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林春生坦诚的说家里穷需要钱，王盼儿点点头，竟有些感同身受，就连林仲那张青脸肿的脸也没有当初那么讨厌了。
她本人对钱的需求不是很大，很能理解金钱的力量，也理解那些需要钱的人。
“成吧，不过先说好，我带你去厂子，你自己去谈。”王盼儿说。
“你怎么不去？”
“我？你见过谈事带小孩子的吗？我到时在门口等你。”
林春生上下打量王盼儿，觉得她说的颇有道理。虽然刚被坑了一把的经历，让他没有办法打消心中的担忧。但在高额收益的引诱下，他还是答应和王盼儿一起去烟花厂询问。
这次一分不带，就算有人要杀他，也不过是一条烂命。他想。眼看着一年来的努力即将化为泡影，林春生不自觉的产生了一种赌徒心态。
这时一辆三轮车从工厂拐角处向他们驶来。到了进前，车上跳下四个青年。林春生这才想起自己为了运送货物，除了林仲还叫上了四个人。
只是听信了李维保密性的鬼话，让他们带着三轮车在街角守着，等李维离开再叫他们来搬运货物。没想到......
与来人一番寒暄解释之后。林春生决定自己和王盼儿一起先去往城西的烟花场看看，让林仲带人把货物搬回仓库再去烟花厂找他。
此时天已经大亮了。
事情出乎林春生意料的顺利。
他在烟花厂门口道明来意，保安就带他去了采购科，管这个事的采购员三两下谈妥了交易，最后给了他两毛六的价格，但是要求林春生填的单子上是三毛。
够黑的！林春生一边在心里吐槽一边迫不及待的在单子上签了名。
直到他完成了所有手续，准备去运送货物的时候，心中还有一种不真实感。
走出工厂的大门时，脚步轻飘飘的如在云端。
此时，王盼儿正蹲在马路牙子上，拿狗尾巴草逗一只猫。
本着炫耀一下的态度，林春生走到她旁边矜持的问：“你猜我谈的多少？”
王盼儿抬头看了他一眼，又把头低下了，专注的晃着手中的狗尾巴草，希望猫能给点面子。
但那只猫是懒洋洋的趴着，不怎么搭理人，只有狗尾巴草停在它爪子前面的时候，它才给面子的把爪子搭上去。
看着这一人一猫，林春生有点尴尬，他挠挠头，说：“哪来的猫？挺肥啊。要不要逮来吃。我跟你说，我有一个兄弟可会做猫肉了，吃了肯定让你忘不了。”
他说着弯下腰想摸一把猫脑壳，然而那猫却避开他的手，轻巧的跳上厂房的围墙，端正的坐在上面，歪着头打量他。那神情和王盼儿打量他的时候如出一辙。
王盼儿瞪了林春生一眼，站起来，把手中的狗尾巴草扔到一边，装作不经意的样子问：“谈的怎么样。”
“不如你猜猜看。”林春生很想装作严肃的样子，嘴角却不由自主的翘了起来。
王盼儿没说话，安静的望着他。
“好吧，你真是一点也不配合！”林春生撇撇嘴，还是忍不住兴奋的笑出声。
“哈哈！谈的二毛六！赚翻了！”
“我现在就叫阿仲带人把货运过来，你要你不要和我一起去？”
“不了，我还有事。等你生意做完了。记得我的钱就好。”王盼儿站起来就想要走，为了设局她已经浪费了好几天的时间。
之前她在图书馆看到一本《偏微分方程的现代方法》，对她研究和理解Hodge原理及调和函数很有帮助，同时让她对普拉斯方程产生了兴趣。
如今事情暂时解决，未来的生活费也有了着落，她准备继续这方面的学习和研究。
“等等。”林春生见王盼儿要走忙叫住了她。
“还有什么事？”王盼儿有点不耐烦的停下脚步望向他。
她态度不怎么样，但让自己赚钱的就是大爷，林春生没有生气，只是有点无奈的看着她说：“你就这么忙吗？那可是一千块钱，你就不怕我吞了你的钱？”
“你会吗？”
“当然不。”
“那不就得了，我干嘛要在一件概率确定的事情上费功夫呢？”王盼儿说。
“那你总要告诉我去哪找你吧？”
“不方便告诉你，我明天去找你吧？”这明明应该是个问句，她说的却像是个肯定句一样。
林春生只能点点头。
第二天下午，王盼儿抱着她的猫去找林春生，他和林仲等七八个人正在废品收购站对面的一个粉摊上吃粉。
看见王盼儿，林春生便招呼她一起吃。王盼儿拽了一个凳子放在林春生旁边，坦然地在他们中间坐下了。
她今天在图书馆呆了一天，除了早上啃的两个馒头之外，没吃其它东西，此时闻见粉摊上的香气，顿时觉得胃里火烧火燎的。
“我要大碗，加排骨和肉丸。”她冲着粉摊的老板喊了一句，然后一点也不客气的指着林春生说：“他付钱。”
她这不客气的态度，让林仲皱起眉，有点不悦。
林春生倒是毫不在意，笑眯眯的望着王盼儿说：“别客气，如果不够吃再加。这次的事情多亏了你。”
王盼儿点点头没有说话。
很快老板的粉就是端了上来，她连粉带汤塞下去两大口，等肚子饥饿的感觉梢缓，就把粉上的排骨和丸子挑出来给自己的猫吃。
猫吃的很开心，这段时间它除了要养活自己还要接济王盼儿，压力很大，整个猫都瘦了一圈。
“你这畜生倒是吃的比人还好！”林仲看着狸猫讥讽道。
王盼儿摸了一把猫咪，笑眯眯的抬起头看向林仲，把她如何带着猫离开家，以及在没饭吃的时候，猫咪是如何养她的种种说了一遍。
