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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2章

    炎炎夏日,蝉鸣阵阵吵得人有些燥。细细的汗从额头上渗出来,被小婢女看到了,慌慌张张跑出去,吩咐了门口的婢女些什么。不些功夫,几个婆子手忙脚乱端了盆冰块过来,小跑至门口才缓了手脚,慢慢将大盆挪进屋子。床边伺候的小婢女持着扇子,指了指床脚一处,几个婆子蹑手蹑脚将盆子放下后退了出去。

    陆昭平翻了个身,醒了。

    汗已浸湿了单衣,陆昭平不满意的咕哝一声,恍惚间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熟悉又陌生的床幔悬在木质床架上,不知哪儿来的风吹的床幔微微抖动。陆昭平再次翻转身子,看到床边一个用力扇扇子的小婢女,是青碧。不过,青碧只有十岁左右的模样。

    “青碧?”陆昭平面有惊异之色,却压着声音轻唤了一声。

    “姑娘!你醒了,是被热醒的吗?是青碧不好,这才刚入夏,青碧想着还没那么热,就没吩咐他们准备冰块,但没想姑娘已然觉得热了。”青碧显得不知所措,手上的扇子依然忽扇着。

    陆昭平慢慢坐起,忽然觉得自己的身量比想象中小很多。她看着自己小小的手和小小的脚丫,忆起了三川河、孟婆、镣铐和木古大人。

    “我回来了?”陆昭平摸索起手边能抓到的一切,手中感觉确为真实,不像是在做梦。

    陆昭平又唤青碧过来,抚着她的脸,那还未长开的小脸上满是疑惑。陆昭平记忆中的青碧心思敦厚且做事认真,虽有些愚笨但不失可爱天真,只是她最后的容颜逝在了十五岁的青葱年华,若非今日再见,陆昭平甚至没再将她想起。

    “你多大年岁了?”陆昭平忆起前世时自己并没有为青碧痛心过什么,顿觉有愧便疼惜的捏了捏她肉嘟嘟的脸颊。

    “姑娘,我今年十一了”青碧眨眨眼,有些开心又有些羞涩的说道:“姑娘怎么想起问这些。”

    青碧比陆昭平只小一岁,若这么算,陆昭平今年是十二岁。

    十二岁…?睡意渐去,眼前的一切又更加真实了几分。

    “你伺候我这么久,我还未关心过你。”陆昭平答道,接着想了想,继续问道:“傩偶节还有多久到。”

    “约还有三个月。”青碧答曰。

    “已经四月了。日子过的真快。”傩偶节是每年的七月,正值市集热闹的时候。陆昭平仔细算了算时日,她遇见赵无戒的时候,正是十二岁那年,武清十八年傩偶节的前几日。

    青碧停了手中的扇子,狐疑道,“怎么,姑娘今年要去?”

    陆昭平笑了笑,答曰:“再看看。”

    青碧点头,继续忽扇着手中的扇子,小声说:“姑娘怎么睡了一觉,变得不一样了。”

    “如何不一样?”

    “变得…像个大姑娘了。”青碧反而显得有些羞涩,手中的扇子忽快忽慢,肉嘟嘟的小脸摇呀摇,看起来又笑嘻嘻。

    “我不热,你出去吧,我再憩…我要再睡一会儿。”心中早已经历一世的蹉跎,说出的话自然沉了许多,想到自己的措辞确实不像个十二岁的姑娘,陆昭平改了口,尝试说更多白话。

    “姑娘睡觉可是从不离人…”

    “我都这般年纪…”陆昭平本能的反驳,话说的又不对,顿了顿才道:“我是说,你去守在门厅里,你在床边呆着我更觉得燥热。”

    陆昭平掩饰的并不好,这么多年她早就忘记了该如何做一个孩子,现下还未理清状况心中更是一团乱。青碧觉察出了异样,却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只能慌张又不解的退去了门厅。

    门厅与卧房仅一门之隔,听见青碧脚步渐远,陆昭平才终于闭上了眼。

    陆昭平的父亲陆定远幼年从军,一辈子拼杀在战场上,立了赫赫战功,为大尧王朝打下一片偌大的疆土。而父亲年轻时只顾着领兵打仗,因觉得儿女情长甚是累赘,便从未考虑过婚娶。直至三十五岁那年,他进京为军领赏,在庆功宴上遇到了陆昭平的母亲,左丞相文昌宏府上的小女儿文婉儿。陆昭平犹记得父亲是如何描述他第一眼见到的母亲,用的全是最动情和美妙的字眼。那时她坐在茶台旁,一边听父亲说着,一边看着母亲娇羞含笑,认真做茶。

