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人的皮影(八)

    列车内,方黎把一具异变的尸体扔出去,薄如纸片的躯体看着轻飘飘的,接过扛起来死沉死沉的,差点让他闪到腰。

    这些大部分是异化程度高的普通人,只有极少几只是冲破防线,从缝隙里挤进来的共生物。

    楚明和萧梵合力抬着一具,放到列车车门处一脚踹了下去。

    楚明:“还有多少?”

    本来就经历了一番激烈的枪战,现在又要抗尸体,还要费神抵抗源质的侵袭同化,她真的身心俱疲。

    求求了,她现在只想歇口气。

    萧梵:“还有十几具。”

    方黎回到列车,他扶着门,有些气虚,冲那群安静如鸡的乘客说道:“你们谁,有力气的过来搭把手。”

    一个还有些惊魂未定的光头大叔看了看自己周围,犹豫了下还是站了出来:“我来吧,我平常力气还算大。”

    有了出头的,接下里零零碎碎地走出几个人,方黎看了一眼,有男有女,他点点头:“两人一组,搬完赶紧回来,不要在界域里乱跑。”

    说完后,方黎喊住了那个光头大叔:“叔,这边这边。”

    大叔看了看方黎旁边那个宽度惊人的皮影尸体,嘴角抽了抽。

    小伙子,虽然大叔是有点儿力气,但也不用这么实诚,给他个最大的。

    虽是这么想,光头大叔还是走了过去,和方黎一起抬了起来。

    大叔小心翼翼地避开皮影怪物尸体上那个枪口,将手卡在尸体脖子处。

    方黎有点惊讶,脱口而出:“您手法不错。”

    大叔笑笑,他儿子爱看恐怖直播,虽然他年纪大了不喜欢受不得吓,但是为了能多和儿子多聊两句,他有空的时候也瞄两眼,里面的主播就是这样做的。

    “小伙子,我问你个事。”大叔犹豫了下,开口冲方黎说道。

    方黎:“您说。”

    见他态度和善,大叔把犹豫问出了口:“你们说那什么保密,签完后我就能回家对吧?”

    方黎一愣,他本来以为大叔是担忧能不能出去,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么个问题。

    但是这个问题他恰恰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回去肯定是能回去的,但是如果不加入探索者队伍,他们也会时刻被监控。

    进过界域的人很容易被再次拉进去,有需要的话,这批人其实是备用军首选,为了节省资源,他们需要搬家,住进集中点。

    没等方黎想好该怎么给大叔解释这个问题,他突然感觉到一阵晃动。

    方黎抬尸体的动作一僵,确定了晃动来自地下后他立刻大喊了一声:“快,快回车上去!”

    方黎猛地朝列车对面看去,那里空荡荡的,很平静,但是熟悉的黑暗已经朝着这里奔来。

    “上车,关好车门!”

    卡拉城,安全局分局。

    整栋楼运行的机器“嗡”的一下全部停下,守在通讯器前等消息的人终于松了一口气。

    总局那边把Aurora的运行系统关了。

    “车站那边怎么样了?”林萍问道。

    “车站那边已经围起了警戒线,目前还在的小队已经到达车站了,正在等待指令。”她的助理迅速报告情况,“另外,民博那边也抽调了一只队伍。”

    林萍长叹一口气:“只能先这样了。”

    Aurora已经完全关机了,她们完全不知道那边情况怎么样。

    “联络器还能用吗?”林萍问道,“那边负责带队的是谁?”

    助理:“刚刚和林队联系了,联络器信号不好。”

    林萍听到助理口中这个称谓,动作微顿,而后长叹一口气,现在还没进入界域,信号就不好了,这次突发事件的危险情况可想而知。

    林萍三十多岁,她呆在这里这么多年了,还是头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卡拉城并不属于“文物重灾区”,这里在旧世纪时就被沙漠包围,鲜有人迹。

    或许是因为这个原因,这里的界域形成并不频繁,所以当初联邦才选择将交通枢纽建在这里。

    林萍说:“那些出现异化特征的人被送去定点医院了吗?”

    卡拉城是这次界域入侵的发生地,也是最先发现污染路径的地方,因为距离源质太近,所以异化特征发展的很快。

    助理:“接到电话的地方已经有人过去了,但是······”

    “嗯?”林萍说,“怎么了?”

