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7 章

    晚些时候,量衣的绣郎就到了,身后跟着几个小徒弟,派头不小,见了姜淼躬身一拜。

    “主君就在里面,仔细着不要说错话。”

    姜淼不知该如何面对燕珉,站得稍远,见人来了,指了方向,又敲打了一番。

    绣郎拿钱办事,并不多问,无声行礼,上前去敲燕珉的房门。

    无人应答。

    他蹙了蹙眉,扭头看了眼身后的姜淼,耐着性子又敲了下。

    怕燕珉不知来意,绣郎柔声:“主君,我等奉二殿下的命令来为您量体裁衣。”

    屋内安静的像没有人,察觉不对,姜淼几步上前,一把推开房门。

    房内布置繁复,都是临时从库房里捡出来的好东西,光照在里头亮得刺眼,到处明晃晃的,却照不到人影。

    没人。

    姜淼听不见燕珉的呼吸,就像燕珉听不到此处虫鸣。

    他跑了。

    姜淼暗道不妙,吩咐人送走了绣郎一行人,亲自去寻徐明水回来。

    寻到燕珉那日徐明水本该去衙门报道,她领了个户部的差事,临时被打乱计划,算来今日才是第一日上值。

    衙门里一群人正吵得不可开交。

    徐明水坐在中间,揉着眉心听了半天,耳边吵吵嚷嚷,好似身处街头闹市,甚至有人捋袖示威,下一刻就要打起来般。

    “行了。”

    瓷杯落桌,发出不轻不重一声响,争执的几人顿时像被掐住脖子的鸡,愤愤瞪了彼此一眼,甩袖冷哼。

    礼部的人满脸气愤,见不到户部尚书,就逮着徐明水诉苦,“殿下,下月悍北部来访,户部不拨银子,如何接待?岂不是失了我国风度!”

    “悍北…”

    座上的女子漫不经心重复了遍,抬眼反问:“徐明慎知道你们要银子做什么?”

    “那是自然,”为首的官员傲然,“四殿下顾全大局,特地吩咐我等全程督办此事,务必万无一失!”

    得了令的几人自然摩拳擦掌,全然以为这是在徐明慎面前露脸的机会,又怎能想到计划卡在了第一步。

    徐明水毫不意外,“这种打肿脸充胖子的事情也只有她做的出来。”

    “二殿下慎言!”

    “轮得着你说话?”

    瓷杯飞出,碎在说话之人脚边,众人惊疑不定地看着她。

    都是朝臣,谁没见过女皇发病时的疯劲儿?生怕徐明水也和女皇一样,方才还不服气的人只剩下恐惧。

    见她们安静了,徐明水才开了尊口:“悍北是什么东西?败将而已,也值得你们如此劳民伤财。大费周章的去建宫恭迎?”

    她手边放着账本,翻开的书页泛黄,“账本你们没见过,但日子也没过过?想给蛮子提鞋就把乌纱帽给本殿下摘了,我凤仪丢不起这个人。”

    说到最后,礼部那几人已经面色涨红,脸上火辣辣的,好似谁拿了账本在扇在她们脸上。

    仍有人不服气,“二殿下为何不能有容人气量?”

    这话太耐人寻味。

    “容人?容谁?”

    黑金的裙摆流水般垂落,滑到说话那人面前。

    “悍北杀我边关数万将士,也算是人么?”

    “可如今悍北已经兵败……”

    “正是让她们一蹶不振的好时机。”

    平静吐出布满杀机的话语,徐明水掸了掸裙摆,“这银子,户部绝不可能批,诸位若是实在有心,自然也可以掏出自己的家当去做她人孝女。”

    话是这么说,可徐明水一番话摆在这里,谁能确定这是不是女皇的意思?

    要是真做了,又会不会违背女皇的心意?

    为了个番邦蛮子搭上自己的仕途,这?

    礼部众人两两相望过,面上都老实了。

    “殿下大才,那您说我等该如何处理这事儿?总得有个章程。”

    “不该本殿下过问的事情少拿来扰人。”

    徐明水摆摆手坐回去,漫不经心的样子叫人看得来气。

    这会子又变成不该她过问的事情了?

    礼部众人憋着气,拿不定主意又不敢走,僵持在一侧,只觉得来来往往的户部官吏都在看自己笑话,如芒在背。

    姜淼就是这时候到的。

    怕误了徐明水的事儿,他并未亲自进去,瞅见随侍的暗卫十五眼睛一亮,立马把人拉了过来。

    “殿下可在忙?”

