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柴准电话的时候周淮憬正在平板的贪吃蛇上运筹帷幄，“喂？有屁快放。”周淮憬用脚趾头够到接听键。
“收留我一晚上，我爸妈又吵架了。”
听到这句话周淮憬把她那能够养活所有蛇的尸体扔在了“泳池”里。
小时候家属院里“情报机构”的大妈们晚上吃完饭凑在一起总会说“胡家那两口子又开始吵架了，把儿子一个人关在门外，哭得那么凶也不管。”
周淮憬总是和玩伴们比谁跑得快，谁先“拯救”柴准。
柴爸爸在周淮憬的童年记忆里格外“亮眼”，因为他每次回来总会带很多她没吃过的糖和零食，家属院连给新安装的大铁门剪彩都是他主持的。柴爸爸个子不高站在那里滔滔不绝永远摆着一张笑脸，身边站着穿着华丽的胡妈妈。
小时候不知道他们家是做什么的，周淮憬甚至问过柴准他家是不是有印钞机。每次她和奶奶在菜场与菜贩子斗智斗勇砍价的时候胡妈妈总是从包里拿出连一毛钱都是崭新的纸币，根本不讲价钱只要最新鲜的最好的。
刚回忆到第一次见柴准在地上打滚的样子，周淮憬就看到他站在小区门口，背着书包，书包还挺鼓的。
“来我家半夜学习啊？我爷爷奶奶可都睡了，明天起来别解释不清…”周淮憬开玩笑的话还没说完，眼前就是凌晨六点北峡市飞往泷洋市机票的手机界面。
“你不说你爸妈吵架吗？怎么感觉你要跑路了？你小子是不是偷你爸银行卡了？”周淮憬指着他继续开玩笑，柴准一脸嫌弃地拍开她的手指。
“我回去拿东西的时候，他俩看我回来了才闭嘴…然后一脸笑问我饿不饿要吃什么，真替他们觉得累…”
“我不想在家里呆着，我想出去散散心，要是他们以后每次我放假都吵架，那我每个假期都带着书出去玩。”
靠！不愧是少爷！
周淮憬轻手轻脚打开房门，一片黑的客厅她借着楼道里的灯光摸了进去。
“我睡哪儿啊？”
“嘘！”周淮憬锁好门赶紧捂住他的嘴，“你睡客厅”她指着沙发安顿柴准，“反正你明天早上四点多就得赶去机场，爷爷奶奶那时候可能还没醒。”
柴准点点头放下书包，选了个最软的靠垫当枕头，“你真不跟我去啊？”
周淮憬有些犹豫，暑假要上的课暂时告一段落，她确实有半个多月可以快乐玩耍的时光，但是…这样自己定下来，爷爷奶奶肯定不会同意…
可是好想出去玩啊，泷洋还没去过呢。
看出周淮憬的犹豫，柴准低声说：“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要是能来给我个电话，我给你订票，我估计得八月底才回来。”
周淮憬突然想到聊天经常发给他的表情包“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
长这么大从来没见过柴准的大手笔，他从来都不会拿出来炫耀。
这次算是见识到了，以前一个冰淇淋一杯奶茶地坑他实在是太温柔对待他了。
“你小子到底有多少钱？”周淮憬低声问他，声音小的只有两个人能听见。
客厅里寂静漆黑她听见柴准轻声笑：“咱俩在那边玩肯定是够的…不够的话我偷我爸的卡！”
客厅的空调声音很小，周淮憬没再开房间的空调，也没有关卧室门。她很安静地躺在床上，听见柴准翻身的声音，下一秒平板就亮了
“你睡着没？”
“没”周淮憬眯着眼回复。
“那别睡了，来玩贪吃蛇。”头顶的声音吓得周淮憬差点甩飞平板。
“你发什么神经？”周淮憬轻声吼柴准，但他一脸不以为然地靠在门框。
“五个小时后我就离开了，”柴准低头看了眼手表，“你真的不打算和我一起去吗？”
周淮憬这次没有犹豫，“不去！我要睡觉！”
柴准被推了出去，周淮憬关上门打开空调，整个房间都安静了下来。
其实，怎么会不想去呢，她连北峡市都没有出过。
爷爷奶奶几乎没允许过周淮憬出去玩。
连同初中和朋友去公园玩都只给她二十块钱，每次她攥着皱巴巴的纸币只得一直拒绝和他们去那些需要大面值钞票的项目，挑的都是五块钱一次没人去的。
虽然朋友嘴上没有说，但周淮憬心里也一直会觉得她们是不是觉得自己很扣？
会不会觉得自己不愿意和她们一起玩？
虽然这些问题她从来没有开口问过。
从小因为家庭经济的差异，柴准很小就已经去过很多城市，甚至走了好几个国家。
美国的，英国的，德国的，挪威的“made”在他房间的玻璃展柜里随处可见。
