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1 章

    不想母亲听完更加崩溃,她几乎是声嘶力竭地喊起来。

    “然然,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你知道生个孩子对女人来说意味着什么吗?你一个人,要生什么孩子?要生谁的孩子?凭什么这份辛苦你一个人就这么轻易要承担了……”她的问题像连珠炮似的朝她袭来,可是最后却断在自己的一声抽泣里。

    她哭了许久,聂然便听了许久。最后通往地铁站的这200米路,她走得格外沉重。

    最后,母亲终于恢复了冷静。

    她用略带沙哑的嗓音问她:“你现在哪?什么时候回来?妈妈想见见你,妈妈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见不到你,妈妈感觉整个胸口都透不过气来。”

    相似的话,在发现聂方清有私生子后,聂然就有听过。她心知这件事对于母亲来说,恐怕是不逊于上次的晴天霹雳。遂只好叹口气,温声回答:“我收拾一下东西,晚上就回去。”

    ***

    莫羡误打误撞遇见聂母后,心血来潮真去了趟公司。周末除了个别有事需要值班的员工外,整个职场上人员寥寥。没有高森和其他高层们在,莫羡在这里乐得清净,干脆躲在办公室里补觉。

    常规操作是觉睡到一半又被噩梦惊醒,这回依旧是满头满身的汗。莫羡已经见怪不怪,不过这次他清晰地抓住了点什么——那是一种突然从高空坠落的感觉。手脚不受控制,身体急速下行,完全不知道什么时间会砸落在地,所以人的精神在急剧紧绷中被越拉越紧,不断趋于极限。

    直到醒来,酷刑才结束。

    他睁开一条眼缝,不经意间看到桌子对面地板上的一双黑皮鞋,一时间毛骨悚然。整个人神经质地抽搐了一下,不自觉发起抖来。桌边的无线鼠标跟着遭了殃,被他一把抄起往来者身上砸去。

    对方利落地侧身一避,又往前走了两步。

    “怎么回事,小羡?是我。”

    莫羡惊魂未定,喘息着抬头,扒住桌沿的双手上泛起青筋。

    “哦,你怎么在这儿?”

    还努力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有人给我传消息,说你来公司了,我特意来找你。”

    “什么事?”

    高森仔细观察着他的神色,又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着。

    他今天穿了一身黑,仅夹克是咖啡色的。但公司里中央空调控温,一直是恒温恒湿的状态,进来后偏热,他便脱了外套。半高领针织衫和挺括的西裤勾勒出他修长且结实的身材,相比莫羡,他是要再偏壮一分的。但黑色毕竟显瘦,再加上气质更成熟,这身搭配恰好十分适合他。

    “我身上哪点有问题,吓着你了?”

    “没什么,冷不防看到个人,你站旁边也不说话,神经。”

    “这次的trigger是什么?”

    “我很好。”

    “我的裤子还是鞋子?”

    “我说了我很好!”莫羡语气不善。但很快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烦躁地撸了把头发,从老板椅上站起来,缓缓吐息。“你搁猫旁边放根黄瓜,它瞧见反应比我大。”

    他不喜欢高森这种细枝末节的追问,向来如此。他知道高森会把这些记录下来,然后当作工作一样汇报给莫父莫母。随之而来的是新一轮默默进行的清理,他以后不会有机会再见到任何与刺激物有关的物品。

    上次是卡通手表还算少见,这次的黑皮鞋就有些离谱了。难不成,他们还要确保每个人在见到他之前,把鞋子都换掉才行?如果办不到怎么办?

    他几乎毫不犹豫就能确定,如果继续这样下去,早晚会有一天,可能他们会限制和禁锢的,就是他本人。毕竟这样做一劳永逸,也最省心省力。

    那样的生活于他而言,可能离真正的疯狂也已经不远。

    在过去,他本能地不愿意多想,会逃避这样的问题,只放任自己做行尸走肉,纵情声色,醉生梦死。但现在……因为某些缘故,他对缺失记忆的渴望突然有点强烈,几乎快要和对它的恐惧持平。生平第一次,他有些游移不定。

    此时高森已经按开窗帘。厚重的遮光窗帘向两边分开,落地窗外日光正好,照亮这天地。

    他从地上捡起那只摔散架的鼠标,将零件一点点拼好。所幸地毯吸收了大部分力道,所以它很快又恢复完整,并且依旧顽强可用。他将它轻放到桌上的鼠标垫上,摆正位置。

    “还记得舅舅经常怎么说你吗?”

    “他骂过我太多,早记不清了。”

    “冲动,感情用事。”高森摇了摇头,“你是吃过大亏的人,怎么就不明白呢?”

    不想莫羡听闻此言,像听到天大的笑话似的:“是不明白啊,森哥,我哪有什么感情?我敢吗?我精神不稳定,脑子随时抽风,我这样的人,能谈得了什么样的感情?”

    “600万元拍个王冠送给女网红,不是出于对人家的感情吗?”

