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4
因为霍宇的配合，采访进行顺利，视频下午就放了出来。
武镇备好车来叫人，推门而入的时候，办公桌上的平板正在放霍宇的采访。
——“……她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很温暖的人。”
而他要叫的人此刻侧站在办公桌旁，傍晚最后一抹绚烂晚霞透过落地窗落到他身上，勾勒出高大的身形，却没能让人多添半分暖意。
陆擎一只手虚扶着办公桌，眼帘微垂，沉默地看着视频。
武镇到嘴边的话收住，默默等在一旁。
安静的办公室里只有视频里的声音。
片刻后，办公桌旁的人回头，像是从某种状态里抽身，开口：“准备好了？”
武镇这才应声：“司机已经在楼下了。 ”
陆擎抬手暂停了视频，转身去拿搭在椅子上的外套，刚绕过办公桌，手机响了。
视线扫到来电显示，陆擎拿过手机，道：“你先下去，我一会儿就来。”
闻言，武镇当即反应过来是谁打来的电话。
连他也不能听的电话只有一人。
武镇退了出去，顺手带上门。
陆擎接起电话：“喂。”
“你今天晚上回来吃饭吗？”电话那头，冯春的声音传来。
“今晚有个应酬，你自己吃，不用等我。”
“好。”
“阿姨开始做饭了吗？”陆擎忽然挑起一个话头。
“正要做。”
陆擎目光落在暂停的画面上，问：“你呢？在做什么？”
“追剧，之前太忙，攒了很多想看的剧，刚好看看能不能为下一个项目找点更好的灵感。”
“嗯。”轻应一声，盖过轻微的叹息声。
“我今天晚上可能会晚回家，困了就睡，别等我。”
“好。”
*
虽然为了避免堵车已经提前出发了，结果还是被堵在了半道。
武镇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眼。
坐在后座的人拿着手机看着刚才没看完的采访视频，似乎全然没有介意堵车这件事。
武镇暗自稍松了口气。
夜色渐渐四合，街灯亮起。
堵起的长龙终于开始动了。
到下一个红绿灯停下的时候，采访视频刚好播完，车里静了下来。
陆擎扣过手机，无意间往车窗外一看。
路边的广告牌大亮，上面的海报在夜色中变得格外显眼清晰。
那是一张电视剧海报，正是刚刚采访里被提及的那部电视剧。
而直到此刻陆擎才发现，在“好久不见”四个字下面还有一行字。
看着那行字，陆擎目光一沉。
*
采访一放出，霍宇再次登顶了热搜榜。
不出意料的，几乎都在讨论他那场无疾而终的喜欢，有惊讶的，有惋惜的，有心疼的，也有猜测到底是谁的。
一堆类似的评论里，也有稍不一样的。
【我们家霍宇竟然也在追《好久不见》，要命！这是什么梦幻联动！】
【该不会是真的要接偶像剧了吧？！我是要梦想成真了？！】
【这是安排好的吧，明显提得很突兀啊。视频慢速放，仔细看当时宇哥的表情一眼就能看出来很尴尬……】
看人认真分析了一长段，霍宇不禁轻笑出声。
还没看完，一通电话跳了进来。
看着来电显示里那个蛇图案，霍宇等了一会儿才接起，辨不清清晰地“嗯”了声。
“听说陆擎今天晚上要给你接风？”尤莉的声音传来。
不等霍宇回答，又说：“我在做头发，你过来接我呗。”
“我看起来很闲吗？”霍宇冷冷回了一句。
似乎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电话那边静了一瞬，再开口时，尤莉声音不复刚才的轻快，甚至带着一丝咬牙切齿的味道：“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在陆擎那里是什么待遇，你不帮我制造机会，我们俩的计划怎么达成？”
又强调一句：“我们现在是绑在一根绳上的蚂蚱，帮我就是帮你自己。”
“不用你来提醒我。”
“我还有二十分钟到饭店，你自己看着办。”说完，霍宇就挂了电话，手机往旁边的座椅里一扔，头往后靠，偏头看着车窗外。
《好久不见》的宣发也是下足功夫，路上到处都是剧的海报。
如果认真看，就会发现海报上除了男女主跟剧名，还有一句台词——
“这一次，我绝不会再放手。”
*
陆擎开口，晚上来的人不少，包厢里摆了三桌，勉强坐下。
来的人基本都是跟在陆擎身边多年。霍宇还在小学时就被陆擎带在身边，这些人自然都认识他，有的甚至跟陆擎一样拿他当弟弟。
等了差不多半个小时，终于把主角等来，人一进来，众人纷纷起身招呼。
“小宇！”
“小少爷来了！”
一个个起身迎上去时，忽见跟在他身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尤莉，神情又都刹那凝滞。
不过谁都没多问什么，直接把人当空气，拉过霍宇。
“你个小兔崽子，叫哥哥们好等啊。”
“这一两年不见，臭小子越长越帅了啊！”
“可不是，还当了大明星，真是出息了！什么时候来家里吃饭，你嫂子还不信咱俩认识，到时候让那婆娘好好开开眼！真是，我是那说假话的人吗？”
“你看着就不像是个好人，主要是。”
“…………”
一群人七嘴八舌，插科打诨，围着霍宇说个不停。
霍宇笑眯眯应着，乖巧得就跟以前一样。
“哎呀，好了好了，你们这么多人说话，这耳朵都要吵麻了。”一个身材清瘦的男人站出来，把霍宇从人群里解救出来。
“先坐下，咱们边吃边聊。一个个没看新闻啊？小宇现在回来了，以后聊天的机会多得是，还怕说不完啊。”
