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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觅,飘零

    可玉跛着脚,随着元明月游荡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纵使可玉知道她们几个伶仃女人在此境遇下毫无希冀,却还是问她:“……娘子,我们去哪?”

    元明月眼神黯淡,抿住干涩的嘴唇,一时间无所适从。她答不上来,缄默着看了看可玉,眼底一片苍凉。

    “娘子去哪,我便去哪!”可玉忙说了句话,以笃定了她的心。

    三哥说了,皇帝在长子。

    不,她不去长子。

    可如今也去不了了,想去也去不了了……

    明月胆大包天,灵机一动,堪堪地说了几个字:“……我们回洛阳去吧!”

    元明月兴许是疯了。

    可玉一提眉,不敢置信。

    “不,我们不回皇宫,皇宫不是家,我们回家去!”元明月眼底潋滟,可她嘴角却存一抹笑意,视死如归。

    可玉听元明月讲过她那亡夫,不思量,自难忘,她是要回原来的府邸。可是遥望洛阳城,竟然有些远。不言而喻,她们走不回去的。

    然而可玉既是孤身一人,在皇宫如履薄冰,心中早已暗定生死相随:

    “好,我们回家去。”

    愚蠢至极,荒谬至极,她们停停走走,摇摇拐拐,背道而驰,又朝着荒唐旧梦走去。

    可玉解释说:“我挽留他了,但他走得那样干脆,铁了心地抛下你。”

    元明月讥笑道:“汉高皇帝那样的人都能抛妻弃子,对元宝炬来说,妹妹又算什么东西。”

    “那他还来宫里找你?”

    “谁知道他有什么目的,元宝炬是疯子。”明月道。“宗室的人,没几个不是疯子。”

    走了一两个时辰,别说元明月腿软,可玉早已支撑不住,双腿一颤,她不受控地瘫坐在地。

    这二人不仅饥渴交加,而且寸步难行。元明月巴巴地望着洛阳,望着府邸的方向,她永远都触不到了。

    可玉浅浅闭目,又劝她:“娘子自己走吧,可玉真的走不了了,多一步,就离家近一步。可玉没家了……早就没家了,娘子有家,娘子还能回家……”

    “住口!住口!”元明月不愿听,“我不会丢下你的!”

    元明月抱着可玉蹲下身去,也不再走了。可玉胡乱地抹去眼眶内蓦然汹涌的泪,一时哭得字不成字:

    “侯爷说得对……娘子真的……是……蠢货……”

    明月靠着可玉,听可玉哭了会儿,她也心如死灰:“可怜了卷娘,纵然是跟着我,也没过过什么好日子……”

    正当时,远方似乎隆隆如雷,动地而来,元明月竖起耳朵一听,警觉道:“什么声音?”

    元明月眯起眼睛一望,河阳道上风烟滚滚,马鸣萧鼓。前头忽地奔来千百乘骑,一片红旗半卷高头大马,浩浩乎地动山摇。

    金鞍银甲,鬼兵铁马,那些人的脸藏在铠甲下,恍若魑魅魍魉,铁蹄似能踏碎漫山枯骨。明月和可玉头一次见到这样的场面,可玉吓得大惊失色,怕被这些战马踩成肉泥。

    可玉濒临崩溃,本能地手脚并用,逃离此处:“啊啊——别、别——”

    明月的心快跳出了喉咙,大脑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她五感尽失,就连卷娘的哭声她都听不见了。

    “娘子——”可玉带着哭腔嘶吼着。

    元明月要完了,元明月终于要完了。

    那一刻,她的一生像走马灯一般,宗正寺,侯民,太极殿,元修,却像雾里看花,与这奔来的狂马重叠。

    “女人?”

    这列骑兵忽然停在这两个惊慌失措的女人身侧。荒芜的城郊,哪里来的两个年轻女子,看模样,又不是乡野村妇。

    可玉讨饶着:“啊啊啊——别杀我!别杀我!”

    元明月惊魂未定,呆滞地喘着气。可她毕竟是元明月,身姿秀丽,芙蓉如面柳如眉。领头的一瞧,命令左右:“带走!”

    明月被几个男人拖拖拽拽,怀里的卷娘哭得越发凶狠:“你们!你们要做什么!强盗!强盗!”

    可玉也被人架起,她惊恐万状,却也没力气挣扎:“呜呜呜……不……”

    “好喧闹的孩子,把孩子扔了!”领头的人不耐烦地说。

    元明月闻言,死死抱紧了孩子,眼底血红地发狂道:“滚开!不许碰我的孩子!不许碰我的孩子!”