周淮憬怎么可能不羡慕，但她知道自己选择不了，她只能在自己现有的生活里一次次争取这个环境下最好的。
然后在失败的时候听着爷爷奶奶和爸爸的话也学着他们的语气对自己说“是我不够优秀不够努力”。
可很多时候每一次的“争取”都真的耗费了周淮憬的所有。
结束这些想法周淮憬翻了个身，躺在床上看着窗户外的月亮，很亮，轮廓很柔和地弥漫在黑夜里。
她想到了姜其琛，或许他也和柴准一样从小就拥有很多吧。
再睁眼已经是八点多了，柴准早早离开，一起来发现门没上锁的奶奶心有余悸地说幸好没有小偷。
“我记得昨天晚上我锁门了呀，不可能记错啊”爷爷检查着门锁一脸不相信，在他们的目光投在周淮憬身上之前她迅速从冰箱拿出面包跑进房间关上了门。
书桌上是柴准留下的纸条，凌晨四点天还很黑，他写的字却很工整：
你知道夏天为什么如此快乐吗？因为连风都是自由的，肆意地燥热着，热浪尽情地穿梭在所有缝隙。
我喜欢这种想走就走的日子，我期待着在不同的地方见到更好的你。
“整这些干什么啊，这么煽情，自己出去玩就算了…”周淮憬笑着鼻子有点酸，把纸条叠好收藏在抽屉里。
周淮憬翻开新买的黑皮封面笔记本，弹簧笔按了一次又一次，没有写下什么。
乐嘉竹说她这个本子太老套了，应该学她那样买粉色或者紫色那样的“青春少女”颜色。
周淮憬那时候只想到的是黑色耐脏，不论多久即使有些表面的污渍也不容易看出来。她一直都不会好好保存东西，好看的卡纸在自己这里会被褶皱，好看的本子也会被弄脏，毕竟自己的字也不好看。
在周淮憬心里似乎现有的一切，她都不会如何将一切助力成更好的样子，因为她自己本身就不是更好的。
因为是暑假而且又继续留在了一班，爷爷允许周淮憬使用平板的频率可以更频繁，时间可以更长。
下午开着空调躺在床上，看着太阳光透过紧闭的窗户洒在大理石的窗台，一丝惬意让周淮憬舒服地挠挠脖子躺进床上放的大熊里。
平板在她手里有些无聊地被滑来滑去，喜欢的剧看了很多遍还有些回味，其他的影视又暂时入不了眼，刷新出的娱乐无非来来回回那几个。
周淮憬无意中看到辛波斯卡的那句“我偏爱写诗的荒谬，胜过不想写诗的荒谬。”
她来了兴趣查了很多的解释，都不一样且带有个人色彩。
好像那时候就是很喜欢这种“所有人都有自己的见解且不相同”的感觉，说不出哪里迷人，或许未知本身就带有多种可能总让自己着迷。
周淮憬想买一本辛波斯卡的诗集。
培训过去一个星期，早上下课时程明明很云淡风轻地说了一句：“下午两点十分数学测验。”说完粉笔就被抛出一个轻挑的弧形，她马尾的尾巴上一秒还在门框，下一秒就消失在走廊尽头。
“这老师走得好快啊，这么着急干嘛？大学生不都放假了吗？”熊子祥把数学书放在左手手指上轻松转了起来。
“你没见过她在操场跑步吗？一看就是个着急的人，她跑的很快。”吴树低头看着刚刚讲的题，“哎，这道题…为什么要讲大学的知识…”
“因为，这道题…”熊子祥放下数学书凑到吴树身边拿过他的笔和草稿纸，吴树一脸认真地期待着，“他就是要用大学知识!”
愣了两秒，听见熊子祥和姜其琛的笑声，吴树抄起笔戳中熊子祥的腰部，疼得他一激灵跳了起来碰倒了走廊那边桌子上的水杯。
“对不起，对不起啊，没有摔坏吧？”熊子祥立马捡起来检查几秒后放回原位，咧着嘴还在揉着刚被戳痛的地方。
“熊子祥，人就是不能犯贱”一边吴树咂吧着嘴摇头说着：“快给人家女生道歉！”
姜其琛看到那个女孩一脸漠然地摇摇头“没关系”又低头开始压着尺子画图，她的手指关节很突出，很瘦，很白，低着头扎着高马尾，头发没有很长。
姜其琛又看了遍周围，很多短头发或者寸头都在低头。
一个教室里，只有她一个女孩子。
“黎沄是哪个？程老师找你去办公室”门外一个满头大汗的男生火急火燎地跑来，那个女孩从草稿纸里抬起头，姜其琛这才注意到她的眼下黑眼圈仔细看看还挺明显。
“你小子看什么呢？”姜其琛的头突然被拍了下“哟，看人家姑娘啊，可是然哥到点去吃饭了。”常青才站在姜其琛身边背好书包
“我只是在想不管什么样的女孩其实都很美。”姜其琛还沉浸在刚刚脑海里关于另一个女孩的记忆，想到之前她在教室里遇到男生的尖酸刻薄一开始居然低头道歉。
哎…她呀…做自己怎么会有错呢。
不过后面反击得很漂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