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

    舒鹤似笑非笑地抬眼看向姻缘仙人,又瞥了晏竹一眼。

    姻缘仙人端着张挑不出错处的笑脸,乐呵呵地看着她。

    手指触碰到砖缝边沿的纹路,舒鹤顿时了然。

    “看来,前辈是有心事瞒着我……”

    晏竹皱了皱眉,冷眼瞟着姻缘仙人。

    舒鹤行至木桩边,神色自若地从上至下数了数,抽出与方才喜堂之中所得一模一样的又一块木条,轻笑一声:

    “前辈若是不肯开暗道,那我便少不得越俎代庖,自己动手了?”

    姻缘仙人沉默不语。

    舒鹤在正中的地砖上敲了三次,转而又在其右下方用力踩了两次。

    最后,她的手停在姻缘仙人足下。

    姻缘仙人笑眯眯地晃了晃脑袋:

    “女娃娃有两把刷子。”

    舒鹤站起身,笑着说道:

    “承蒙前辈赏识,只是以十二时辰计下方位,算不得什么秘密。”

    她摊开手心里的木条,指了指下端刻着的图案:

    “辰时三刻,此处又无端地出现了龙纹来,会是巧合么?”

    舒鹤看向晏竹,弯了弯眉梢,伸出手来。

    不等她开口,晏竹主动递上喜堂之中所得的木条。

    “这一条末端上,是芒种二字。自冬至一日算起,往后数十二,可不正是芒种?皆是占了一个巧字。”

    话音甫落,姻缘仙人忽地一跺脚,舒鹤身后一寸的地砖自中心缓缓分裂开来,又生出一暗格来。

    “女娃娃有见识,若你真能解出姻缘阵法,便算是老夫欠你一次。”

    舒鹤一挑眉,偏头笑了笑:

    “前辈何出此言?”

    她在一旁的榻上坐下,解下腰间的瓷瓶,倒出一粒丸药来服下。

    胸口闷滞之感再起,舒鹤头有些疼,只得暂且闭目缓上一时。

    晏竹看向姻缘仙人,趁着舒鹤低头的空档,朝他递了个眼色,做口型道:

    “说。”

    姻缘仙人气得翘了翘胡子,瞪了他一眼,手上比划:

    “男大不中留。”

    他摊了摊手,对晏竹手舞足蹈地无声比划了一番。

    晏竹盯着他,重复了自己的口型:

    “说。”

    姻缘仙人顿时泄了气,横铁不成钢地对着晏竹指指点点。

    等舒鹤回过神来,姻缘仙人笑着打了个揖:

    “女娃娃,你既是早就将老夫猜了个八九不离十,又何必多费口舌呢?元道镖局老夫虽是无福见过,可当年舒夫人亦是以身亲至天盟谷,这点江湖手段,女娃娃不晓得么?”

    舒鹤手上把玩着方才得到了两块木条,小臂轻搭在一边,面上仍是笑意盈盈,却横生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感觉来:

    “还是请前辈来说个明白罢。”

    “前辈分明知晓暗格该如何打开,偏偏不与旁人说明,是在试探什么?抑或是,你本就是专程等着谁来的?”

    姻缘仙人呵呵笑着摇了摇头:

    “阵法一事,老夫可未曾诓骗女娃娃半分。就算是老夫发觉了暗格又当如何?暗格之下若是无人指引,可不正是老夫埋骨之地了?”

    舒鹤轻哼了一声,笑道:

    “如此说来,相思雾亦非天盟谷手笔,而是你一人所为?”

    晏竹忽然想起先前被姻缘仙人喂下的假药,二话不说便拔出剑来。

    姻缘仙人弯下腰来,自下而上地觑着他,对他在舒鹤面前欲盖弥彰的样子不由得呲之以鼻:

    “怎么,你还想对老夫动手不成?”

    舒鹤来回看了他们二人,方才心中对晏竹身份的疑心并未动摇。

    她悠悠一笑:

    “前辈同我说话一向是真假参半,连哄带骗的功夫出神入化。若非我略懂些掐卦之理,恐怕下头不知该是谁命丧于此了。”

    “前辈的确是守阵人,只是,并非天盟谷中人罢了。”

    “相思雾不是天盟谷的手笔,而相思雾的功效却是前辈与他人接头之标识。前辈并不知所寻之人是何样貌,因而借着相思雾幻魇之由,亦能从中看出个大概来。”

    “至于前辈替天盟谷守阵的缘由……”

    舒鹤顿了顿:

    “前辈不自己说么?”

    姻缘仙人看着她,咧嘴笑了笑:

    “谁身上不背几个非死不言的缘故呢?女娃娃何必为难老夫,如此刨根问底?”

    舒鹤意味深长地看了晏竹一眼,莞尔一笑:

    “前辈所言极是。我亦是许过诺言,自当守约。”

    “若非失了立身之本,谁愿鱼死网破呢?”

    晏竹深深地看着她,抿了抿嘴。

    姻缘仙人上前一步,笑容可掬地问道:

    “说了这么些话,女娃娃,老夫只问你一句,可愿解开这姻缘阵?”

    舒鹤抬眸看他,笑了笑:

    “我能为前辈做些什么,自当尽心尽力。可前辈又能予我何物呢?”

