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但若说起这肃英侯爵,他的身世也甚是有趣。肃英候栾青山的舅奶奶是先帝的乳娘,先帝对这乳娘感情甚深,便在乳娘去世后,封了乳娘唯一的儿子,也就是栾青山的舅父李大英为肃英侯爵。只是那李大英福薄,并无自己的子嗣,按理说若无子嗣继承爵位,那待李大英归西后,朝廷便会收回这爵位封号。但先帝重情重义,觉得李大英体弱多半是因为自己抢了李大英的娘亲,让他自小吃不上母乳导致的,便特许这爵位从李大英手上传到了他侄子栾青山手中。因此,栾青山的爵位在很多高门眼中即名不正又言不顺。且栾青山早年从商,算是商贾人家,他交往的人也多半是商贾,这更让栾家在鲁丘州贵族中落了下乘。栾夫人孙氏虽出身书香世家,但门第只属中乘,因此在鲁丘州的高门宴会中多少会受到些排挤。陆昭平曾在文山侯爵府的女眷宴饮上见过那孙氏,独自坐在角落,偶有人与她寒暄,看着也是可怜。

    大约是为了表现得更像高门做派,肃英侯爵家便每年砸重金办这花诗会,届时他们会从大尧各地运来品相最佳最昂贵的鲜花铺满院子,邀请高门子弟前来赏花作诗,比拼才艺。早些年,天生爱花的王妃常会选择赴约,若王妃去,那全鲁丘州的高门都会蜂拥前去。但自从陆昭平有了自己的主意,便总说那花诗会吵闹,嫌那诗会无趣。但她不想去的真正原因,只是讨厌与人比拼作诗画画。因为,尽管她表现并不出众,却总有一群人恭维着说她才女天成。

    但自从王妃不再去那花诗会,有些高门便很少再赏脸肃英侯爵夫人,因此肃英候也会邀请不少富商子女参加,以免显得场面过于冷清。

    “嗯,但我今年却忽然对这诗会有了兴趣。”

    “可我这身子…实在不愿折腾。”

    “没关系,让红鱼姑姑和忠正哥哥陪我去便是了。忠正哥哥是我的兄长,作为家长陪我去最合适不过了。我只是去看个热闹,阿娘若是去了,阵仗可就太大了。”陆昭平的盘算正是不想母亲出席,若母亲去了,那整个鲁丘州的高门怕是都要动身,到时候便没有平民富商的子女可参加的机会了。

    “那便如此。”王妃欣然同意,顺手合上了手中那本已被女儿背的烂熟的书。看到那书,她才想到了什么,面露难色道:“是要准备学新书了。可…”

    “这就是我想说的另一件事了,阿娘你身子重,要是学新书,昭儿怕累着你。”

    再怎么说,王妃在嫁给静安王前也是京师有名的大才女。因此上一世陆昭平的读书识字全都是王妃亲自教授启蒙,直到后来将她送去学堂,王妃也没松懈地从旁指导。

    “怎么,因为怕累着我,便不用学习了?”母亲看过来,用手点点我的额头嗔怪道:“原来是在这里等着我呢。”

    “我才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阿娘不如给我请个老师?”

    “老师?”母亲沉吟片刻,终于道:“可是,去哪里才能寻一个好的老师呢?”

    的确,放眼鲁丘州,怕是再没有比王妃更具才名的先生了。

    “不如就让葛学士当我的老师?葛学士可是外祖看中的人,当我的老师一定绰绰有余。”

    “你愿意,不见得葛学士会愿意。想当初葛学士也是一介才俊…不可,让先生教你一个毛头小孩子,万一葛学士觉得是我们有意折辱他呢?”王妃面有难色道。

    “前几日在阿爹书房,先生还夸过我聪明好学,你怎么知道他不愿意教我。阿娘你就让爹爹去问一下,万一先生答应了呢?”陆昭平抱着王妃胳膊,开始不断撒娇乞求,王妃终于耐不住她的闹腾,答应了她的请求。

    而后,陆昭平让葛学士去找父亲求取棉木香。静安王应了棉木香之事,也顺势提出了要学士给自家女儿当老师的事情。葛学士自是欣然答应,并按陆昭平的嘱咐提出了在雄狮苑上课的要求。三方终各得所愿,一切顺利。

    应葛学士的要求,静安王将书房旁的一间屋子许给陆昭平做上课之用。那屋子是静安王用来收藏朝廷文书的地方,所有文书按时间分档保管,在高高的木架上摆的整整齐齐。而陆昭平上课的桌子,就在这些书架之间的空处,静安王为女儿和学士分别摆了两张桌,陆昭平也自此对学士改口为老师。