    “啊啊啊——”要抢孩子的男人陡然被元明月狠狠地咬了一口,差点让她撕下一块肉。

    殊不知,元明月这股狠厉反倒惹怒了他们,几个壮汉一同按倒她,口中大骂着:“贱人!”

    可玉哭喊着,惊叫着,她拖着羸弱的身躯去拉住那些当兵的:“娘子!娘子!你们不要碰我家娘子!”

    “滚开!”可玉被狠狠地打了一个耳光,她双眼一翻,昏倒过去。

    在这场拉扯中,元明月的簪儿从发间滑落,一头青丝松散纷垂,她眼底血红,像只厉鬼。可她终究是弱女子,她被这些魁梧的男人们推搡着,毫无还手之力。

    他们抢了她的孩子,孩子在男人手中轻轻一甩,便像猫狗一样被摔在了地上。

    元明月失去所有理智,不顾一切地爬着去抱卷娘,她伸长了手却触不可及,被一只只大手抓住双肩拖到了马背上。

    “可玉——卷娘——可恶!王八蛋!你们一群没种的东西!”

    元明月这样歇斯底里地叫骂,不出所料地也被给了一巴掌,她昏昏沉沉,倒头失去了意识。

    劲马颠颠簸簸跑了大半夜,昏死的元明月被一路带到了河内郡。一到营地,元明月便被那领头的扔进了自己的帐中,按规矩,作为偏将他应先去向主将报告东郡军情。

    那偏将刚走不久,元明月就稀里糊涂地苏醒了过来。那帐中黑暗,她身畔既无可玉,也无卷娘,只有那脑袋被先前扇的一巴掌打得浑浑噩噩。

    明月按了按额角,反应过来自己正身处险境,这黑暗又陌生的帐子像一针强心剂,她瞬间清醒,又变成了之前的疯女人。

    可玉呢?!

    卷娘呢?!

    明月先是掀了帐子一角,观测良久才趁士兵分神时溜出了帐子。

    她脚步轻盈,真真的像个鬼。

    元明月不知道这是何处,也不知道是被谁逮了去,更不知道可玉和卷娘的下落。

    可她却知道,不管落入谁手中,她都不会被宾至如归似地招待,或许会更惨呢。

    “可玉……卷娘……”

    她还不能逃,她还没找到可玉和卷娘。她们若在呢?她们若在呢!

    元明月是个傻女人愣头青,她偏不逃,她在这魔窟一样的营帐里四处搜寻,找她的可玉和卷娘。然而这些当兵的训练有素,她逃得过一双眼,却逃不过三双四双眼。

    不到一柱香,元明月又被那些可怕的男人抓住,他们力大如斗,面孔可怖,当元明月是疑人逃犯,一左一右地将她架入了主将的帐中。

    元明月像抹布一样被扔在了主将面前,她长发敷面,使人看不清面容。

    “将军,营内抓住一个女人,不知是哪里来的。”

    将才还在报告的偏将十分惊讶,不过于他而言,不论是逃了还是又抓回来,都不是什么大事。女人不过是行军中的佐料罢了。

    偏将对主将解释道:“……哦,将军莫怪,这女人是路上碰见的孤女,下属想着抓来做个侍妾也不妨事。”

    主将道:“都这时候了,你还想着找女人……既然这样,那就把你的女人看好了。”

    元明月认得这主将的声音。她蓦然抬头,脱口而出了主将的名字:

    “尔朱兆?!”

    面前这人也懵了,这等境地居然还能看见这个女人:“元明月?”

    偏将被弄得一头雾水,这女人不仅直呼将军的大名,竟还姓元?

    元明月不等他们所有人反应,便先入为主:“可玉和卷娘呢?!”

    尔朱兆被她这样一问,打了个措手不及,他皱皱眉头:“什么可玉卷娘?”

    “我的婢女和女儿!”

    尔朱兆面露讥笑,坐回了将座挑巧地向偏将问道:“喂,她问你呢,她婢女和女儿呢?你够本事啊,怎么抓来的这位煞星。”

    偏将为难了起来,他真不知这女人有何来历,本是看她美貌才带上的,怎么将军也认得她。

    “呃……回、回将军,是河阳道上瞧见的,当时只有她主仆三人……属下以为只是一些逃亡的贵妇……”

    “我问你卷娘和可玉呢?!”元明月咬牙切齿地问。

    “呃……孩子当时就摔死了么……另外那个……被他们几个带走了……”

    “孩子……摔死了……”明月失魂落魄,眼底骤然失了神采。

    她望向杀人凶手,疯魔一般拳打脚踢,嘶喊怒吼:“混蛋!!你还我孩子!!”

