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3 章

    女儿不肯说,她心事越发沉重。

    夜半,向晚棠实在睡不着觉,坐起来拉开窗帘看了看外面。春日更深露重,又已停止供暖,只觉得周身一片凄凉。她独自默默垂泪一阵,左思右想,还是给那个常年置顶但已断联许久的微信头像发了条消息。

    聂方清回得很快,就好像他也未睡似的。

    ——你不要着急,好好休息,明早我们细聊。

    ***

    城市另一头,灯红酒绿,自是一片不夜天。事实上,这家会所的名字就叫不夜天。

    姚俊峰在门口站了会儿,吹吹冷风,顿觉头脑清醒不少。他用力吸一口手里的烟,随后缓缓吐出来,右手还是在习惯性地翻聂然的微博。

    她最近发得很少,基本都是转发些母婴相关的种草和科普,要不就偶尔记录一下自己的某些生理变化。于是他知道了她身上已经爬上了妊娠纹,她总是感到饥肠辘辘却强忍着没吃,她走路时不得不用手托着下腹,并非矫情,实在是坠疼得难以忍受。

    妊娠纹真是个千人千面的东西。就像刘琳琳,自打怀孕后各种找理由躺着坐着,就是不动弹,一个劲地吃,可除了身体迅速催肥,肌肤弹性依旧,油光水滑。他实在不能想象聂然白皙如玉的皮肤被撑裂的样子,就像上好的瓷器上出现一些破坏品相的裂纹。

    要是能换换,该有多好。

    女人们的娇笑声从里面传来,很快,一位浓妆艳抹的女郎施施然走出来,高开叉的墨色旗袍,露出雪白的腿根。顾盼生辉,身姿摇曳。看到他时,脸上的笑意还未消,即刻又扬了上去。

    女郎生得一张标准的鹅蛋脸,黑发如云,是少见的复古大波浪。端着手臂挨过来,低笑道:“哥哥,那个男的喝醉了已经。都起不来了。”

    纤纤玉指点在他肩头轻轻摩挲:“他起不来了,我陪你好不好。想你了。”

    声音减小,楚楚动人,倒像个娇羞的少女。

    姚俊峰随手将烟摁灭,扔进垃圾桶里,又扯松自己的领带:“他还能说话吗?”

    “说两句还是行的,就是那方面不太行了。”

    “那不是正好吗?省的伺候了,钱也不会少你的。”

    女郎却不肯走,兀自拿手轻扯他领带,拿指尖绕来绕去,颊上生晕,低头温柔。

    “哥哥……我还是想你。”

    酒意似潮水,下褪过后复又上涌。姚俊峰盯着她的侧颜,那如出一辙的葱段似的手指,鬼使神差地伸手碰了碰。女郎见状大喜,立刻做出回应,将一双玉臂缠到他肩头,想要依偎上去,却在下一刻,被姚俊峰坚决推开。

    “做好你自己的事。”

    冷清的烟雾中,男香尾调的木质与苦缭绕着向上攀爬,纠缠在她鼻尖。女郎知道这次又没戏了,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迅速恢复了双手端臂的姿态。

    她曾花了好大力气才弄清楚他惯用的这款香水是什么——爱慕回忆录男士。

    我那时如此爱慕你。

    香水的广告语如是说。

    推门进去时,王良生伏案打呼噜睡得正香。姚俊峰和女郎分坐到他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见他始终没反应,拿茶杯接了冷水,将他头托起,对着面门猛扑一杯上去。

    凉意激得他终于回魂,费劲睁开眼睛,却见姚俊峰正拿着一条消毒手巾给自己不紧不慢地在擦脸。衬衫袖口挽至手肘,金丝边眼镜左边镜片反射着一道白光。他的眼神看起来,极为冷漠和漫不经心。

    “王经理,你困了,咱们今天就到这儿吧。我叫个车送您回去。”

    “没,没,哪有的事儿!我可没醉!我酒量好着呢!”王良生嘟囔着,把自己日益肥胖的身躯往前挺了挺,“来,咱们接着喝!还没比出来胜负呢!”

    姚俊峰笑道:“这次比不出来,下次接着比就是,多的是机会。”

    谁成想王良生垂头丧气道:“哎,谁知道呢,后面有没有机会还不一定呢。”

    “怎么了这是?”

    “前两天工作办得不利索,挨骂呗,听口风我莫哥也可能被撸,老爷子一不高兴,怕是到时候一秃撸把我也撸下来了,哎……”

    姚俊峰劝道:“一个慈善晚宴而已,不至于吧。”

    “你不知道,他们莫家,事儿可多了。老子看不顺眼儿子,儿子也不服气老子。归根结底,都怪那次绑架案,也是太不凑巧,莫哥逞英雄为捡个芝麻丢了西瓜。那个压力紊乱发作起来跟精神病都没两样,时不时就来一遭,要不是家里人都劝着,老爷子差点就把他扔疗养院里眼不见为净了。”

    “小莫总的病这么厉害?”