    “你知道了?”

    “满世界的八卦新闻,我不想知道都难。”高森双手抱胸,倚在落地窗边打量他,“不光我知道了,全公司都知道了,也包括你爸妈。”

    “哦,所以?”他挑起一边眉毛。

    “以往你那些床伴的事儿,再离谱毕竟没闹到台面上过,你私生活乱,舅舅舅妈也可以佯作不知,别人问就推说是竞争对手故意害你风评。但这次不一样,人是你自己亲自领过去的,追求也是你自己亲口说的。一个来路出身都很成问题的小网红,哪方面看都欠佳,你还上赶着说追人家……舅舅气得差点心脏病复发。”

    “心脏不好就少喝酒,说了不听怪谁?我这没事帮他锻炼一下心脏,他应该谢谢我才对。”莫羡无谓地耸肩。

    饶是高森脾气再好,见状也忍不住斥道:“莫羡,你能长大点吗?”

    “什么意思?我哪里幼稚了?”

    高森盯住他双眼,眼眸沉沉:“我问你,你是真打算跟人家谈?”

    “那倒没有,现场炒个气氛而已。”

    高森简直快被他气笑:“这不叫幼稚叫什么?张口就来?耍人很好玩?你这么轻易胡来,别人怎么想莫家?怎么想瑞林集团?”

    “还能怎么想?想我多恋爱脑呗。我恋爱脑跟公司有什么关系?我恋爱脑所以公司可能也会感情用事的意思?”

    莫羡自顾自坐回老板椅上,身子靠后跟玩似的转了半圈。

    “小羡,舅舅需要你在集团内部作出解释。基于你以瑞林集团代表的身份,在慈善晚宴上的言行做出合理解释和检讨反思。并且这份解释必须能够充分证明你很好地履行了自己的工作职责才行。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他严肃又慎重地提醒他。

    莫羡的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当然明白。意思就是,如果他不低头,不受训,不按父亲的话谨小慎微地约束自己,那么莫瑞林随时可以把他从现有职务上撤下来,把他的资金来源掐掉。这样一来,他会彻底变成一个没有钱也没有权的废人。

    “行啊。”他淡淡道,“我解释,我接受。都行。”

    完全没有一点悔悟的意思,反而像个混不吝的混子。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也是在这时,他意识到,不知何时开始,父亲好像已经很久没跟他直接沟通过了,不论是在聊天工具上还是电话里。他和他似乎渐渐习惯了通过高森来交流。特别是在一些极容易产生冲突的问题上。

    高森成了莫瑞林代言人的同时,也把他推得离自己更远。

    这一刻,他竟然有种被遗弃的感觉。

    这就像钝刀子割肉,一开始还会因为难受而感到不适,但到后来,只剩麻木。他心情并没有多大波动,甚至这一幕早在他接受聂然的提议时,就已经预料到会发生了。

    回过神来时,莫羡又开始摆弄起办公桌上的沙漏摆件,两颗对撞水滴组合而成的透明玻璃里,细小的白沙似一股溪流,倾泻而下,然后在他指尖来回旋转。

    “……终于放弃纠缠她了么?”

    高森含混的话令他抬头飞快瞥他一眼,对方探究的神色尚未来得及收回。

    莫羡懒得开口,低头盯着沙漏摇来晃去。

    “早该这样了,挺好的,过去的就告一段落,往前看吧。”

    “开心吗森哥?”他突然出声。

    高森正往外走,闻言表情凝滞一瞬,回眸:“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都惦记她好久了,如果我退出,你趁虚而入,志在必得。”

    这话说得高森脸上神色变幻好几遭,似乎还隐隐动了怒气,但最终等开口时,已经恢复了一副得体做派:“我只考虑一点,她是否会幸福。”

    “我不明白,明明跟你一点关系都没有,为什么非要插手?”

    “谁说跟我没关系?或许孩子就是最大的关系呢?”

    直到他离开后许久,这句暧昧言语仍在莫羡脑海中盘旋。难道聂然确实跟他也有一段?

    他想起站在门后的聂母,她早晚会知道女儿怀孕的消息。他只关心一点,聂然会向她怎么解释。

    不论腹中孩子是谁的,恐怕在聂母的施压下,都需要有个名义上的归属——仅就这一点,她会选择谁?

    这个念头甚至一度超过了纠结她腹中骨肉到底是谁的。一想到如果没有自己,她也许会顺理成章在高森的小伎俩下选择他作为盟友,那么自己就会如鲠在喉,如芒在背,被生生气死。

    至于说为什么会如此生气,莫羡没来得及细究。

    他抄起手机给她打了个电话,忙音持续了很久,直到最后一声他已经不抱希望之时,被她险险接起:“我现在很忙,你有事?”

    声音很小,鬼鬼祟祟的样子。

    “我今天见到你妈了。”

    “哦。”并不惊讶。

    “不跟我说实话,那会跟她说实话吗?”

    “你别管。”有点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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