    十五摇头:“也不算,刚和人吵了一架。出什么事了你这么着急?有人反了?”

    “能不能管管你那个嘴!”姜淼斜她一眼,“真要有人反了我至于这么着急吗?阿珉不见了!你快去跟殿下通报,让殿下拿个主意!”

    被训得悻悻然,十五满脸不服气:“不是刚回来吗怎么又跑,真能折腾……就这事儿也值得你着急?”

    姜淼脸色慢慢变了,盯着十五看了会儿,才冷声道:“我不管你心里头是怎么想的,既然殿下认了燕公子,那他便是主君。”

    对面的人板着脸,仍然不服气的模样,姜淼说得心累,“进去通报殿下,不该说的别说。”

    “知道了。”

    十五转身进去,向守卫出示了腰牌,附在徐明水耳边说了什么。

    茶盏与木几碰撞的声音叫那几个礼部官员又吓了一跳,纷纷看过来。

    “殿下,可是有什么吩咐?”

    “不关你们的事。”

    徐明水觉得自己最近总是头疼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被燕珉气的。

    十五跟着她出去,扭头一看,后面大大小小官员都凑在一块儿有意无意地看,心里头那点不满又膨胀起来。

    “殿下,这种小事让属下去做就好了,政务为重。”

    “什么时候主子的事情变成小事了?”

    女子低哑的嗓音冷冰冰滑过,地下深泉般,“你们走在这条路上,是因为我要走,怎么如今变成你要推着我走了?”

    说白了,暗卫的命都是主子给的。

    十五张口结舌,郁气在胸腔横冲直撞,幸好没那个胆子同主子顶嘴。

    守在门口的姜淼瞅两人间气氛,便知道十五是没听进去自己的话,心下摇头。

    “殿下,主君这两日水米未进,应当跑不了多远,府上已经封锁,最近的两条街口也已经派人守着了。”

    姜淼是实打实的心焦。

    徐明水一路冲回了府,马蹄踏进府门的时候,府卫还以为是有人胆大如此,竟上门挑衅。

    窥见徐明水绷紧的颌线,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逃跑之人的重要性。

    木质门扉一推就开,她走进去,屋里什么都没少,整整齐齐,只有绳子在地上乱七八糟扭成一堆。

    窗户被木栓抵着,实在合不上,有个小缝,想来人就是从这里跑出去的。

    照样是一推就开。

    徐明水看了半天,回头,脸上是难得一见的醒目的困惑。

    她是真的不明白,甚至怀疑是不是脑子出了问题,下了命令又自己给忘了。

    于是求证似的询问姜淼:“我有说过要将他禁足在房里吗?”

    姜淼仔细想了一下,还真没有。

    “但您都把人绑起来了,这……也不能怪阿珉。”

    但凡是个正常人也想不到旁的地方去,燕珉只是做了大家都会做的选择罢了。

    “他对我不放心。”

    窗下是个荷花池,整座王府都连着一处活水,于是挖得极深,只是看着浅。

    池边淤泥湿滑又窄,有条明显的滑痕,像是谁踩上去没站稳。也不知道是扶着什么保持平衡的。

    池子里枯枝残荷都没几根,也不怕跌下去丢了命。

    还是说,宁愿丢了命也不要被锁起来。

    她闭了闭眼,还是咽不下这口气。

    “他只要推门出来,就能看见你,你就会带他散心,说不定他说几句软话,你就能瞒过我把他送出去。”

    “明明有那么多办法,你们不敢伤他,谁都会帮他,偏偏他谁都不信,要选最费力的办法。”

    后头姜淼的头越发低了下去。

    没什么好说的,都是事实。

    徐明水捏着窗棂,望着外头,声线听不出什么情绪起伏,可越说,用力的指节越苍白。

    “他只是不信我。”

    满室寂静,当事人不在,无人同徐明水去探究信或不信的问题。

    说这个已经晚了,姜淼轻声问:“殿下,还得请您给个章程。”

    这话耳熟,十五默默把屋里仅剩的茶盏往身后藏了藏。

    那流水般的黑金裙摆滑过,逶迤起伏,俯身捡起绳子,“先把外头这池子填了,再在窗子外头修个走廊吧。”

新书推荐: 今天抽到反派角色了吗?【无限流】 指引 [剑三]我的官配居然是花哥 成为师姐的同谋后 清太子有额娘后 如何在变态的修罗场求生(快穿) 无人接听 我的反骨女友预告 喜相逢 将奉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