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孟远志的论文发表在《数学年刊》之后，她就一跃成为了江宁大学的风云人物。

    江宁大学记者站的记者还想要采访她，被她给拒绝了。

    饶是如此，有关孟远志的消息也在江宁大学传的沸沸扬扬。好像一夜之间，所有人都知道数学系的陈委员收了个天才弟子，还没入学就发了顶刊。

    孟远志年纪小，早先营养没跟上，比其它人都矮上一节，站在人群中还是挺显眼的。导致有的人没有看过她的照片，也能认出她。

    在图书馆和食堂常常有人和她搭话，要么就是问她怎么学数学的，要么就是想请她看论文。

    甚至还有些智障想给她钱，让她代写的论文。

    孟远志被弄得不堪其扰，干脆躲到陈华章办公室里。

    结果没呆几天，陈华章给了她两千块钱，说是学校批下来的奖励，就把她赶出去了。说是给她放几天的假，让她好好休息。

    “一张一弛，才是文武之道嘛，该玩就要玩。我记得当时在美国留学的时候，我一个同学也是很聪明的，他和我说他们那有一句谚语‘只学习不玩耍，聪明的孩子也变傻。’”

    “你天天待在图书馆。万一把自己学傻了怎么办？”陈华章说。

    在一旁写题的郑明抬起头，疑惑道：“老师，你上次不是跟我说，让我们少出去玩多看书，免得玩傻了吗？怎么到小师妹这里就不一样了。”

    陈华章怜悯的看了他一眼，说：“你已经够傻的了，有再变傻的空间了。还是多学一点吧。”

    郑明一头问号，心中凄凉。

    小师妹来之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也不知道是谁在邀请我读研的时候，说我有天赋是个搞数学的好苗子。

    过去的美好时光终究是错付了。

    孟远志揣着两千块钱，离开了陈华章的办公室。这还是她第一次能够自由支配这么多钱。

    当今社会人们的普遍工资每个月只有几十元。如果用于日常开支，两千块钱已经是一笔巨款了。

    但要是想做什么研究的话，两千元也能买些钢笔本子，以及复印材料的费用。

    总的来说两千远是一笔不错的收入，又没有多到足够有用，需要攒起来的地步。

    于是在孟娴拒绝将这笔钱作为日常花销的提议之后，孟远志决定奢侈一把，去友谊商店逛逛。

    江宁市的友谊商店，在八十年代前是用来接待外宾和中国的高级干部的，去年才向普通人开放。

    刚开放的时候，孟远志也凑热闹去转过一圈。那时候她还背负着生活的压力，就算手里有了一点钱，也没敢买什么东西。

    别的也就算了，其中一些包装漂亮的零食，让她眼馋了好久。

    现在生活没什么压力，她又心动起来。

    友谊商店的大部分商品都只收外汇券。因此，去友谊商店之前，孟远志准备去找李强换一批外汇卷。

    和赵建华合作的时候，她曾看到过赵建华手下的人，找那些想用人民币消费的外国人换外汇卷。

    她估摸着李强现在手上也会有不少。

    她找到李强工作的地方，让门口的小弟去叫人。

    看到孟远志的时候，李强吓了一跳。在他印象里孟远志总是穿的灰扑扑的衣服，头发乱糟糟的，第一眼看上去像是个小男孩。

    可是现在的孟远志穿着白衬衣和红色的背带裤，薄薄的刘海下面露出逐渐长开的眉眼，像是个娇生惯养的女学生。看不出一点以前混迹街头的样子。

    “王盼儿？”李强微微张大嘴，打量她半响，不敢置信的问。

    “是我。”孟远志微微一笑，补充道：“现在我改名字了，叫孟远志。”

    “孟远志？”李强仍旧没回过神，忍不住说：“你变化也太大了，我这都不敢认了。”

    “现在要上学，不能像以前那样。就稍微打扮了一下。”孟远志说。

    “上学？”

    “嗯，在江宁大学读书，当时你问我要不要和你合伙，我拒绝你的时候，不是和你说过我要继续上学的吗？”

    “可这也太快了。”李强一直都知道孟远志的脑子好使，在扳倒赵建华之后也一直希望能和她合伙做生意。

    当初孟远志说自己要上学，他心里还有几分不屑，觉得就算读出来，也没有做生意赚得多。

    现在看来还是自己小看她了。人家是龙困浅滩，自然不肯和他们这些蛇鼠搅到一块。

    “行了，别谈我了，我这次是有事找你来了。”孟远志说。

    李强想着自己说不定什么时候还要求到孟远志，再加上她也算对自己有恩，就大包大揽道：“你对我的恩情我都记着，有什么事，我能办的肯定帮你办好。”

    “没那么夸张，我就是想找你换点外汇券。按时价是一比一点五，你就按这个给我换就行了。”

