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明白得了一项好差事，对孟远志的英语尽心尽力起来。
不仅把自己的学习资料都给了她，还把自己的磁带机借给了她。这事他几个月前为了留学练英语买的。
“学英语最重要的是背单词，我把音标教给你，你先把这本书上的单词背完，就能够看懂论文了，以后也可以自己写。”郑明指着一本红皮书说。
孟远志点点头，拿着郑明给的资料开始学英语。
最开始的两天有点困难，但孟远志很快就掌握了要领。一个月之后，她已经能够熟练地用英语写阅读和写作了。
郑明把写好论文给她看过之后，寄了出去。
在陈华章的帮助下，孟远志拿到了江宁大学的旁听证。之后的几个月，孟远志除了在图书馆学习陈华章给的书单，就是流窜在各个不同的教室之间，找自己感兴趣的课程听。
陈华章很支持她这种不务正业的行为。说：
“如果你现在二十五，我肯定会劝你把精力都放在数学上，不要荒废了天赋，但你现在才十五，正是激发兴趣的时候。很多知识是相通的，多学一些东西准没错。”
孟远志在江宁大学听了不少课，大多有一节没一节。唯一完完整整跟下来的就是物理系教授王雷给大一学生讲的物理学基础。
王雷虽然是物理学的大牛，但一直坚持给本科生代课，并亲自批改作业。他课讲的很好，孟远志学到了不少自己在看书时没有注意的东西。
孟远志年纪小，长得也矮，在八十年代这群普遍比较成熟的大学生中还是很显眼的。她去的次数多了，王雷就记住了她。
有一次她去问问题的时候，王雷还专门问她是哪个班的。怎么自己一点印象也没有。
“我还没上大学，现在只是旁听。”孟远志说。
“旁听啊？是没考上？我看你提的问题水平还不错。不应该啊？”王雷问。
孟远志想了想，说“我自主招生过了，明年大一，就来听听看。”
王雷一下来了兴趣，道：“哦，那挺好啊。你是物理系的新生？”
孟远志有些心虚的说：“数学系，这不是对物理也挺有兴趣。就来听听。”
“哦。”王雷脸上的笑容消失了，故作严肃的说：“怎么？看不上物理啊？”
“怎么会呢？我这不是物理基础不好，来蹭您的课了吗？”王盼儿解释到。
“行吧，算你过关。”王雷扯了扯嘴角，说：“来听课可以啊，但是不能白听。我看你也来了不少次了，好像没有交过作业吧？”
孟远志的摇摇头。
“那以后要交作业，要不就不让你听了。人家去动物园还要买票呢？你这是白嫖啊。”王雷说着，随手扯过一个路过的男生。
“我记得你是三班的学习委员，宋景是吧？”
“是，老师有事儿吗？”宋景一脸懵逼的问。
“这个人你记住。”他指指孟远志问：“你叫啥名儿来着？”
“孟远志。”
“对，这个孟远志，以后你收作业的时候，把她也算上记住没有。”
宋景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后来，宋景从孟远志那里知道她是明年的新生，自己喜欢物理才来旁听后，好一阵惊叹过后，把自己的教材、笔记和课表都分享给她了。
孟远志没办法拒绝这番好意，只能按时打卡上课。她本来就天赋高，再加上学习认真，进度很快。
王雷是那种常常喜欢出难题考验学生的老师。
按他的说法就是，大多数的学生都没办法走上科研的道路，爱写不写，他布置的难题就是给那几个有天赋的、愿意搞科研的人写的。
发现孟远志每次都能答对自己布置的难题之后，王雷几次劝孟远志跟着自己学物理，都被她拒绝了。
后来，王雷也是来劲了，题目越出越难，弄的大一学生们叫苦不迭。
就连宋景也常常用一种幽怨的眼神看着孟远志。
不止如此，王雷还常常拿孟远志的作业出来展览，吐槽那些作业没做好的学生。说他们的米白吃了，还不如一个比他们小好几岁的孩子。
此话一出，孟远志也算是在江宁大学物理系小小的扬名。
她在图书馆看书的时候，常常能发现有路过的人拿眼睛瞟她。但还好，大家都比较克制，没人来打扰她读书。
她也就当没发现这些目光，继续做自己的事。
一天，王雷在课堂上出了一道难题。教室里一片寂静，学生们都在冥思苦想。
王雷插着腰，在讲台上面看着学生们抓耳挠腮的样子，心里一阵满足。
那道题确实有点难度，孟远志也拿着稿纸算的入神。
这时，教室门口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接着，教室的门被敲响了。
王雷皱起眉，圆圆的脸上浮现一抹怒气。
“上课呢？谁吵吵啊？”他冲着门口大声喊道。
“不好意思啊，王教授。”陈华章从门口探出半身子。
“陈委员，您有什么事儿啊？我这正上课呢？”王雷脸上的怒火消失了，却还是有些不快。
陈华章有些尴尬的笑了笑，说“实在对不起。我找我学生有事。您让她出来一下。”
“什么是下课再说嘛？”王雷低声抱怨了一句，冲着下头的学生喊道：“哪个是陈委员要找的，赶紧出来。”
学生们抬头向前面望去，脸上一片茫然。
陈华章瞅了瞅，看见坐在窗户旁边埋头在纸上写着什么的孟远志，就知道她肯定又想问题入了神，没听到自己叫她。
他有些无奈的走过去，拍了拍孟远志的头。教室里的学生也跟着他的动作转头，齐刷刷的向孟远志看去。
