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任务成功时Aurora特有的提示音出现在安全局总部的会议室里。

    坐在圆桌前的几个西装男听到播报，一脸激动：“成了！界域碎了！”

    坐在主位上的男人心中提的一口气终于松下，他揉了揉眉心，看着对面几人喜形于色的人，眼中闪过一丝不耐。

    半晌，等那几个人冷静后，他才开口：“这次任务费用，损失费用以及伤亡人员的抚恤金都由企鹅人负责，另外，安全局任务酬劳这边要求再加30%。”

    对面几人刚刚还带喜色的脸顿时有些不好看，他们低声讨论几句。

    而后，其中一个明显带着人工义眼的男人，泛着无机质光泽的眼球闪过一丝不喜，不过最终也出口应道：“可以，说起来这次还是麻烦了您。”

    对面的人也不客气，双腿交叠，直接将手中一叠的资料扔到桌上，他也不废话：“知道就好，除此之外，你们企鹅人与巨物制药公司那边合作的计划安全局这边也得参与。”

    对面戴着义眼的男人这次没有急着说话，而是拿起桌上的资料翻看起来。

    会议室里陡然陷入寂静。

    戴着义眼的男人身后一个看起来年纪已经四五十的人忍不住了，出声打着哈哈：“萧局这是什么意思？我们企鹅人也就是一个娱乐公司，和巨物那个制药公司能有什么合作。”

    主位上的人反问，难辨喜怒：“是吗？”

    那人继续说道：“我们公司与其他几家合作的不也就戏剧之家这一个吗？当初你们安全局也是默认的啊。忘津，当时你虽然还没上任，但是你去查查档案也是能找到的。”

    萧望津也不绕圈子，他指节轻敲桌面，而后说道：“我说的是不是这个你们清楚。我既然能说出口，安全局这边自然也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

    他顿了一下，继续说道：“不过既然说起戏剧之家，你们难道不该解释解释？”

    “比如，那个剧院，你们当初要求安全局收拾烂摊子可没说这剧院也问题，我不介意把这事拿到联邦议会······”

    “哗啦”一声打断了萧忘津的话，一沓资料被人合上。

    “可以，不过巨物制药那边恐怕会有些意见，你们······”替换了义眼的男人将手中翻看的资料放回圆桌上。

    萧望津闻言笑容温和地打断他的提议，语气十分轻松：“那就是贵司的事了，您说呢？”

    对面的人脸色青白，认下这个亏：“您说的对。”

    “那么，合作愉快。”萧忘津说到。

    对面的人即便心里已经呕得要吐也不得不回道：“合作愉快。”

    萧狐狸可真是个狐狸。

    ***********

    “哧啦——哧啦——”

    戏台四周巨大的镁光灯发出故障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分外清晰。

    终于，断断续续的灯光“啪”的一声，大厅猛地失去所有的光源。

    有东西碎了。

    声音很轻微，也可能没有声音，但江桉知道界域已经消失了。

    戏台的废墟之下，还未完全异化的人们看着已经成为木偶的同伴如同断了线的风筝，没了黑线的牵引后，四肢躯体哗啦哗啦的一股脑全落在地上。

    江桉看着他们惊恐的尖叫，颤抖着爬向四周。

    巨大的茫然感袭向她，她好像失去了所有的感知。

    掉落在一旁的头盔里响起Aurora的播报：

    【恭喜员工任务完成，本次文物代号：悬丝傀儡】

    【文物信息生成中······文物信息已上报。】

    【本次任务结算······】

    【本次任务解锁成就：悬丝傀儡】

    【恭喜获得本次任务奖励】悬丝傀儡（具有操纵特征，可融入固有天赋）。

    【您的民博精品店已上新，悬丝傀儡，该周边为源质附着物，请注意，该奖励具有活性，激活后不可回收。】

    微型生物接口已经炸了，连接着系统的头盔也被江桉扔了，Aurora没办法再连接她的脑域，平淡冷静的机械女音泄漏出声，回荡在空旷的大厅。

    然而这些江桉已经无暇关注。

    她这是第一次吞噬源质，不，也不能说是吞噬，或许同化更合适一点。

    因为那个东西并没有消失，它还在。

    她能感受到源质的意识，明明是不属于自己身体的一部分，却寄居在身躯某一处，这种感觉你明明知道却提不起任何反抗的意识。

    因为它顺从你，服从你，你可以清晰的感受到它的意识，就像它只是你不知何时起突然冒出来的一个想法，悄无声息却又极其自然。

    黑色颗粒状的源质飘舞在江桉周围，源源不断的源质从她眼睛里涌出。

    江桉的眼睛已经完全被黑色覆盖，她站在已经成为废墟的戏台上，耳边是未亡人的哀嚎。

    界域已经碎了，剧院深处大火熊熊燃烧。

    还未完全异化的观众在挣扎，他们或许还不知道界域已经碎了，但是生物与生俱来的本能仍在趋势他们求生。

    近在咫尺的大火张牙舞爪的涌来，炙热的温度舔舐着他们还有知觉的皮肤，灼热的热浪铺天盖地，他们只能拖着已经完全没用的双腿在地面爬行。

    江桉凌乱的短发看起来乱糟糟的，脸色苍白，唇上毫无血色，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模样。

