意。

    灵希避过安虬好似看穿一切的目光。

    人若能如草木山石,禀性天定,生于下世长于下世供养下世,的确是省了变幻莫测的麻烦。

    但人生七情六欲,变通无穷,他口中的“摆布”无非是将信仰凌驾于人之上,让众生有信则有惧,有恐惧就有仰赖,久而久之,极天变成颠扑不破的真理,他父神,永受香火。

    她若是盘古,毕生修道于混沌,却不被下世所知,无从在苍生口耳相传之中永生,便只会在永恒孤寂中灭亡,也定会心生欲念。

    可她皱眉思量,仍是狠不下心,“人心只能忠于下世,不能忠于一人。”

    安虬闻言摊手,“得,您在下世再历练一番,说不定就能有所了悟。”说罢便推着灵希起身,“动身罢!”

    话音未落,混沌大门之内闪烁着光点,倏地附在灵希身上,变成重重叠叠的封印——

    灵希便化作真身,从极天一层云接一层云地掉下去,直到漆府庭院……

    “父神此招甚妙,共主一门心思身归混沌,你却让她全力在下世求生。”安虬啧啧叹道。

    混沌之门背后传来低声的轰鸣,安虬不由捂住双耳,却被其中之意唬了一跳,那是盘古在怒斥:“不合我意,就让她去死。”

    ……

    灵希猛地睁开双目,这赌局始末,久远得像是一场梦,却被她在昏沉中想通了关窍。

    她若真的赢了赌局,便是情愿在这数十万载的下世流连,反而身归混沌,只会如同一死;可她若是输了,定是未合盘古心意,又怎能活?

    真是一场死局……

    “谁?”灵希正为盘古的狠辣感到如芒在背,忽闻帘幕之后窸窣之声渐响。

    她以为是凌煦,抬手拂开帘幕,却见荏染立在珠帘之后,心下猛地落空。

    “找死?”她不客气道。

    荏染仍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即便是下半张脸覆了轻纱,也挡不住那双一贯轻蔑的笑眼,

    “共主当真能舍得我死?”

    灵希轻笑,“死有何惧?我偏不让你知道死期。”

    “我死,你如愿身归混沌,一了百了。”荏染将自己的颈项凑上前去,将引颈就戮做得像一场博弈、一场笑话,“来,来啊!”

    灵希嫌弃地推开放肆耍着无赖的荏染,“难道还想叫我饶你?”

    荏染的手攀上灵希的肩头,俯身凑近她耳畔,“只要你我都消停,我保你与那小太子长长久久。”

    灵希转头,抬手轻轻勾起她的下颌,让她的眸子避无可避。

    荏染本就是她与父神的心魔,自会拿捏她的心意,只是不知她愿成人之美到底有何考量。

    荏染看出她的迟疑,挣脱了她的手,取下自己头上一支发钗,绕到灵希身后为她绾起长发,

    “都怪你,教人心难测,连你我也逃不掉心属一人的陈辞滥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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