    “哎哎哎,拉住她!”尔朱兆下令。

    去年秋天,尔朱兆可见识过元明月的乖戾骄横,这是个疯婆子,像只疯狗,见谁都要咬。尤其是现在,她披头散发地咆哮,更像个疯子。

    元明月再次像阶下囚一样被押在了地上,她眼神复杂,决绝冰冷,使人不寒而栗。尔朱兆摆了摆手,那些士兵包括偏将都识相地退了出去。

    元明月想拔腿追出去,再将那偏将撕得粉碎,可下一瞬,她被尔朱兆死死地按住。

    “你的孝则呢?”

    尔朱兆淡淡地问。

    元明月回头看他,目光像刀子一样剜人。

    尔朱兆读懂了元明月的眼神,讽刺道:“原来是他不要了。”

    “对了,你什么时候有的孩子?是小国舅的遗腹子?”尔朱兆问。

    元明月冷冷地道:“你没资格问这些。”

    尔朱兆点点头,却面色不改:“好、好,我没资格问。”

    元明月这下视死如归,她眼睛一闭,道:“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可以杀我了,把我当成鹿……”

    尔朱兆一听她这话,反而觉得有趣。“求死?求饶的人我往往会让他死,可求死的人,我偏偏要她活!”

    尔朱兆一把拽过明月的长发,将她揪到了虎皮铺的将座上。

    尔朱兆盯着元明月上下看了看,明眸粉唇,柳腰玉手,难怪元修念念不忘。他大手一挥便去撕元明月的衣物,低头埋在了她的颈间。

    “你做什么!放手!王八蛋!”元明月拼了命地挣扎,朝尔朱兆的后脑勺重重地锤了几下。

    尔朱兆摸摸似乎被猫咪挠了一下的脑壳,嘲讽道:“你不是求死么?既然要死,你还在意这贞洁作甚?”

    元明月眼神可怕,她颊侧一鼓,尔朱兆立刻就反应过来,她是要咬舌自尽!

    好个烈女!

    尔朱兆迅速捏住她的脸,及时地防止她自尽:“怎么!想自尽?跟我尔朱兆就这么不堪?”

    看着她那模样,尔朱兆也没了兴趣,况且近日军情严峻,叔父弃了虎牢关才导致洛阳失陷如此之快。虽然在朝上尔朱一族势大,可元颢联合南梁,是与元魏彻底站在了对立面。如今尔朱兆这支作为撤退部队,要应对游击和追兵,他也无心和女人做这些。

    尔朱兆一把将元明月甩开,这力气使明月重重地栽倒在他座下。

    “算了,我也不喜欢你这种疯子一样的女人。”尔朱兆说。

    元明月道:“既然你不许我死,那就把可玉还给我,若你能保我回到洛阳,日后我必然报答你。”

    尔朱兆听笑了:“元明月,给你脸,你还得寸进尺了。还保你回到洛阳,你好大的口气,你一无所有,拿什么报答我。”

    “命。”元明月说。

    尔朱兆更是觉得荒唐,他放声大笑起来:“哈哈哈哈,你觉得我稀罕吗?你的命连那新兵的命都不如。”

    元明月道:“留我无用,又不让我死,你打的到底是什么算盘。”

    尔朱兆笑道:“不如把你送给大哥或是仲父,也不枉你生得这么好。”

    元明月撇过头去,不想看他,也不让他看。

    帐外忽然有人来报:“将军,人带来了。”

    “进来。”

    士兵一进来就扔下一个人,明月一看,正是可玉。

    “可玉!”元明月欣喜过望。太好了,可玉还活着。

    “娘子……”

    尔朱兆看着她们二人主仆重逢的样子勾了勾唇角:“元明月,我可是极少做善事。”

    明月这才回过神,她望向尔朱兆,虽然极不情愿,但他确确实实是她的恩人,既然是恩人,就该受礼。

    元明月咚咚磕了两个头,毫不含糊,也毫不像个襄城那样的宗室女。“元明月多谢将军。”

    尔朱兆觉得元明月真是奇特,尽管他也讨厌元明月,一如元明月讨厌他,可他心里却萌生出一个特别的想法。

    尔朱兆真想知道,在这世上,元明月这样的人会是怎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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