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晓给她打了几十个电话，最后是小羽找过来了。

    门没有关上，小羽很轻易就拉开门进来了。

    喻宵宁那会儿还躺在沙发上，半梦半醒中听见小羽的声音，是一声叹息，然后问她：“饿不饿？”

    茶几上的午饭一动没动，餐桌上的晚饭也是，她已经一整天没吃过饭了。

    客厅的窗帘拉开，天边泛着点橙红的光，已经傍晚。

    小羽站在窗边给徐晓打电话：“嗯嗯，她没事，我在呢。”

    她回了小羽住的地方，洗过澡躺在床上睡觉，这一天浑浑噩噩不是在哭就是在睡觉，她被小羽叫起来吃晚饭。

    她认真吃饭，吃过饭恢复了大半精神，小羽拉着她在阳台上吹风。

    十一月的晚风吹着并不舒服，她想回屋去。

    “喻宵宁，你在想什么？”

    她愣住，按在玻璃门上的手也收回来，她看向小羽。

    “我说，你在想什么？你明明想回到他身边，为什么要这样？你难道觉得骗他，把他推开是为了他好吗？你只是在考虑你自己。”

    小羽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起伏，问句也和陈述句一个语气。

    喻宵宁站在门前脚下生根。

    “就像你不告诉我阿姨去世，不告诉我你和他分手的真正原因，不告诉我为什么突然去周河，喻宵宁，你怎么总是这么自以为是，你觉得我会感谢你吗？”

    “你不和我说真话，也不和向沉说真话，你是把我当朋友了还是把他当爱人了？喻宵宁，你自以为是地保护我们，保护的是什么？你在保护你自己，我们并不会因为真话受伤，你却会。”

    她转身，坐回椅子上，十一月的晚上空气很凉，她深吸一口气，冷空气渗入她的肺里：“我为什么要这样？”

    连她自己也不清楚，好像一步一步把事情变成这样的不是她，一直以来的参与者，在此刻突然变成了路人，连原因都不清楚的路人。

    “你的底气都源于我们爱你。”小羽侧头看她，这一刻不知道出于何种心绪，红了眼，对着喻宵宁说：“你真的很好运。”

    喻宵宁开始回想这些年，父亲去世有向沉，母亲生病有向沉，没有家人了，还有向沉，如小羽所言，她真的很幸运。

    依傍着向沉的爱，也能安好度过这几年，回来后也时时受他照顾，江应同张慧芸说了照顾，她真的很受照顾，没在工作上吃过苦。尽管昨天已经到了那种难堪的境地，他还记得让她吃饭，从晚饭到午饭。

    “对不起。”她认真同小羽道歉，第一次发觉自己有着那样的傲慢，傲慢到伤害了别人。

    那天她在阳台吹了半宿的风，小羽把她拉回房间睡觉，她昏昏沉沉睡着，迷糊间听见小羽说话的声音，虚无又飘渺。

    徐晓对她消失的这个周五没有过问，好好休息了整个周末之后回去工作。

    好在只是一个周五没去上班，没什么堆积的工作。而张慧芸似乎也不在意她无故旷工，大家都一如既往什么都不说。

    她平淡上了两周班，又到生日，恰逢周六。

    徐晓提前两天就和她说订好了餐厅，让她好好打扮，周五晚上还和她一起认真敷了面膜早早睡觉。

    她其实不想过生日了，但又觉得似乎是需要一点有仪式感的东西来给生活加点调味料。

    于是也找出好久没用过的化妆品和漂亮衣服，漂亮地和徐晓出了门。

    上回之后没有见过向沉，她也只会在晚上想起来他，不影响生活，好像活得云淡风轻，和当初离开木通那样轻易。

    一共就四个人，小羽拎着蛋糕来得晚了点，和聂驰一起进了餐厅。

    她本来不想喝酒了，可小羽和徐晓都觉得生日怎么能不喝酒呢，最后徐晓夸下海口：“聂驰不喝酒，他在这儿呢，你担心什么啊？”

    喻宵宁毫不意外被灌醉，她明明下定决心不喝酒了，结果一喝就喝这么多。

    小羽让聂驰送徐晓回家，她带喻宵宁走。

    聂驰走了之后小羽才扶着喻宵宁往外走，喻宵宁神志不清，倚着她走，上了出租车又下车，然后进了酒店。

    小羽累死了，好不容易把她放到床上，又拿了毛巾给她擦脸，也不管她听不听得见，她只顾着说：“喻宵宁，我再帮你一回，你别抓不住机会，白费我苦心。”

    喻宵宁在床上翻了个身，小羽帮她扒掉外套，又盖好被子，等她睡着了才离开。

    “你怎么在这儿？”

