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水

    晏竹不由得皱起眉头,说道:

    “此言何意?”

    不等舒鹤作出回答,外头便清晰地传来了管事的声音:

    “相爷来了。”

    晏竹看了舒鹤一眼,来不及再说什么,转身行礼下拜。

    柳云添一边往内室走,一边解开自己的外袍,随手丢给了晏竹。

    晏竹眸色一冷,却只得接住,衣料下的手紧紧攥成拳头,全身紧绷着,恍若离弦前的箭矢。

    舒鹤不动声色地拍了拍他的腰际,勉强用手撑着桌案站起身,一拢衣襟,笑着垂首:

    “礼数不周,让大人见笑了。”

    柳云添将她扶着坐下,顺势坐在了她的身侧。

    管事招呼侍女端着茶盅,漱盂,绢帕鱼贯而入,分散站在两侧。

    舒鹤自己往日在镖局虽也讲究些规矩,可倒是不曾见过这般排场,敛眸不作声地朝旁边挪了挪。

    晏竹快速抬头扫了眼四周,冷笑一声,又低下头来。

    这不就是比着皇室用膳的规制略减了些么?

    柳云添的野心,还真是半点都藏不住。

    “多日不见,你也瘦了。”

    柳云添亲手给舒鹤盛了一碗汤,放在她的面前,又握着她的手,将人拉过来些。

    “前些日子你又发起了烧,我忙着政务,倒顾不上关心你。听闻你烧退了,身子也好些了,我这才腾出空来陪你用晚饭。”

    “之前带你同行,惹了黎夫人多有不满,我叮嘱着她要多关照着你些,想来,她倒也并未辜负我的嘱托。”

    舒鹤忍着维持住面上轻浅的笑意,在心里狠狠呸了他几声:

    柳云添如何有颜面在自己面前提起黎朗婷,难道夫人之间的争风吃醋也能让他有快意么?

    连惺惺作态之词都能被说得这般让人恶心,柳云添可真是有些本事。

    “亲手杀了那些刺客,你可还解气?”

    舒鹤笑了笑,接话道:

    “何来解气一说?”

    “胆敢在大人面前行刺杀之事……本就罪该万死。”

    “大人既然放心将人交与我,想来已是得了想要的口供,我所能做的,岂不只能是替大人除去后顾之忧了么?”

    柳云添大笑几声,摆手示意众人出去。

    晏竹站起身,拿着柳云添的衣服转身走了出去。

    避开管事的视线,他嫌恶地看着手中的外袍,一忍再忍,才忍住了将气撒在这件可怜衣服上的心思。

    收拾好神色,他转身将其交给了身边的侍女。

    而正当他转身离去时,不曾想柳云添的视线在自己身上停了许久,顿了顿  ,才转而又回到了舒鹤脸上。

    因着还在病中,柳云添又是突然造访,舒鹤便未施粉黛,连头发都只是用银钗简单一挽。

    略显苍白的脸颊边落着几缕长发,细密的眼睫在眉下颤动着,别有一番可怜可爱之意。

    柳云添伸出手,抬起舒鹤的脸,仔细地打量了一番,偏头笑道: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镇国夫人昔日便是赫赫有名的美人,果然连女儿也出落得这般漂亮。”

    舒鹤动弹不得,只得任由柳云添摆布。

    “回答得这般滴水不漏,当真是你心中所想么?”

    柳云添笑着凑近了些,颇有些轻贱之意:

    “你怎么可能不恨我?”

    舒鹤笑了笑,说道:

    “自离开璃山之时,大人便同有约,大人替我收敛镖局,我已是感激不尽,为大人身侧添香,力所能及,何来一恨之说?”

    “还是说,当日的允诺算不得真只是大人随口一说,只有我将其记着了,一刻都不敢忘?”

    舒鹤抬眸看向柳云添,眸中的水光若隐若现,借着几缕病色遮掩着,看起来更加楚楚可怜。

    “花言巧语。”

    嘴上如此说,柳云添的唇角却是轻轻勾起:

    “我当然不能忘。”

    “有着大人这话,我便放心了。”

    面上虽是这么笑着说出这番话来,舒鹤心里却只冷笑一声:

    若非你趁人之危,行要挟之事,手段卑劣无人能及,我怎会对你一道?

    温香软玉?她恨不能直接取了柳云添的性命,好为镖局和医馆复仇。

    “良禽择木而栖,你果真与旁人不同些。”

    柳云添松开手,本想使唤舒鹤为自己添酒,看着她的样子,不由得生出了些怜爱。

    于是,他便自己拿起酒壶,斟了一盅。

    “你身边的那个侍女,是叫竹雁么?”

    舒鹤手中的勺子在碗中搅了搅,抬眸看向柳云添:

    “大人好记性。”

    柳云添笑着点了点桌子:

    “这些日子,她照看你也算是尽心,只这一人贴身侍候,多少还是有些力不从心。劳累事小,一个不察,怠慢了你,才是大事。”

    舒鹤不知道他要说这般违心的话来做什么,只得垂眸等着他的下文。

    “先前,你房中另有一侍女碧映,做事笨手笨脚的,遭了我一番责罚。眼下依我看,不如给她个将功折过的机会,遣她跟着竹雁学学,也好替你分忧。”

    “你意下如何?”