    隔壁的A371小队已经从Aurora那里得知了任务结束，调试着防护服上的机械臂，试图挪开已经堵死的通道。

    “江桉。”霍滕在叫她，“你还好吗？”

    江桉听得到，四处逸散的源质朝那边探去。

    “停下。”嘶哑干涩的命令从江桉嘴里发出，疼痛的喉咙让她几乎只是低声呢喃。

    然而，在这微不可闻的轻语下，那些源质竟然真的停住了。

    溃散的血肉从内里已经有了颓势，崩溃的基因一遍遍与源质重组，熟悉的痛意让她僵立在原地，这种感觉在她十六岁以前几乎是家常便饭。

    像是过了很久，久到江桉以为自己重新经历了一遍那痛苦的记忆。

    “真疼啊。”一声感叹响起。

    从江桉身上发散出来的源质四处寻找空隙，企图越过掉落的碎石钻过去寻找那诱人的香味。

    然而，缓慢的速度让一部分迫不及待的源质没了耐心。

    它们浓郁的仿佛凝成实质，就像漆黑的液体一样悄悄流下了戏台，朝着台下的观众流去。

    蚊子再小也是肉，这些东西虽然香气浅淡了一些，但也能解解馋。

    江桉的话音还未落地，蠢蠢欲动的源质瞬间垂头丧气，软趴趴的黏在原地，一动不动。

    看起来就像听话的小狗，眼巴巴地等待主人的命令。

    然而，江桉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她与它们之间从来不是什么压倒性的主仆关系。

    压制与反压制的对抗时刻都在看不见的地方上演，现在她的精神值已经岌岌可危，虚弱的意志让理智逐渐失控，源质的窥视若有似无。

    江桉时刻警惕着，等她精神值彻底归零的那一刻，源质的反攻就会到来。

    但是现在，这不是最主要的，还有一件事近在咫尺。

    这些东西当初她濒死时能压制下来，现在也一样。

    江桉转身，漆黑的眸子看向了那块掉落的巨石，坚硬的大理石原是穹顶的支柱，而现在它依然死死抵挡着即将坍塌的墙壁。

    呛人的浓烟此刻对江桉来说已经不算威胁。

    “咳咳——”随着巨石的挪动，对面传来一阵咳嗽声。

    “哐当——”一声巨响，因巨石挪动而难以支撑的墙壁终于倒下。

    空气里荡起阵阵尘埃。

    霍滕与方黎操纵着机械臂，合力将手中抬起的石块甩开。

    一扭头担心的话语还未出口，就见破败的废墟里，江桉与他们对视。

    在她身后，蔓延到座椅，地板以及摇摇欲坠的道具上的漆黑的雾状颗粒也看着他们。

    霍滕心中一凛，眸色晦暗，脸上的担忧瞬间敛下。

    还不知所以的方黎毫无戒备的朝江桉走去，嘴里还大声囔囔着：“桉姐，刚刚发生什么事了？”

    “你受伤了吗？不是我说，任务怎么······”

    一旁的楚明一把拽住他，将不知死活还要靠近的方黎扯回来。

    “不是，干嘛呢？”方黎被拽的脚下一个趔趄，嘴里抱怨。

    “方黎！”萧梵冷声，“让你过来就过来。”

    被萧梵厉声叫住，方黎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儿，楚明扯他也就算了，连老大和梵姐都这么严肃，估计是真有什么大问题。

    这么想着，他脚步一停，抬眼小心翼翼地忘了眼江桉，结果这么一看瞬间呆楞住，嘴里控制不住地蹦出一句：“卧槽！”

    江桉闻言，看向方黎，与她相连的源质像是感受到她的心意，对着方黎就如同吐着蛇信子的毒蛇，贪婪的视线如疽附骨，让他瞬间感受到压力。

    方黎瞪大了眼睛，那个东西居然是从江桉眼睛里溢出来的。

    他顺着源质越来越细窄的范围，最终落到江桉漆黑的眼睛上。

    方黎不禁打了一个寒颤——江桉看他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死物。

    江桉忍者剧痛，嘴角扯出一个笑意，黑幽幽的眼睛里透着森森寒意，她开口，意味不明：“你们看到了。”

    对面四人无一人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