    天光大亮，喻宵宁被窗帘拉开的光晃醒，扯了扯被子想继续睡，眯着眼睛看一眼时间，却看见床前站着向沉。

    向沉低头看她：“这是我房间。”

    喻宵宁觉得自己应该起来，至少应该坐起来，而不是这样躺着，这样对话太奇怪，可喝醉后难免头晕，她不想动。

    向沉把床头的水递给她，已经不烫了，喻宵宁坐起来，喝了口水润润嗓子才接着说：“那我怎么在这儿？”

    “罗周羽小姐。”向沉撂下几个字，转身出了卧室。

    喻宵宁才打量了一下这间房，她喝了几口下床，外套在旁边的小沙发上，但屋里空调开着很暖和，她没拿外套，走出去，向沉在客厅接电话，又是工作的事。

    喻宵宁去洗漱，洗手台上放着新的毛巾牙刷，还没拆封，大概是才送过来的。

    等向沉讲完电话，她已经收拾完准备离开了。

    喻宵宁在心里惊叹自己此时此刻平静得近乎冷漠了，她没看出来向沉到底是什么意思，但她知道小羽是为什么把她带到这儿来，她想要爱的人连小羽都在帮她争取。但此刻她什么都不打算问，让一切都尽快翻篇才是第一要务。

    向沉把手机塞进衣服口袋里，朝她走过来，拿起她的包，对她说：“走吧。”

    走吧？

    “去哪儿？”

    向沉抬起手腕看了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了，去吃午饭。”

    喻宵宁都怀疑是不是自己记忆错乱了，怎么向沉表现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羽……罗周羽跟你说什么了？”

    向沉已经走向门口，见她没跟上，回头朝她招了招手，喻宵宁在心里骂出一句国粹，向沉到底在搞什么东西？

    “该说的都说了。”

    她还站在原地不动，向沉补充：“她把她知道的全都告诉我了。”

    这个跨度有点大，喻宵宁深吸一口气，问他：“那现在呢？”

    向沉手按在门上，问她：“你怎么想？”

    喻宵宁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只能朝门口走过去，毕竟也不能一直在他房间待着不走。

    一起出了门，又上了向沉的车，餐厅他早就定好，进了包厢喻宵宁才觉得自己真有一点饿了，服务员过来点菜，她看一眼向沉，他没说话，示意她点。于是她按照记忆，点了两个向沉爱吃的菜。

    向沉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一个礼盒递给她，说：“晚了点，生日快乐。”

    喻宵宁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伸着手在空中，最终还是接过来了，她放到另一侧的椅子上，没有要拆开的意思，向沉盯她一会儿，也没说什么。

    直到菜都上齐，喻宵宁没客气地开始吃了。

    “喻宵宁，我们重新开始吧。”

    她想幸好她没有心脏病，不然迟早被向沉吓死。

    小羽能知道什么，只知道他们分手，知道喻宵宁对他念念不忘，却连他们什么时候分手为什么分手都不清楚，喻宵宁没说小羽还以为是随了毕业季的大流。

    向沉看着她，继续说：“我想我们分手应该是我做错了什么，不知道三年过去了，你也还爱我，我能不能有一个机会，弥补我犯下的过错，和你重新开始？”

    喻宵宁被他惊到，怎么要这样和她说话。

    “可你全忘了啊。”她最后说。

    “你可以告诉我，要是你不愿意，我可以保证，我会记得以后的每一天。”

    喻宵宁皱着眉，不明白向沉成为乙方的原因。

    他继续讲：“我冷静了半个月，最后还是想见你。”可能爱你已经成为了本能。

    喻宵宁不理他，认真吃饭。

    向沉于是也不说话，默默给她夹菜，活像个服务员那么周到。

    “向沉，你是不是脑子出问题了？”她想尽量委婉，但实在不知道怎么委婉。

    向沉放下公筷，认真地看着她：“我知道我在做什么。”

    喻宵宁笑了下，有点无奈，但好像有点看到从前的向沉了。

    “噢，那就好。”

    吃过饭向沉送她回家，车停在小区外，喻宵宁的安全带还没解开，向沉按住她的手，又启动了车朝另一个方向驶去。

    喻宵宁不问，向沉也不说。

    看着越来越熟悉的街景她才发现，是她曾经的家，被向沉买下来的家。

    车停在树下，两个人都没下车，喻宵宁看着那棵树，他们曾经在树下牵手、拥抱、接吻，到现在只能坐在车里沉默无言，说不清下一步要往哪儿走。

    向沉摸出来一包烟，抽出来一支也没点燃，喻宵宁从他开始拿烟就皱眉了，她盯着向沉手里的烟，几度想说话，还是选择了不说。

    向沉盯着那棵树，说：“你搬回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