    王良生伸出一根手指,神秘一摇:“这两年还好些,头一两年在加拿大时,我听说天天地把医院和家里当地道战战场,东躲西藏的,常人都不敢靠近,生怕他从哪蹦出来给你来这么一下。没少付人家护工医药费。”

    “这样啊,到底是谁绑架的?绑架时发生了什么才这样?”

    王良生掀起眼皮,大着舌头摇了摇头:“我哪知道那个。那时我被我家老爷子扔部队里摸爬滚打戒网瘾呢,就听说是个惯犯,有前科的,手段特别狠。有备而来,专程来找受害人伺机报复的。那之前就偷偷跟踪受害人很长一段时间。”

    “要我说,救人这事儿就不应该随便出头。你看他辛苦救了受害者有什么用?人家拍拍屁股转眼就搬走了,从家属到本人,谁也没去我莫哥病床前探望过,活脱脱白眼狼一只啊。”

    姚俊峰若有所思,但话谈到这里,王良生也吐露不出更多。又笑着跟他客套几句,吹了一下接下来楼盘项目的潜力价值,请他在小莫总面前替力行多美言云云。

    原本此次饭局是莫羡主动通过王良生找的他,还以为能有很大推动,没成想来了后,莫羡反而迟迟不到,后又推说今晚临时有事,遂变成了他跟王良生的老样子。姚俊峰自是在心里冷笑。

    王良生此人,除了爱财就是好色。是以姚俊峰这次找了个自己熟识的女郎Rose过来烘一下气氛,果然宾主尽欢。王良生一边摸着Rose小手一边义正严辞地向他转达了莫羡的意思。

    总的说来,还是力行入局的时机不对。他们新项目选址在西海岸,虽然毗邻几大高校的新校区,价格能相对稳住,但瑞林对他们的操盘能力和销售进度存疑。做地产开发商,资金回笼是个关键,近年来,多少烂尾工程,都是因为当地政策或疫情等外部因素,导致突然的销售缓慢或停滞,一下暴雷,前期的大量资金投入相当于打水漂。

    如今周边地段差点的地方房价都在持续性下滑,他这里想要稳住,还想要卖好,很难。

    不是没人能做到,但是力行的概率太低。

    姚俊峰笑着称是,等结完账回来,看王良生仍色眯眯将Rose瞧着,心里便有了数:“王经理,回去太晚了,要不附近住下?叫Rose扶着你过去可以吧?”

    王良生自是乐得享受。

    ***

    第二天一大早,向晚棠早早出门去买早点。

    聂然则打着哈欠起来,把攒满的脏衣娄拿去清理了,按下洗衣键,又去收拾昨晚的垃圾。等她拎垃圾袋出了电梯,不偏不倚,正好遇上从正门进来的莫羡。也不知为何,太突然,心里有点慌,这一慌反倒不困了。

    反而有点后悔自己没好好梳头发,随便别了个鲨鱼夹,穿了条瑜伽裤和旧大卫衣就出来的颓态。

    幸好男人今天穿得异常居家,没有让她直接犯潮人恐惧症。黑白宽条纹的针织衫搭配一条灰色大短裤,白色抽绳长长坠着。脚上是黑袜子小白鞋,说不出的青春帅气。不过脖颈间挂着一条金色项链,吊坠是带英文字母的小圆片,为他周身突然增加几分时尚感。

    不愧是在温哥华待过的,连老外抗冻的本事都学过来了。7、8度的气温,露着劲瘦一截小腿,不知道图个什么。

    见她停下,他脚步一侧,不偏不倚堵到她身前:“我找你。”

    她朝四周东张西望一番,推他:“往外走,这里不是说话的地儿。”

    却发现推不动。

    他跟堵墙似的,高高瘦瘦,腰腹肌肉结实坚硬,她手指居然按得有点疼。

    他低头噙着笑看她,挑了挑眉毛:“求我啊。”

    “……”聂然瞥他一眼,干脆扭头走向另外一侧通道。

    莫大少只好长腿一迈,不情不愿地跟上,胳膊自动自发伸过去,帮她把门打开。

    两人一前一后走了一阵,在绿化区小花园的平台上站定。

    今天又是个晴朗日子,草坪现出绒绒绿意,阳光正好,暖洋洋地洒在人身上。一旁的玉兰林林总总,早已含苞待放,白色和粉紫色花瓣微微收拢,清风一送,幽香阵阵。

    “什么事?”

    只见莫羡拿起手机操作一番,很快她感觉自己手机一震。

    就听他道:“上次陪同治疗的费用,转你微信了。每两周一次,下次是这周四,别忘了。”

    聂然看一眼手机,1000块。备注:陪诊费。

    “太高了,你按普通的病人陪诊给我就行。”

    “那是多少?”

    “60。”

    莫羡:“……瞧不起我?我这个不一样,需要你协助治疗。”

    也是。他们挺适合这种纯粹的金钱关系。

    于是聂然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收了,想了想,又道:“下次能改周五吗?我产检一般是那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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