“是是是，老秦说得对，咱们边吃边聊，边吃边聊。”
“诶，这就对了嘛。坐坐坐，都坐下，不然一会儿人上菜，还以为咱们一个个罚站呢。”秦朝笑说。
说完，转身搭上霍宇的肩，想把人往最里面那桌带。霍宇却回头，看向已经被挤到边上的尤莉，笑得很是乖巧：“莉姐一起啊。”
尤莉立马眉开眼笑跟上来。
秦朝却说：“那一桌都是大老爷们，抽烟喝酒的，就别让她过去了。”
“那刚好啊，你们一桌子男人，没有个女人怎么行。”不等霍宇说话，尤莉先开口。
秦朝眼角余光扫了尤莉一眼，笑着拍拍霍宇的肩：“那你先带她过去吧，我去叫人上菜。”
得了许可，尤莉看着坐在最里面的那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架势，都等不及霍宇，自己先快步走了过去。
走到他对面，隔着桌子站着，才开口：“陆擎。”
太想完美，脸上的笑扯得有些僵。
陆擎从电话里抽神，看到尤莉，眉心几不可见地一皱。不等他发作，霍宇走上来，手搭在尤莉肩上，笑着对桌子对面的人道：“莉姐来给我接风，哥不会不欢迎吧？”
电话结束，陆擎放下手机，对霍宇说：“你高兴就好。”
霍宇脸上笑意深了一分：“哥对我还真是好。”
“莉姐，坐吧。”
尤莉几乎是迫不及待往陆擎身边的位置走去，毕竟这种机会，千载难逢。然而不等她走近，就被武镇拦了下来。
被碍了好事，偏又当着陆擎的面，尤莉一肚子火气生生憋在肚子里。
陆擎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只对霍宇说：“今天给你接风，你想带谁来都行，但我身边的位置，还轮不到别人来安排。”
语调不疾不徐，霍宇却听得脸上的笑意僵了片刻。
武镇将尤莉“送”走。
“霍宇？”眼见大好的形势陡转直下，尤莉急声，想让他帮忙，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换来。
蠢货。
霍宇轻嗤一声。
随即迈腿，径直朝着陆擎走去，拉开他旁边空着的椅子，却没着急坐下，手搭在椅背上，冲坐在旁边的人道：“哥，你都不起来欢迎我一下吗？”
陆擎略一沉吟，起身：“欢迎回来。”
两个人相对而站。
两年过去，两人相像的已经不止源于相同血脉的眉眼，还有身上散发的气息。
离开了兄长羽翼的雏鸟，一眨眼变成了善于一击致命的猛禽。
只是这么站着，包厢里的空气就莫名凝滞。
最后霍宇轻笑一声，挪了一个位置大喇喇坐下，跟陆擎隔了一个位置：“我也不喜欢别人来安排我的位置。”
“随你高兴。”陆擎说。
见人这么淡定，霍宇心情可说不上好：“哥这么顺着我，倒叫我脑子有些混乱了。”
“乱想没事，乱来就会坏事了。”轻飘飘一句话随着陆擎落座的动作落下。
霍宇脸上的笑意僵了一刹，笑着看过去：“谢谢哥的忠告，不对，是亲身示范才对。”
“什么时候这么客气了，不是说我是你哥，做什么都是应该的吗？”
霍宇目光定定地盯着他，半晌，忽开口：“有烟吗？”
刚回来的武镇递了烟跟打火机过来。
霍宇从烟盒里抽了一支，放在唇间微含着，熟练点上火。
陆擎在旁边看着：“什么时候学会抽烟了？”
霍宇手指夹着烟，长长吐了一口烟，靠在椅背上，一副醉生梦死的模样看着陆擎笑：“在哥你过得很幸福的时候。”
陆擎眼神蓦然定住。
刚走过来的秦朝见势不对，赶紧打圆场：“人家都是饭后一支烟，你这倒好，今天晚上安排的山珍海味还没吃上一口，先抽上烟了。灭了灭了，这玩意儿又不顶饱，还是先吃饭吧。”
“今晚的菜可都是特意按照你的口味点的，必须多吃点，别辜负了大家伙的心意。”
秦朝手搭在霍宇肩上，手上稍微用了点力，意味深长。
霍宇像是把这话听进去了，冲秦朝笑笑，没再开口说什么，烟只是夹在指间静静燃着。
没一会儿，人来齐，菜也上齐。
秦朝看了眼桌上的气氛，一笑，端起酒杯起身：“来来来，大家干一个，欢迎我们家小少爷回家！”
众人都端起酒杯。
霍宇坐了会儿，最后还算配合地跟着干了一杯。
“好了，赶紧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秦朝招呼一声才坐下。
霍宇却没有动筷。
“不合胃口？”陆擎问。
“不是还有人没到？”霍宇说。
秦朝扫了一眼，脱口而出：“怎么，你还有朋友要来？”
霍宇却只是看着陆擎，只问了两个字：“她呢？”
只这短短一句，席间忽静了一瞬。
陆擎接过武镇盛好的汤，勺子轻搅两下：“怎么？这么多人给你接风还不够？”
“嗯。”没有一秒停顿，霍宇答得斩钉截铁。
“她对我来说有多特别，多重要，哥你不是最清楚吗？”
舀了汤的勺子突然落回碗中，磕在碗边，发出一声清脆声响。
陆擎没说话，垂眼拿过桌上的烟盒，抽了一根，点上。
那一点猩红火光亮起时，这一桌人忽都静了下来。
身边的人都知道，陆擎已经戒烟许久。
陆擎抽了两口，轻吐，烟雾缭绕中，眼皮一抬，沉沉看了过去。
秦朝坐在霍宇旁边，只是被眼风扫到，却有一刹那恍然看到曾经在拳击台上，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Jaguar Lu”。
没等他回过神来，就听人淡淡问了一句——
“所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