    “雄狮苑也就这一间屋子可以做个简易的学馆了,其它屋里不是刀剑就是兵甲,委屈我昭儿和先生了。其实,明明可以把学馆放在别的院子,偏偏先生不同意…”归置完一切后,静安王如此说道。

    但这一切却正合陆昭平的意,她也不必日日缠着父亲偷窥朝廷文书,只需等人将文书收好归纳,她自可随便取来阅读。

    葛学士那边的进展十分缓慢,他需得与老友寒暄在前打探在后,因此有用的信息总是零碎藏在字里行间,而目前的陆昭平除了老师和父亲的朝廷文书,并无更多信息来源。花诗会前的这些日子,她能做的便只有等。

    花诗会前一日夜里,青碧为陆昭平梳洗准备就寝。

    “明天去诗会的衣裳准备好了吗?”困意袭来,陆昭平看着铜镜中软嫩的面庞,仍忍不住捏了捏。

    青碧见自家姑娘捏了自己的脸蛋,忍不住笑,而后才回答说:“准备好了。按姑娘的吩咐,准备了一套鹅黄色云锦曳地裙。不过,姑娘这么穿是不是有些厚重了?”

    “我就是为了坐在亭子里不下去,才故意穿的这么厚重。那另一身呢?我让你备了一件水青色的素锦长裙,还有一支软钉长鞭。”

    “备好了!不过姑娘要鞭子做什么。”

    “自然是送礼用的。不知道忠正哥哥那边怎么样。”

    “夫人专门找人来给少爷裁了好几身长衫。我听少爷院子里的婆子说,少爷这从来不穿常服的人,脱下练武穿的窄袖褂子,挥着那大袖子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老爷还请了个先生,逼着少爷学吃茶用饭的礼仪。就咱家那位硬汉少爷,听说是日日愁眉苦脸,快哭出来了似的。”

    “怪不得这几日都见不到忠正哥哥,原来是在自己院子里补功课呢!”陆昭平哈哈笑道,不禁期待起明日看看大哥变成了什么模样。

    忠正六岁便被静安王收做义子,彼时的静安王还是陆将军。忠正一直跟在陆将军身边,长在军营里,虽见惯了沙场上的生死地狱,却一直是个稳重柔软的人。后来陆将军与文婉儿大婚,陆将军本想将忠正留在京师跟着将军夫人学习读书写字,奈何他偏偏是个倔强性子,非要跟着将军走。后来,陆将军被封静安王,忠正才跟着静安王来了鲁丘州,却仍不习惯安稳平常的日子,更不喜欢王府上的种种规矩束缚。尽管静安王为他专门辟了院子,他却很少住在那里,只喜欢与自己的好兄弟,那十几位静安王一手带出的亲卫兵走的近。如今胡忠正已经是十八岁的大丈夫了,却仍未娶妻,每日还是与刀剑为伍,只忠心为着静安王夫妇和静安王府。

    “姑娘,月白回来了。”青碧为陆昭平捏着肩膀,忽然想起来了似的愉悦说道。

    “月白?”陆昭平先是疑了一声,才想起月白是那位她并没有什么印象的贴身丫鬟。

    “是呀,月白总算是安顿好了家里的事情,今天刚刚回府。”

    “月白家里是什么事,告假这么久。”

    “说是家里唯一的亲人去了,她回去办了丧事。因为怕她把晦气带给姑娘,家里婆子让她去庙里吃了七日斋才容许她回来,所以耽搁久了。”

    “是月白的什么亲人?”陆昭平再次努力回想,却仍想不起月白的样子。

    “那个把她卖了,还一直跟她要钱的混蛋哥哥,说是外面惹事被人打死了。但我看月白姐姐,倒是一点没瞧出来伤心。不过毕竟是她最后的亲人,我也没敢多问。”

    生性凉薄之人?陆昭平心里这么疑问着,但想到青碧所说月白哥哥那番作为,没说什么。

    “明天的诗会,要月白姐姐一起跟着去吗?”青碧已经帮姑娘收拾完,转身走到床榻边,利落铺好了被褥。

    “去便是了。”陆昭平不在意道,同时,她仍盯着铜镜中的自己,问青碧:“青碧,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我问你,我若脸上有了这么长的一道疤,你或许还能认出我?”陆昭平用手比划着从耳朵到嘴角的位置,指明给青碧看。

    “姑娘说什么呢,好好的姑娘怎么会脸上有疤!”青碧从前厅进来,脸上是嗔怪的表情。她拿着一柄手提玉石香炉,里面燃了驱虫又解暑的特制香。青碧抬着手柄,小心将悬着的香炉举到屋内各处,并着重在床幔内打了几个来回。

    陆昭平笑笑便不再追问。不过上一世时,的确是有这么一位,在她面有瑕疵时好似认出了她,不过那时她急于躲闪,始终是没机会向对方确认,只是在最后一面时,对那人报以微笑回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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