    助理想到自己在网上看到的消息,将自己的终端递给林萍,说道:“联邦公网上已经有人传了视频,技术部那边已经找到了IP地址,但是这次波及到的人太多了······”

    林萍点开那个视频,画面里是一家快餐店,慌乱晃动的镜头里,一个下半身变成纸人一般薄的人一下扑到在地,软趴趴的下肢根本撑不起来他的上半身。

    下面的评论里频频有人出来作证。

    林萍关了视频,沉默了一会儿。

    “先联络企鹅人娱乐,先尽力拦截这些视频与言论。”

    只希望林锋能尽快处理好这次事故。

    被她提到的林峰此刻正在尝试找到界域的薄弱点,他穿着防护服,手里拿着头盔,问道:“还有多久?”

    技术人员在一个银色的箱子内捣鼓着,闻言头也不抬:“别催了别催了。草,这次的域墙怎么这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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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仓库里江桉和霍滕面面相觑。

    这里······本来就有个洞穴。

    现在江桉把它炸开了。

    霍滕拍一拍身上掉落的碎肉与砂石,看到这么一个大洞口不禁皱眉。

    洞口处飞舞的尘埃不是灰尘,而是······源质。

    江桉定定地盯着地面上那个大洞,她又听到了,那个声音更清晰了。

    裸露着土壤的大坑内一个巨大的洞穴横卧在那里,她能感受到里面的召唤······

    洞穴里有东西,江桉很确定。

    她冷静的看着自己跳了下去,脚底触碰到松软的土壤,那是和城市里坚硬的混凝土截然不同的触感。

    江桉去过的地方不多,十岁以前她在母巢,在那里时刻都有机械保姆跟随,十岁进行第一次基因检测后被带到研究所,后来虽然自由了,但她还是没去过太多地方。

    因为江·身无分文·桉是真穷。

    但是即便是在南峪区那种货真价实的贫民窟,她也很少见到毫无覆盖的土壤,因为那里是旧世界遗留的破败大楼改造而成的。而她在城外见过的土地,里面掺杂着垃圾塑料与尸骨腐肉,带着一股死亡的不详气息。

    灾变后的世界住的越高越好,这一点虽然没人明说,但是财阀名流的选择已然是种导向——地下是危险的。

    现在,江桉清晰地认知到了这种危险,难以抵抗的引力在召唤她,召唤她体内的源质。

    江桉的耳边充满了混乱的声音,脑子里被一股冲动驱使,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但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什么也做不了。

    身体失控的

    感觉很恐怖,你的意识是清醒的,你的身体是失控的,你躲在躯壳里,眼睁睁地看着另一个无形的存在操控你的身体。

    她想向霍滕求救,然而她转不了身,回不了头,她在向着漆黑的洞口走去。

    突然,江桉身旁一个人影迅速地越过她,僵硬的迈进了那个地穴。

    那是,霍滕!

    怎么回事?

    江桉在霍滕经过自己身边时居然感觉到了源质的气息?霍滕也受影响了?

    来不及多想,她已经进了地穴,眼前骤然陷入黑暗。

    里面没有光,身后洞口处的光亮也渐渐远离······源质的。

    漆黑的地道不知道通往何处,行走在这里,江桉觉得有种说不来的诡异与······恐惧。

    霍滕前进的步伐似乎慢了下了,可能清醒的意识短暂地占据了上风,他在与那道声音抵抗。

    江桉越往里走越是感受一股恐慌,她想停下来,但是她做不到。

    眼前又出现了那只灰白的眼睛,它们注视着她,没有贪婪没有无餍,甚至不含任何感情。

    她的脑子针扎般的痛意传来。

    江桉无端想起了房东家中那只让人看一眼就感受到癫狂的眼睛,她后来在垃圾场花钱买了下来。

    尽管那只眼睛的涂鸦画的很抽象,但是江桉还是发现了它们的相似之处。

    那只眼睛谁画的?小奈吗?

    小奈曾经看见过那只眼睛?

    江桉耳边除了混乱不清的疯狂,还有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回响。

    像是列车飞速穿过隧道的声音,但是她不确定,地底是危险的。

    江桉在上网时刷到过,旧世界的人曾经尝试挖穿过这个星球,但是最后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停止了。

    据说深度达到了地下7000米,地下有什么?他们为什么不挖了?

    关于这个猜测网上的回答五花八门,但是唯一能确定的是挖地的那些人呢?

    他们是死是活?

    走在前面的霍滕停了下来,江桉看到了一点幽暗的光。

    那是什么?

    江桉的脑子现在有点混乱,思维很难持续地思考一件事,但是她知道现在是在地下,虽然不确定往下走了多远,这个深度是不该又光的。

    光是哪来的?