    “哎，这算什么！你需要外汇券，直接来找我就行了。何必这么见外呢？”李强说。

    或许是接受了赵建华的生意，李强明显变得油滑不少。

    “我现在不缺钱。前些日子发文章赚了不少。而且我是要买东西送礼的，不好要你的钱。”孟远志坚决的说。

    她话说到这个份上，李强看出来人家是不想占自己的便宜，心里有点懊恼，怪自己不该几个月没有联系孟远志，以至于两人生分了。

    他不是没有找过孟远志，只是那时候她已经搬家了。

    后来他又找了两次，没有找到，再加上刚接手生意，忙得脚不沾地，就把孟远志抛之脑后了。

    李强犹豫一下，叫来旁边的小弟让他去拿外汇卷。然后转向孟远志说：“你一定要给我钱，我就收着。但是呢，我们还是按一比一的比例换，你要是答应我就给你换，你要是不答应这生意我也没法做了。”

    孟远志看他说的诚恳，又没有一定要和李强划清界限的理由。就答应下来。

    走之前，她想了想还是和李强说了刘泽春的事。让他自己做事小心，不要让人抓住了把柄。

    李强满口答应说以后不会再做违法的事。

    “还有你那些手下，你也让他们注意点。前几年严打抓进去多少？政策都是不一定的。”孟远志嘱咐道。

    李强挺相信孟远志的判断，严肃的保证自己会约束手下。又有些无奈的说：

    “可是你也知道，有时候这真不是我一说就管用的，手底下都有自己的想法。我也想做合法的生意，只是总有人为钱铤而走险的。”

    孟远志看了他一眼，本来不想搭理他，毕竟这事和自己没关系。但想到刘泽春对自己的帮助，她心念一转，道：“我会帮你留意的，但到底怎么样还要看你表现。”

    虽然孟远志不太理解那种没来由的善意，但她也愿意一试。就像是刘泽春说的，如果不费什么力气，就能促进事物往好的方向发展，那为什么不呢？

    李强大喜过望，不住的点头。

    和李强告别后，孟远志就去了友谊商店。

    友谊商店里铺着瓷砖，宽敞亮堂，来自各国的货品玲琅满目。

    孟远志先去卖零食的地方，买了自己很久之前就想买的巧克力和饼干。又想到要给身边的人和帮助过她的人买点礼物。

    她先是逛了逛卖衣服的地方，给孟娴卖了一件黑色的羊毛大衣。想到吴思远家好像添了一个小孩，她又买了一些奶粉和零食。

    还有刘泽春，他算是帮了孟远志一个大忙。按理说孟远志不该落下他，但她不知道刘泽春的喜好，挑选起礼物就有些犯难。

    孟远志抱着一堆东西，在友谊商店里闲逛，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卖书画和文物的地方。

    装在玻璃展柜里的景泰蓝，和镶金的绿松石首饰让她停下了脚步。这些看起来倒是送人的好东西，但孟远志下意识觉得不适合刘泽春。

    卖工艺品的人并不多，售货员有些无聊的左顾右盼。见孟远志站在柜台前面左看右看，年纪又小，就招呼她就问：“哎，小孩，不买不要用手摸啊——”

    “我要买来送人的。只是没想好买什么。”孟远志说。

    售货员打量孟远志几眼，见她手上大包小包像是个有钱的，就走过来笑着问：“你买来送谁？”

    正好孟远志也缺个人参谋，就说：“我想送一个帮过忙的长辈，中年男性，大概是做官的，不知道送工艺品合不合适。”

    售货员想了想说：“送给当官的，不适合送首饰。送画怎么样。”

    孟远志有些心动，就让售货员给她介绍。

    “齐白石15元一平尺，王雪涛12元一平尺，李可染10元，吴作人5元。这几个都是卖的比较好的。你嫌不嫌贵？”售货员笑眯眯的问。

    孟远志算了算一副画要上百元，有点贵，但能够接受，就说：“请帮我推荐一个。”

    售货员本来是闲着没事儿，才和孟远志聊这么多。此时见她真的要卖有些诧异的问：“小孩，你真要卖。这画可不便宜，而且我们这里是收外汇券的。”

    孟远志肯定的点点头。

    售货员看她那副成竹在胸的样子，又心想要镇住她。

    友谊商店的画都成卷的放在抽屉里，售货员从抽屉里捡出一个篇幅大的，在玻璃展柜上展开了。

    孟远志凑过去一瞧就看上那副画了。画上画的是松柏，虽然她说不出话好在哪里，却不妨碍她觉得这幅画十分动人。

    “你瞧这个怎么样？齐白石的松柏，适合送长辈。你要的话二百六给你。”售货员说

    二百六，王盼儿有些肉痛。但又找不到更合适的礼物，略微纠结后，还是将画买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