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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于寒尽觉春生

    安乐子与三桑并肩坐在昆冈之巅白玉天阶上。

    她面上虽然一派恬静,双手却紧紧环上三桑手臂不放,眼神早跨越重重迷雾,看向几日前那骤然枯槁的三桑巨木,眼底又倒映出那一片火树银花。

    “师父,你若从来问心无愧,为何会死于连山千枝的因果雷呢?”她忽然间喃喃问道。

    因果雷之下,任是只蚂蚁都要想想有没有抢过别个的口粮,可偏偏是三桑,行事正直,全然不掺和他人俗事,仰日月天地精气而活,哪做过什么亏心事。

    随着安乐子的发问,白玉天阶似有震颤,发出“吱呀”的轻响,她承认自己仍然不死心,心中早知道什么答案才能让自己满意。

    “可我,问心有愧——”

    在安乐子的幻术之下,三桑险些要将一些不该有的,复杂而隐晦的爱意脱口而出,好在不知何处来的一股邪力,让他生生住了口。

    他是自愧于对安乐子那寥寥无几的心动,自愧于无从对她报以同样热烈的爱意,自愧于到死都没能助她看清这一切……

    可既然遗祸至今,他便不能让事态日复一日糟糕下去。可惜一个幻影,难敌安乐子强悍的谛听之术,险些让她再次沉沦。

    春华秋实的光彩一闪而过,安乐子与三桑之间,只剩无尽的沉默。

    安乐子不断地施加意念之力,却良久听不到想要的答复,在失落的一瞬间,她好似被一把拽进了现实。

    原来,就算是幻象,她也不能随心所欲,不能如愿得到两情相悦这种世上最难得的好事。

    安乐子转而望向三桑,他那一脸的柔情,本会让她敬爱怜惜或伤怀失望,此时却只让她心生愠怒。

    他若是无情,就不要生出这样水波潋滟般的驯顺温柔,她身处其中,却偏让她不配!

    她一腔的委屈和怒意无处宣泄,整座昆冈便随之震荡不安,仙气弥散,祥云避之不及,露出满目疮痍。那无根无叶落寞萧条的三桑枯枝,触目惊心。

    “好,”

    安乐子仰头望天,认命似的拂去脸颊上的泪滴,嘴角浮起刻薄的冷笑,

    “一介死人,难道还要拂我心意么?”

    她指尖勾过三桑的衣襟,逼着他与她贴近,双目唇齿仅相距一指。

    安乐子好像一瞬间便长大了,不再是那个乖顺靠她假装,怜爱靠人施舍的孩童,而是想要什么去争去抢的大人。

    “我偏要强求,看你能抵抗到几时。”

    她深深浅浅的气息落在三桑面颊之上,安乐子手上的力道却由不得他躲。

    “这位仙子——”

    正值二人之间暧昧横生之际,忽得有清冷人声道,

    “请问共主处怎么走?”

    安乐子被人扰了兴致,满脸不耐烦地瞪上来人,却被唬了一跳。

    她护住鼻尖,向后仰倒,避着这人身上散发的阵阵恶臭。

    “你是何人?”

    只见这人身披宽袍大帽,身上衣物已邋遢得辨不清颜色,那堪堪露出的半张脸,双目无神,双颊深陷,似是生魂门里千年万年无法度化刚爬出来的怪物。

    “我是,扶司阎。”他好似许久未开口说话,一字一顿却还是口齿模糊。

    看安乐子好似不识得他,扶司阎将目光定格在一旁的三桑身上,不知是否看出了些端倪,他打量了三桑一番便扭过头去,没有一句寒暄。

    “扶司阎?”安乐子喃喃重复这三字,好似曾听谁提及过。

    想到这人定能给那个共主添上些麻烦,她立马摆出假笑来,

    “从这天阶上去,避开天将,去蓝田阁,便能见到共主了。”

    “谢,谢过。”扶司阎冲安乐子拱手一拜,行的仍是人族之礼。

    路过三桑时,他骨节分明的手轻轻在三桑肩上停留片刻。

    他一直念及三桑的恩情,可那日昆冈“火树银花不夜天”的动静早传遍下世,三桑神君殒殁的消息连扶司阎这等堕仙都有耳闻……

    今日见到三桑,着实令他惊喜了刹那。可他是被生老病死拖累了数百年的人,早接受了人死不能复生的残酷,怎会再被幻象所惑。

    ——

    扶司阎如同孤魂野鬼一般溜进了蓝田阁,见四下无人,正循着共主强大的神泽往灵希寝殿而去,却在庭中撞见了凌煦。

    不是冤家不聚头,扶司阎见了凌煦,不免勾起了他深埋心底的伤痛,酝酿了数百年,全然化作了怨恨和执念。

    扶司阎身法极快,如一道黑影欺上凌煦的身,伸出五指,将锋利的指尖狠狠刺进凌煦颈项的血肉。

    凌煦这些时日正是心不在焉,被扶司阎突然发难来不及闪避,只能生生忍下剧痛,用尽浑身力气钳住扶司阎的手腕,

    “扶司阎,你发什么神经?”