    舒鹤眨了眨眼,应道:

    “大人思虑周全,自然安排妥当。”

    碧映……

    她在心里想着:

    柳云添这般也太刻意了些,生怕我不会对碧映起疑心么?

    转而,她有想到了些什么。

    柳云添素来有几分狠厉手段,若是想找人看着自己,直接派人过来就是,何必如此弯弯绕绕?

    若他算准了自己会对碧映起疑,是想借着她的手,解决了这个没用棋子么?

    还是说,这根本就是一石二鸟之计。

    碧映若是死了,便证明自己是心虚而为,忠心之语为假。

    碧映若是活着,大可以继续为他眼线,甚至一步步取代晏竹,成为自己的另一个心腹。

    舒鹤眸色沉了沉,瞥了柳云添一眼。

    他却只是悠然地抿了一口酒,笑眯眯地摸了摸舒鹤的手:

    “待你伤势好了,我便带你出去转转,如何?”

    柳云添仰起头,将手中酒一饮而尽,凑了过来,动作已有几分醉态,神色确实清明得很:

    “你我有名无实,实在不该。”

    舒鹤看了他一眼,只觉这话十分恶心。

    一顿饭的功夫,就说了这么多令人作呕的话来,柳云添究竟是来陪她吃饭的,还是专程为来给她添堵的?

    待柳云添走后,晏竹收拾干净屋内残局,端了盆清水来搁在一边,拉开屏风。

    做完这一切,他转身看着舒鹤,耳根微红。

    “擦一擦罢,伤口不能碰水。”

    舒鹤接过帕子,笑了笑:

    “先前,我躺在榻上不省人事之时,是你替我更衣擦拭的么?”

    “不是我。”

    晏竹耳根更红了,声音急切而又低沉:

    “是碧映。”

    “哦……”

    舒鹤笑了笑:

    “那姐姐紧张什么?我不过随口一问。”

    晏竹低下头,背过身去,并不回答。

    “柳云添想让碧映回来,你知晓了么?”

    将干净的里衣换上,舒鹤抬起头,拉着晏竹的袖子,让他转身。

    晏竹垂眸,看着舒鹤微微有些泛红的指尖:

    “你怎么想?”

    他不答反问。

    舒鹤笑了笑,收回手:

    “你猜猜,她会不会主动来见我?”

    晏竹看着舒鹤的眼眸,摇了摇头:

    “她本就是柳云添的人。”

    舒鹤靠在软枕上,拨弄着珠串:

    “是啊,可她想活么?”

    次日,舒鹤直至午时才醒。

    昨晚强撑着精神应付柳云添,亏耗的气血还未补上,便又增新债,日复一日,能好转才怪。

    她想起沈文生来,不知丹郁的伤可好全了……

    如今孑然一身,她最念着的,除了娘亲,便是丹郁了。

    她抬手一拉铃绳,不一会儿,晏竹托着盏温茶走了过来,扶舒鹤起身。

    “里头加了安神的香露,正好是喝的时候。”

    舒鹤润了润嗓子,问道:

    “碧映可来了么?”

    晏竹点了点头,将空的杯盏放在一旁:

    “她一回来,便自请去院中侍弄花草,说自己手脚粗笨,你如今卧病在床,她不想惹你心烦。”

    舒鹤笑着摇了摇头:

    “如此么?”

    “方才觉着有些饿了,有劳你去传些清爽的点心来垫垫肚子。”

    舒鹤和衣侧卧在美人榻上,轻轻地摇着团扇,午后的日光带着些暑气,她也不便再此处坐许久。

    碧映还未曾来,莫非是她想错了?

    听到有人靠近的动静,舒鹤下意识只当是晏竹,因而道:

    “我知晓了,过一会儿便去歇着。”

    “夫人。”

    是碧映的声音。

    “叨扰夫人休息,还请夫人责罚。”

    “谈不上打扰?我就是在等你。”

    舒鹤微微坐正了些,牵动着身上的伤口传来一阵痛意。

    她蹙起眉头片刻,便将神色恢复如常。

    碧映端正地跪在地上,说道:

    “夫人□□,看来我此番是择对了人。”

    “何出此言?”

    舒鹤看着她。

    碧映接着说道:

    “夫人是不知我为何来求见么?有天盟谷作夫人的倚仗,夫人自当无需忧心才是。”

    舒鹤莞尔一笑,眸色渐渐沉了下去:

    “柳云添知晓了?”

    “相爷不知,我只是方才得了消息还未来得及传过去。”

    碧映直截了当地对着舒鹤行了个跪礼,说道:

    “夫人与神医台祝薇若交情匪浅,不是么?”

    舒鹤看着她,笑意盈盈:

    “能查到这些,相爷居然也舍得放你回来。”

    碧映摇了摇头:

    “我知晓夫人要做什么,只是,我想替夫人分忧,也想向夫人讨个赏赐。”

    “你要何物?”

    碧映再一叩首,低声说道:

    “我要夫人许个自由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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