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0
宽大的实木办公桌上放着一份需要签字的暖春公益活动文件，陆擎拿着笔却迟迟没有往下落，像是想到什么，一时出神。
“陆总？”
秘书在一旁等了半晌，不由出声。
办公桌后面的人恍然回神，头也没抬，飞快签完自己的名字。
秘书刚接过签好字的文件，武镇敲门进来。
“陆总，那我先去忙了。”
秘书拿着签好字的文件离开办公室，武镇把手里的平板放到办公桌上：“老板，小宇要的地址查到了。”
陆擎合上钢笔的动作微微一顿，很快恢复自然，并未抬头看，道：“直接告诉他就好了。”
“好。”
武镇当即给霍宇打电话。
漫长的等待接通的嘟声结束，机械的女声传来。
“没人接。”武镇放下手机。
陆擎眉心轻拧一瞬。
因为失恋，霍宇这段时间跟着一帮人混迹酒吧，KTV。前两天突然联系不上，陆擎带着人找了大半夜，最后在一栋郊区的别墅把人找到，好在只是喝多了。
这两天倒是规矩待在家里。
陆擎起身，给家里阿姨打电话。
电话刚要拨出去，武镇那边电话突然通了。
“还在睡觉吗？”
听到霍宇瓮声瓮气，武镇问了一嘴，而后说到正事：“……你之前不是让我帮你查一个地址吗？”
一边说着一边上前，伸手准备去拿放在陆擎办公桌上的平板。
然而刚碰到，平板被人猛地摁住。
武镇跟在陆擎身边也有些日子了，也跟着见了些风浪，却从没有一次见过陆擎像此刻这般，脸色骤变，隐隐发白。
武镇纵使心再大，这点眼力见儿还是有的，当即话锋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跟电话那头的霍宇说地址还没查到，还要点时间，将人搪塞过去。好在霍宇是在睡梦中被吵醒，人并未完全清醒，也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几句话说完，武镇挂了电话，见陆擎神情紧绷，目光直直盯着平板上的地址，小心开口：“老板？”
“……是有什么问题吗？”
听到他的声音，陆擎像是才缓过神来，慢慢挪开自己的手。再抬头时，已经恢复成平日里不喜形于色的样子，沉声嘱咐武镇：“这个地址绝对不能跟小宇提起。”
武镇微怔，果然是有问题。
“可是……”
霍宇还等着他的消息。
“剩下你不用管，我来安排。”
一听到“我来安排”这句话，武镇想都没想，条件反射应承下来：“明白。”
……
开完最后一个会，陆擎离开公司。
今天没有应酬，武镇按着陆擎的习惯，直接开车送他回家。可车到半路，后座的人忽然出声，改了目的地。
这种情况常有，突然收到什么消息要赶去处理，武镇也没多想，找地方准备掉头，却在听到地址的瞬间，心头一跳。
武镇透过后视镜往后看，后座的人侧着脸看着车窗外，说完地址后也没有要再开口的样子，武镇压下心里的困惑，默默将车往今天才查到的地址开去。
*
老城区，离了最繁华的商业街之后，其他地方大晚上都没有什么人了，路两边成排的树一挡，光线也不怎么好。
武镇花了点时间找到地方，将车靠边停下。
导航显示就是在这里，但是街边都是铺面，并没有居民楼。武镇点开导航，正核对地址，后座的人忽打开门，留下一句——
“你在车里等我。”
而后径直往一处去。
直到人消失在一抹浓郁夜色中时，武镇才发现那边原来是有一条小巷。
……
冯春开着手机的手电筒，快步穿过每天必经的巷子，小心走下一段石阶。这石阶一看就有些年头了，用的是手打出来的石条，并不平整。年头久了，石阶已经有些变形，中间常过人的地方微微塌陷，轻轻翘起的两头因为没人走，长着青苔。
下了台阶，一片老旧的居民楼便在面前铺开。
住了一段时间，这里不再像是迷宫一般，冯春轻车熟路，没一会儿就到了自己住的地方。
脚步正轻快，一抬头，发现楼下站了一个人。
那人背对着这边站着，身形挺拔，微微仰着头，无声无息看着面前的那栋楼。
大晚上在回家路上遇见一个体型上明显压制自己的男性，冯春心当即提起，脚步下意识放轻，当她在绕一圈再回家，还是用最快速度上楼之间犹豫的刹那，那人忽然回过头。
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动作，冯春却吓了一大跳，脚不由得往后撤了半步。
不过在看到人的脸之后，冯春整个人放松下来。
霍宇的哥哥。
冯春稍回想一下，想起他的名字。
陆擎。
他没有丝毫惊讶，目光定定看着她，很明显不是巧合。
没有想到，在拒绝霍宇的告白之后，她第一个见到的竟然是他的哥哥。
冯春知道霍宇家境很好，但似乎还是好到有些超出她想象了，竟然能找到这里来。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冯春看了眼他身后自己住的那栋楼，还有窗户亮着灯，隐隐约约还有电视的声音传来。
冯春上前，跳过所有寒暄，直接问：“请问是找我吗？”
“我是霍宇的哥哥，我叫陆擎。”他说。
“我知道，我们在医院见过。”
“是。”
“找我有什么事吗？”
冯春问完这句，他的目光往身后瞥了一眼，然后提了一个完全出乎冯春意料的请求：“我能……上去看看吗？”