孟远志的思路被打断了，她生气的抬头瞪了拍自己的人一眼，见是陈华章不由睁大了眼睛，挤出一个讪讪的笑容。
“老师，您怎么到这儿来了？”
“和我出来一下，有事找你。”陈华章小声说。
“哦。”孟远志匆匆把笔和本子扫进自己的书包里，跟着陈华章往教室外面走。
路过讲台的时候，她下意识的看向王雷，被王雷瞪了一眼。
孟远志走出教室，发现郑明等几个陈华章的学生站在走廊上，用一种夹杂着热切的奇怪的眼神看着她。
用一句不太恰当的比喻，就仿佛看到了骨头的狗一样。
孟远志脚步一顿，诧异的问郑明：“发生什么事了？”
郑明把一个很厚的牛皮纸信封递给孟远志，催促道：“快打开看看。”
“什么东西啊，你这么着急。”
孟远志接过信封，撕了两下没撕开。
“我来。”郑明着急的拿过信封，想要撕开封口。却用力过猛，一下把信封撕成了两半。
一个信封和两本样刊掉在地上，郑明连忙把书和信捡起来，递给孟远志。
“卧槽，是真的。”
“过了吧。”“都有样刊了，肯定是过了啊！”
“牛逼啊，小师妹。”
旁围观的几个人，伸着脖子看着孟元志手上的书，也跟着激动，七嘴八舌的议论起来。
陈华章从样刊里抽了一本，先翻目录，找到孟远志的论文，又数了数页数，才从头开始读。
孟远志见郑明眼巴巴的看着她，就把自己手上的那边样刊递给他，自己则翻开信看了起来。
是编辑给的回执，里面称赞了孟远志的论文一番，然后告诉她过稿了，会在下一期数学年刊上发表。
虽然早就确定自己的论文和证明没有问题，但是在收到确定的回复之后，孟远志心中还是一阵激动。
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在学术期刊上发表论文，而且还是在《数学年刊》这样顶级的期刊上。
就像是陈华章说的，这篇文章足够孟远志在全国任何一个学校或研究所找到一份工作，哪怕她以后没有什么非常杰出的成就，也能靠着资历坐到教授的位置上。
她又重新把信读了一遍，才抬起头。此时，郑明已经激动的脸都红了，围着他的一圈人，不时的发出惊叹和议论。
一墙之隔的教室里，王雷听着走廊里的动静，眉头越皱越紧，脸色越来越沉。底下的学生看着老师难看的脸色，一个个低着头鹌鹑似的。
等了半天，见外面的声音没有减小，反而更加嘈杂，王雷终于忍不住朝门口走去。
见王雷气势汹汹的走出教室，学生们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小声议论起来。
宋景的同桌戳戳他的胳膊问：“你和孟远志挺熟的，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不知道。”宋景摇摇头。
他前座的同学也转过身问：“哎，刚才那个陈委员是谁啊？孟远志是他的学生？你听说过没有？”
宋景摇摇头说：“不知道。”
见周围的同学还想打听消息，宋景连忙说：“我和孟远志也就说过几句话，算不上熟，你们有空在我这儿问东问西，不如想想老雷的题怎么做，他刚才脸黑成那样了。过会儿不一定怎么发脾气呢！”
“再说，人家孟远志的事情，和我们有什么关系。”
教室外，王雷气呼呼的冲陈华章抱怨，道：“陈委员，我在上课呢，您这大呼小叫的到底是什么事啊？就算你是学部委员也不能打扰正常的课堂秩序啊！”
王雷的语气有些失礼，但陈华章并不在意，他知道王雷就是这个脾气，何况也是他理亏在先。
接到《数学年刊》的回信时，陈华章正在给手底下的研究生讲课题。郑明见是《数学年刊》的回执就急切的催促他打开。
但陈华章想着这是孟远志第一次发文章，就说要让她亲自打开。可有了这么一遭，底下的研究生都无心听讲，而陈华章也无心讲课了。
双方一合计，干脆一起来找孟远志了。
陈华章也不是没有在《数学年刊》上发过文章，哪怕是他自己的成果，也不至于让他如此兴奋。
实在是以孟远志的年龄，能够在《数学年刊》上发表论文，代表着未来有无限的可能，他才高兴的有些忘形礼。
“对不住啊，实在是学生们太兴奋了，我这就叫他们走。”陈华章温和的笑笑说。
见此，王雷也没脾气了，陈华章毕竟是学部委员，姿态摆的如此之低，他有什么气也没地方发了。
“到底什么事儿？这么高兴。”他看着陈华章好奇的问。
陈华章故作谦虚道：“没什么，就是学生在数学年刊上发表了论文。不是什么大事。”
“哦？数学年刊？”王雷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置信。他对数学懂的不多，但数学年刊还是知道的，别说学生了，就算是教授在上面发了一篇文章，也是值得大书特书的好事。
他看向孟远志问：“你的论文发表在数学年刊上了？是我知道的那个数学年刊吗？美国那个？”
“是。”孟远志点点头。
“给我瞅瞅？”王雷好奇的说。
郑明连忙把手上的样刊递给他。
王雷翻到孟远志的文章大致浏览了一下，主要也就是看了看字数和作者，然后用一种看珍惜动物的目光看向孟远志。
“可以啊你，怪不得不愿意和我学物理呢！原来还是个小天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