林仲有些哑然，他本来就是挑事儿，等着王盼儿回嘴，他好骂上几句，消消这小孩儿的气焰。但见其说得如此真诚，他只能把到了嘴边的脏话又咽回肚子里。闷闷的站着，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听到王盼儿竟然是为了继续上学才离开家的，还一个人从那么远的地方跑到江宁，林仲也有点钦佩。
他是家里穷的活不下去了，才进城讨生活的。最初和同村的人一起去建筑工地搬砖，日子过的很苦头，还常常被拖欠工资。直到今年堂弟带着他做废品回收，日子才好过了一些。
一只猫竟然能在困难的时候带猎物给它的主人，显然也不是不识恩义的畜生。林仲心中有些后悔说了这样的话，但他也是拉不下脸和一只畜生道歉。
林仲看了看笑眯眯的王盼儿，又看了看一个劲儿吃粉的林春生，指望着有人能给他个台阶下。然而没人搭理，他只能讪讪的坐下了。
看着碗里剩下的三块肉，这是他专门留到最后再吃的，林仲依依不舍的夹了一块放到狸猫面前全做陪礼，然而那狸猫竟不给面子的扭过头去。
“噗-”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林春生，忍不住笑出声来。周边响起一阵笑声。林仲低低骂了一声，脸上挂不住，想要去揪那只不给他面子的猫。
林春生拦住了林仲要去揪猫的手，说：“吃你的粉吧，和一只猫较什么劲儿呢？”
这时，除了盼王儿桌子上的其他人已经吃完了，他们和林春生打过招呼后陆续离开，桌子上又只剩下了林春生，林仲和王盼儿三人。
林春生从兜里拿出一个红纸包，放到桌子上。
“这是约定好的一千块钱，你数数吧。这次多谢你，以后要是有类似的消息，也多照顾我生意啊。不会亏待你的。”
王盼儿没有去拿那个纸包，她放下碗，用手擦了擦嘴看向林春生说：“等你知道是谁把这笔生意告诉赵建华以后，再谢我不迟。”
林春生其实也有了一点猜测，他挑挑眉看着王盼儿问：“哦，是什么人？”
“是我。”王盼儿说。
听王盼儿这样说，林春生有种尘埃落定的感觉，但面上还是一副惊讶的表情，说：“妹子是在开玩笑吧？这种话可不能乱说。”
王盼儿拿起桌上的纸包，一边数钱一边说：“没有开玩笑，我说的都是实话。是我给赵建华送信告诉他你这笔生意的。”
“实话？”林春生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王盼儿。“那你因该知道有些实话可是要命的。”
“我也不想这样，但是你和赵建华两个人搞得我活不下去了。我只是想捡点废品卖，混个温饱，你们俩一会儿这不让收，一会儿哪儿不让去的，居然还为了捡垃圾打架，逼着收破烂的站队，还让不让人过日子？”
“而且四十三天前，林仲在东郊建筑工地抢走了我一袋子麻绳，搞的我那天没钱吃饭。我坑你们一把也算是两清了。”王盼儿说。
林春生询问的看向林仲，林仲一番回忆之下终于记起了王盼儿的脸，只能脸色通红的点点头。
他们一般是不管那些捡垃圾的人的，那次林仲去那个建筑工地也是有其他的事情。之所以抢了王盼儿的东西，完全是他当天心情不好，随便找了个人发泄。
“本来我是准备拿了钱就跑的。”王盼儿数完了钱，又用纸把它们包好，放回自己随身带着的书包里，“但是我觉得你人还不错。”
“呵！”林春生本来在瞪林仲，听到王盼儿的话不由怒极反笑，“人不错？”
“你该不会以为坑了我一把，还能和没事人一样拿钱走吧。”
“我没那么想，但是如果我说有办法对付赵建华呢？”王盼儿看向林春生，露出礼貌性的微笑。
“什么？就凭你这个小孩儿？”林仲说。
“我怎么了？你要不要摸摸你头上被赵建华打的伤口再说话。”王盼儿瞪了他一眼：“再说抢小孩子捡的麻绳，你又高明到哪儿去？”
“你——”林仲冲上来揪住王盼儿的衣领想要打她，却被林春生拦住了。林春生深吸一口气，面无表情的看向王盼儿。
“说说看，要是你真能对付赵建华，你坑我的事就一笔勾销，你还想要钱，我也能给。”
王盼儿摇摇头，抱着猫站起来。
“你去告诉赵建华我把他耍了，是我给他送了信，又是我给你找了赚钱的路子。后面的事我自己来做，你等着就好。如果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你的。”
听到王盼儿的话，林春生感到一阵费解。
“我看你是疯了？你以为赵建华是什么好人？他可没我这么好说话。”
“怎么？给你找个背锅的人，你还不高兴？我有我的办法，你照做就好。反正你也没损失。”
林春生正犹豫不定，却听见王盼儿声音轻快的说：“你不是本来就想把我的事告诉赵建华吗？怎么现在还犹豫起来？”
“什么？你怎么会这么想？”林春生确实怀疑过王盼儿的来历，毕竟她那个时间点出现在水泥厂，又带着他赚了一笔钱，实在是一件很奇怪的事。
给了她一千块钱之后，也有过用她来试探赵建华的想法。但他自信没露出半点，此时被王盼儿点破，有种被扒光衣服的感觉。
“总之，我等林老板的好消息。”王盼儿抱起猫，礼貌的点点头，施施然转身离开。
林春生盯着她的背影，直到她消失在人流之中。
“春生？要不要我......”林仲询问的看向林春生。
林春生低着头思索片刻，摆摆手说：“别轻举妄动，先按她说的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