“不是很方便。”冯春直接拒绝。
他倒是没有咄咄逼人，听到她拒绝，颔首沉默片刻。
“……可能有些冒昧，或许……你有没有想过换个地方住。如果你愿意的话，我可以安排。”
冯春眉心轻拧看着陆擎，满心莫名。
“……我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住在哪里是我自己的事，我们的关系应该还没有近到这种程度。”
想到霍宇：“霍宇跟我，顶多就只算是普通朋友，我住在哪里应该不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吧。还是说哪怕只是认识一个像我这样住在这里的人，都会让你们觉得难堪？”
这一晚上像坐过山车似的，之前种种，冯春还勉强能够心平气和，可当陆擎说出要替她安排什么的时候，冯春被精准命中雷区，顿时如临大敌，毫不客气地露出攻击的姿态。
她气势汹汹，张牙舞爪，本以为对方会变本加厉，可没想到听到她的话之后，眼前的人却像是被人一刀扎到要害的模样，愕然之中，眉眼之间闪过一丝痛感。
没有恼羞成怒，他只是静默。
见状，冯春抿抿唇，什么都没再说，快步走过他身旁，径直上楼。没有往楼下多看一眼，三步并作两步爬，很快就到家门口。
钥匙掏出来，借着楼道那边发灰的灯光，正要开门，却在钥匙碰到锁的前一刹，动作猛地顿住。
门……
是虚掩着的。
里面没有一丝光。
冯春脸“唰”一下白了，大气不敢喘，掉头就往楼下跑。
耳边全是“咚咚咚”的声音，却已经分不清究竟是自己的脚步声还是心跳声。
在不知道几楼的楼梯转角，她被陆擎一把拦下来的时候，心差点蹦出嗓子眼。
“怎么了？”他手握着她的肩膀，一边警惕地看着楼上一边问。
冯春的门被人撬了，里面有没有人还不知道。
冯春第一时间报了警，很快警察过来。
家里有被翻过的痕迹，但是这房子里只有基本的生活用品，一件值钱的东西都没有，倒是没有丢什么。
“你这算是不幸中的万幸，没有面对面碰上，也没有丢什么东西……”
冯春这才知道，最近家里遭了贼不止她一个，说是有个流窜犯四处犯案。冯春正担心那人今天无功而返会不会再来，警察那边忽然就接到电话，说人抓到了。
听到这话，冯春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等警察离开之后，冯春却看着坏了的门发起愁。
锁已经坏了，门没有办法关上，必须得换锁才行。房东有事去了外地赶不回来，换锁的事情刚刚已经在电话里沟通过了，房东并没有异议。只是现在太晚了，卖锁的地方怕是都已经关了门。
如果今天晚上换不了，那她就得守一晚上，这种情况，根本就不敢睡。
正苦恼该怎么解决的时候，一直站在门口的陆擎走到走廊上打个电话。
听他跟电话那边的人说锁的事，冯春不由紧紧盯着他。
他很快就挂了电话，回头看到她，只道：“锁一会儿就送过来。”
一听这话，冯春如见曙光，不由往前迈了两步：“你能买到吗？”
稍顿：“谢谢。”
“今天谢谢你。”
陪着她等警察来，又帮她解决了燃眉之急。
“刚才……我不是那个意思。”陆擎开口。
冯春反应过来他是说在刚刚楼下说的那些话，脸上闪过一丝不自然：“其实我也不该那么说。”
“所以，算扯平了？”
他没有表示反对。
一阵冷风刮过，冯春侧身让让：“要不，进来坐会儿吧。”
陆擎看向她身后的房间，只是匆匆一眼便别过脸：“不用了。”
刚刚明明还问她可不可以上来看看……
冯春心有疑惑，却也没多问。
没多久，锁就送到了。
来的人冯春也见过，先前在医院也是他跟在陆擎身边。
锁没有过冯春的手，直接被陆擎接了过去。
“家里有螺丝刀吗？”陆擎问她。
这里对于冯春来说就是一个睡觉的地方，这些东西都没有准备，不过突然想起之前收拾屋子的时候，好像见过到一个，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
“我去找找，不知道能不能用。”冯春说完就进了屋。
没等冯春出来，陆擎让武镇把后备箱里的工具箱拿过来。
冯春好一通找，在一个杂物箱里翻到自己之前收进去的螺丝刀，有些旧，还生了些锈，但顾不上那么多，赶紧拿出去：“这个能用吗？”
陆擎接过看了看，打算先试试。
将门开到最大，陆擎蹲在走廊上，开始拆门上原来的锁。
客厅里的灯不怎么亮，楼里又只有楼道那边才有灯，简直跟摸黑差不多，冯春想到自己新买的台灯，立马进屋去拿。
她过来又走开，陆擎没在意她去哪儿，自顾自开始拧门锁上的螺丝。第一颗螺丝刚要拧出来，她的脚步声又靠近，最后停在他身后。
陆擎不由回头。
“哒”一声轻响，冯春刚好在这时打开了台灯。
一片刺目的白光袭来，陆擎眼前突然一黑，重心不稳，本能想要抓住什么。
想要给人照亮，冯春本就是躬身站着，冷不丁被猛地一拽。
两个人一同摔下去的时候，台灯摔在一边，惊慌之中，冯春看到陆擎后脑勺直直往砖封的栏杆上撞去，心一惊，下意识用手护住了他的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