    自从有了文婉儿在家等待他平安归来,陆定远在战场上愈战愈勇,军中和朝堂上的威望也逐渐超过文臣大员。若不是有其岳父文丞相在朝中应对,“功高盖主”的荒唐帽子怕是早就扣在了陆定远身上。直到陆昭平六岁那一年,带着捷报进京面圣的陆定远毫不犹豫的交还兵权并高调请辞。而他的理由也是十分的简单,便是“此莽夫心中已经只剩夫妻和乐,儿女承欢。老夫这身脆了的筋骨已然承不住天下大义的重担。”据说皇帝虽扼腕垂叹,却很快接下了他的辞呈,并当即在庆功宴上封其为大尧的第一个异姓藩王,封地鲁丘州,立府于青川,赐名静安王。

    窗外的蝉鸣依旧不停,陆昭平被吵得有些烦躁。

    “若我现在才只有十二岁,那么陆家灭门的惨案将会在四年后发生。”她细细回想能记起的全部细节,努力想却仍记不起陆家灭门出事那天是何月何日,陆昭平只记得出事后好长一段时间,她只有离家时穿的一身湖青色薄锦,所以应该是在夏日。

    那天,陆昭平的堂叔带着家里的女儿陆今乔来青川投奔静安王府,王妃听说亲戚家这位姑娘爱吃甜,便临时要着人要去买方记的酥饼,王妃身边的两位姑姑,一个出门去采买弟弟子安拜师所用的束脩礼,一个要在家张罗宴客。除了后厨采买的米粮菜,主人家入口的其它东西须得是身边的丫鬟婆子亲自去买的,所以王妃便想叫陆昭平身边的杏华去买酥饼。恰逢陆昭平得了消息,说是珍宝阁收了一份珍本,是曾被定为“谋逆罪人”的吴照云先生之作,十分难得。陆昭平深知母亲定不会许她收藏禁书,便自告奋勇要跟着杏华姑姑一起出去,说是买酥饼,其实是为了能有时间在珍宝阁里参看此书。母亲不许,父亲却哈哈一笑把这差事交给她。于是陆昭平带着杏华姑姑出了门,姑姑去采买,她则去了珍宝阁。照云先生文笔犀利,陆昭平一时看的入迷,待回过神来却已经入夜,而杏花姑姑却一直没来寻她。陆昭平觉得蹊跷,正欲离开就在珍宝阁门口遇见了匆匆回来的杏华姑姑,也听到路人议论陆家出了事,说是被一众官兵围了个严密。

    姑姑将陆昭平领入巷子角落里藏好才解释说是自己已经回陆家探看过了。虽然路人说的是有匪人闯了陆家,但杏花姑姑却道官兵在陆家搜的并不是匪人,而是陆家人。

    “若搜的是匪人,为何将在外的王府家仆也抓了回去,还层层严密的围住了静安王府。”杏华姑姑疑虑道。

    听杏华姑姑这么说,陆昭平更加着急,她挂念家里父母,硬是想回王府闹个清楚。杏华姑姑开始念数起各种利弊,跪着恳求陆昭平安静躲起来,等她去探看一番。

    年幼的陆昭平没什么主意,只能躲起来等姑姑再去探消息。

    就这样,陆昭平窝在巷子里的草垛下动也不敢动,直至深夜。杏华姑姑再回来时,怀中抱着一个与陆昭平一般大的姑娘,已然昏了过去,正是今天来投奔的那位堂姐陆今乔。

    杏华姑姑带来的是最坏的消息,陆家五十几口人,全部惨遭不测。

    “是朝廷的事,以后…以后我与你慢慢说。”杏华似有隐情,说话也吞吞吐吐。

    “父亲母亲,还有子安?”陆昭平仍不相信这一切,反复与杏华确认着。

    杏华姑姑点头,只这一个动作便击溃了陆昭平堆积许久的不安。她双眼空空,看着前方嘴巴微张,呼吸逐渐急促,似要立刻就尖叫出声来。

    杏华一把拥住陆昭平,急切切劝她不可哭出声音,外面仍有人在搜查两人的下落,并且杏华也不想吵醒昏睡过去的陆今乔。

    陆昭平全身颤抖,咬着嘴唇发出嘶嘶的喘息声,泪涌出眼眶,使得眼前的一切模糊了又清晰,清晰后又模糊。

    “我们先去千云寺,那里的主持与我是旧交。千云寺是先帝赐名的云仙之地,是朝廷都不能下手的地方,我们去那里避险一定安全。”杏华起身查看仍在昏睡的陆今乔,而后说道。

    “是朝廷的事,那祖父呢?”想起京师的祖父乃是她最后的亲人,陆昭平问道,可是姑姑不答。

    既是朝廷参与了陆家的灭门,那么文丞相家恐也凶多吉少。

    这句话姑姑没说,但她猜到了大概。

    冷酷的现实让陆昭平瞬间清醒,她停止了抽噎,只觉得自己的一条命怕也悬于一线,此时此刻,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应该悲痛还是害怕。

    “那赵家呢?我们或可投奔赵家!”这是绝望的她能想到的最后稻草。

    “赵将军感恩你父亲的赏识,定不会负了这婚约和恩情。只是他赵家能护你一时,却不知能不能护你一世。”杏华听陆昭平提及赵家,很明显的犹豫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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