    “你说过会赔命,今日,我便顺道取走。”扶司阎恶狠狠道。他的五指缓缓收紧,生硬地旋转,只想马上要了凌煦的命。

    凌煦撇下这些时日的心烦意乱,汩汩流淌的热血唤醒了他求生的本能,他心中涌起蓬勃的怒意,驱使着他奋力拂袖将扶司阎击出数步之外。

    扶司阎硬生生撞上庭中的三桑树,满树的珠玉像隆冬的大雪纷纷扬扬。

    凌煦用力捂住颈项的伤口,看着抚胸吐血的扶司阎。他好像顿悟了灵希的话,摇身一变,也成了弱肉强食的粗野苍生中的一员。

    他蹒跚过去,蹲下瞧着狼狈不堪的扶司阎,“这神族,如今也不是我的地盘,我的命尚且不在我自己手里,岂能被你夺去?”

    “你若还有良心,就多帮我求求共主,她一定有办法。”扶司阎见凌煦修为又精进了一层,今日恐怕是报不得仇,这才想起来意。

    凌煦一脸不耐烦地起身,踱步往自己寝殿包扎伤口去,只留下一句,“我的话如今也不好使,你自己求她去,我可不管!”

    ……

    扶司阎看这二人大约是闹了别扭,长叹一口气,强撑着起身,晃荡至灵希殿前。

    他虔诚地跪立于石阶前,叩首道,“共主在上,扶司阎求见。”

    灵希嫌下世无聊,终日嗜睡,连方才庭中的动静都懒得插手,却没想到这扶司阎如此执着。

    她阖目忆了一阵往事,想到与扶司阎的些许扶持厮混之谊,朗声冲门外道,“进。”

    扶司阎捏决换了一身干净衣装,面上的沧桑疲惫却难掩。他抬手推开殿门,只见一道身影款款向正殿而来,大有不怒自威法相庄严的架势。

    他心下一沉早有预料,今番见的是下世共主,并非旧友。

    扶司阎又是跪倒,待灵希至上首坐正,庄重叩首央告:“共主在上,求共主救救辛秣!”

    灵希打量下首低眉顺眼的扶司阎,与她记忆中那个倨傲肆意的老妖大相径庭,心下不免疏离了几分。

    她冷哼一声,“你也曾是阎王,生死无常,难道还看不惯?”

    扶司阎猛地起身跪立,有些诧异地看向灵希。她冷冰冰的言语,沉闷不悦的神情,居高临下的漠视,终是刺破了他最后的幻想。

    他暗自攥紧了拳头,双臂垂在身体两侧,“你当年允了别人要救她,难道成了共主,便不作数了么?”

    不提还罢,扶司阎既说起这桩往事,灵希不免想起辛穆易的圈套,对工于算计的人心更加失望。

    “贪心。”灵希白了扶司阎一眼,低声骂道。辛秣一介凡人,难不成要给她颁一座金身,叫她长生不老?

    扶司阎闻言急忙辩解道,“若她的三魂七魄继续残缺,不止这一世,轮回上千百回,她仍是一样艰难!”

    他并非贪心地要与她生生世世一处厮守,不过是希望在他护不住的地方,她凭借自己也能过得好。

    “强词夺理,世上如她一般的残魂多了,凭什么救她一个。”

    灵希沉静的眸子盯上扶司阎,就像看着下世随便一株草木,一颗石头,一个凡人。

    她若是心怀慈悲,却不遍及下世,便是最大的不公。

    “灵希你——”

    扶司阎气急败坏,数百年磨平的脾气卷土重来,险些要指着共主破口大骂。

    “扶司阎!”

    听二人话不投机,凌煦不得已还是进了殿,摁住要起身的扶司阎,

    “辛秣为人皇时,兢兢业业鞠躬尽瘁功绩甚伟,你怎么只字不提呢?”

    凌煦一语点醒了扶司阎,一生劳碌换得香火功德,本就是下世伦常,共主即便不念旧情,也该遵照。

    灵希瞧见凌煦颈上扎眼的绷带。

    以他如今的修为,这等小伤早该愈合了,非要包扎妥当再来插手,至多是想惹人心软。

    她心领神会,不由会心一笑。

    凌煦见状更是佯作吃痛,轻轻抬手抚上伤口,“你就可怜可怜扶司阎又有何妨,他与辛秣的缘分还是你亲手牵的。”

    看见凌煦明目张胆地施着伎俩,灵希罕见地笑得开怀,心下腹诽自己还真是吃他这一套。

    她抬手丢了半块真身给扶司阎,“辛秣养玉二十年,三魂七魄应是齐了,去补罢。”

    扶司阎大喜过望,狠狠叩了三个响头,“谢过共主!”

    他抬起头时还不忘对凌煦使着眼色,称赞还是他有法子,四两拨千斤。随后马不停蹄去寻辛秣的转世,不在话下。

    ……

    凌煦见此事已了,立马换了副脸色,利落扯下颈间干干净净的绷带,不发一言转身就走。

    灵希怔怔盯着凌煦拆穿了方才的装模作样,大大方方出了殿。

    她没想到会被骤然晾在殿中,只得暗自吃惊,心下揣测,这小子竟然还在赌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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