    姻缘仙人仰头笑了几声:

    “女娃娃不简单,你既早对我起了疑,为何不早早地挑明?”

    他难得正色起来,平视着舒鹤,本欲向前一步,却被晏竹抬手拦住。

    晏竹转过身来,背对着舒鹤,面无表情地提剑拦在了她身前。

    姻缘仙人嘴上虽客气唤他殿下,但作为上却并无半分尊卑之意。

    他当即爽快地对晏竹翻了个白眼,又对舒鹤笑道:

    “女娃娃虽为镖局千金,生得花容月貌,有心打扮一二可不逊于绝代风华,家里娇养些原是应当的。只是一点功夫都不会,手无缚鸡之力,怕是有些奇怪了罢?”

    舒鹤轻轻推开晏竹,点了点头:

    “前辈身手我晓得,如此拐弯抹角做什么?若前辈能将我平安送至天盟谷,我自然是乐意听从前辈之意的。”

    姻缘仙人笑着拱了拱手:

    “老夫不过是举手之劳,一切还要多多仰仗你这女娃娃才是。”

    舒鹤站起身,又问道:

    “前辈,事已至此,我少不得多嘴一句——”

    “当初易谷主先我一步入了相思雾,前辈可是伤了他?”

    姻缘仙人摆了摆手,连声道:

    “女娃娃未免太过瞧得上老夫了,便是借一百个胆子,哪敢对谷主动手不是?”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舒鹤努了努嘴:

    “谷中人在暗道各处皆有埋伏,谷主还未中相思雾,便被高人接应走了。天盟谷现今不可与先前同日而语,并非秘事,女娃娃既已半只脚迈入了天盟谷,还愁见不得谷主么?”

    他笑着对舒鹤拜了拜:

    “瞧着女娃娃你同谷主关系非同寻常,若是……”

    晏竹恰在此时还剑入鞘,借了几步身位,站在舒鹤身后,略微低下头,冷眼瞧着姻缘仙人。

    “嘿嘿,若是有缘,有缘,还请女娃娃替我美言一二。”

    舒鹤笑而不应,蹲下身子将木条分别对应生肖与节气卡入格中。

    暗格分开,显出其下一条密道来。

    姻缘仙人挽起袖子,笑出了一排稀疏的牙齿:

    “老夫先下去候着二位。”

    说完,他纵身一跃,以身作则落入其中。

    舒鹤侧耳听了一会儿,只数息之间,便听得姻缘仙人扯着嗓子吼了回来:

    “你们快些下来——”

    舒鹤抬眸笑看着晏竹,递了个手势:

    “姐姐先?”

    晏竹不说话,只是神色复杂地看着她。

    舒鹤笑着摇了摇头,小心地将半个身子悬空,只一卸力便可落入暗道。

    正当她松手之际,晏竹拦腰抱住了她,稍一用力,便将她带了上来。

    舒鹤作势推了他一把:

    “你做什么?”

    晏竹耳尖泛着红,口中含糊道:

    “你说过不会食言的。”

    舒鹤勾在他的颈间,装模作样地想了想:

    “嗯,是有这么回事?”

    晏竹声音更低了些:

    “我知晓你在想什么。”

    舒鹤笑意更甚,对着他的耳垂轻吹了口气,复问道:

    “我在想些什么?”

    晏竹一抖,继续吞吞吐吐道:

    “我不会向你想的那样,但你给我些时日,我会向你事无巨细地言明一切,好么?”

    他低下头,声音似乎有些哽咽,像是在祈求些什么。

    舒鹤笑了笑:

    “无须你的解释,我说过,不再过问,你还记得罢?”

    她的手指蹭了蹭晏竹颈后的部位,轻轻地捏了捏:

    “我只是想,来日不要反目成仇便好。”

    “你会么?”

    晏竹将她紧紧抱住,落入暗道中的那一刻,舒鹤听见了他的回答。

    “尽我所能。”

    视野中暗下的一瞬,晏竹在心里想着:

    “我所能为你做的,不止字契所束寥寥之笔。

    他怀着私心,略微收紧了自己抱着她的那只手。

    二人落了地,姻缘仙人不知从何处弄来一火把,笑眯眯地点了点头:

    “二位女娃娃当真是互帮互助,甚好甚好。”

    舒鹤从他怀里挣开,向前走去。

    看着她的背影,晏竹不知为何,脸上难能可贵地牵出一抹笑来。

    如果她愿意,这一生,他都可以做她身边默默无闻的护卫。

    只要她愿意。

    走出不远,姻缘仙人眉头一皱:

    “快躲开。”

    一块巨石从前方滚了过来,若非姻缘仙人眼疾手快将他们二人拉至一侧,恐怕就要沦为石头上所沾染的一摊肉泥了。

    身后有三条密道。

    姻缘仙人转过身,无视身后越来越多的滚石,思索片刻后,说道:

    “我瞧着不如这样,咱们姑且一人选一处探探路,若是有个万一……”

    舒鹤低声道:

    “来不及了。”

    姻缘仙人像是突然犯了耳背,讶异道:

    “什么?”

    舒鹤指了指身后越聚越多的滚石,笑了笑:

    “不过一刻,这些来路不明的石头便能堵上我们的退路,届时密道中无论发生什么,除去坐以待毙,还有何生路可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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