    江桉像是躲在身体的角落,她看到自己站到了霍滕身边,停了下来。

    江桉感觉自己身体各处传来刺痛,身体好像要崩溃了,源质不受控制地从脑子里出来,疼痛的感觉的就像有人拿了个锤子在她头颅上开了个洞,然后一只大手将源质连带着她的脑组织一块扯了出来。

    痛吗?

    应该吧。

    但是江桉完全无暇顾及体内流逝的源质。

    混乱的感知瞬间消退,她的脑子宕机了,只能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一切。

    那是幽暗的红光星星点点的,无数只拳头大的眼睛漂浮在地穴里,那些红光正来自于那些眼睛。

    江桉这次看得比之前的幻觉的清晰多了,灰白的眼睛里血红的血丝凸起,里面游荡着发光的红色物质,静默,空洞,又充满俯视的意味——

    它是死的。

    江桉身躯的上已经崩出血花,脑子里蜗居的源质似乎多了出去的通道,殷红的血珠连成一条线,掺杂着粘液般浓郁的源质流向那些眼睛。

    她的躯体也愈发靠近光亮的源头。

    明明脑子里叫嚣着逃离,但是她的意志已经不足以命令她的如同破布娃娃一样的躯壳。

    那是母体吗?

    江桉感受着流逝的源质,她看得更清楚了。

    那些密密麻麻的眼睛后面连接着一只巨大的腕足,灰白浑浊的眼珠嵌在那只腕足上,暗红的如同血肉一般得腕足,泛着怪异的光泽,表皮坑坑洼洼的。

    那是金属的光泽,祂的残肢和深埋在地下的金属结合在了一起。

    巨大的恐惧里带着一丝令江桉惊恐的亲近——那是来自母体的呼唤,即便这个母体已经死了。

    这只巨大的腕足就像宫殿里支撑起穹顶的支柱,它撑起了这个地穴,巨大的肢体让江桉忍不住猜想祂的整体有多大?

    霍滕已经陷入了那只触肢里,看起来粗糙坚硬的表皮似乎格外柔软,他身上的黑色源质已经钻进了祂的表皮。

    原来霍滕身上也有源质,这是他一直帮助她的原因吗?

    江桉眼睁睁地看着霍滕如同陷入沼泽一般被血红的肉块缓缓往下拽,似乎挺柔软的,他像是睡过去了。

    嗯,确实很软,软到她觉得永远睡在这里似乎也不错?

    突然,一股窒息感传来。

    憋闷的呼吸让她的涨得通红,眼神里闪过一瞬间的清明。

    痛苦的灼烧感刺痛,粘液在腐蚀她,或者说祂在“消化”江桉。

    江桉剧烈地挣扎了起来,求生的渴望暂时在她体内占据了上风,祂残肢内未曾完全消散的源质诱惑她进入了祂的主场。

    江桉的脑子愈发清晰了起来,将猎物引诱进陷阱似乎就高枕无忧了,这是“祂”的傲慢吗?

    猎人为什么要设陷阱?因为强大?

    江桉一直觉得因为猎人弱小所以才需要陷阱,才需要武器。

    不是吗?

    江桉的痛觉似乎失效了,她感受不到了痛意,身体本能的应激反应恰恰给了她便利。

    没了痛觉,她行动的效率应该会更快。

    江桉能感受到祂很强大,但是地穴里的“祂”只是一块死去的残肢,还是被共生物啃去了一块肉的残肢。

    江桉摸到了自己在楼上的原料供应区内从那个共生物身上窃取到的金属铭牌。

    反光又冰凉的材质让江桉以为那个铭牌是金属的。

    现在看来,她错了。

    这明明是“祂”的残肢与金属融合后的产物。

    还是死的。

    江桉突然想要试试自己还没真正实操过的天赋。

    她可以预知,操控和修改。

    江桉用自己那只完好的手掌触碰到残肢柔软的内里。

    一秒,两秒,······

    江桉默数到第三秒的瞬间,消失的痛觉瞬间回归,她听到自己发出了尖叫。

    尖利,刺耳。

    很陌生,陌生到江桉有些没反应过来这是自己的声音。

    已经疼痛到不能呼吸了,但她居然还有心情觉得自己尖叫的声音一样聒噪。

    眼前陡然出现了幽蓝色的字体,像是悬浮光屏上的默认字体,这只残肢的信息,属性,颜色全部显示在江桉眼前。

    像是游戏里的系统面板,而江桉就是程序员。

    她可以“修正”。

    江桉能感受到源质被吸收的速度加快了——“祂”残留的知觉在恐惧。

    因为恐惧,所以强大。

    江桉在那些幽蓝的字体里找到了“祂”的属性。

    默念了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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