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又一个新年来临,国内天气比以往要暖和,万物万事有了复苏的兆头。

    成音和往常一样,独来独往买菜做饭,跨年晚会准时准点,她靠着沙发接到宋凌远的电话。

    宋凌远这几年事业上挺悠闲,能引起烦丝的大概只有家里那档子事了。

    聊了会公司来年运营,他停顿半秒问,“见着周怀岑了?”

    成音弯了弯唇,“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我是谁啊,都能去当狗仔了。”

    “那宋总还真屈才。”

    “可别抬举我。”

    成音想说什么,电话那头的男人再次开口,“说真的,不想回来看看吗。”

    电视主持人说着阖家欢乐的祝福词,她被问得沉默。

    门前那盏新装的路灯光线明亮。那晚天上没有星星,风依然无休止的刮,耳边都是笑声。

    ...

    在这不久后,成音真的在某一个时刻动起了回国的念头。

    偶然一次和董依依闲谈里,得知姑娘初到北京,在唐向志公司工作,得到不少指点,即使后来出来创业,她还是把那人当做师父,关系很不错。

    成音觉得耳熟,殷如月定居香港后,变卖了北京的家产,其中长安街的铺面就到了这位唐总手里。

    那天,董依依包了家餐厅,牵头让她和唐向志见了个面。

    唐总做的国际贸易生意,世界最大翡翠交易市场又在泰国,这两人相识很正常,成音没有多想,当然在酒过三巡,男人不经意将手放到身边人腿上之前。

    包厢环境私密,董依依娇气拍开他的手,讪讪解释说我师父喝醉了。

    据成音了解,唐向志是有家室的,此时她只是点头,移开了视线。

    过去三年形势压制了许多产业,唯独网络受到影响最小,甚至蒸蒸日上,谁都想去分杯羹。

    饭桌上终于说到了重点,唐向志脸上挂着笑,“成小姐,不多说你也了解,这几年生意不好做,上头制裁这个不让出口那个不让进口,很多货送不出去,实体内销也劲头不足,你能坐到这里,我相信你有办法帮我解决困难是吧。”

    成音知道他在组建一个运营团队,正广纳贤才,“承蒙唐总这么相信我,您能约我吃饭,想必是以前听说过我?”

    “谁不知道本悦的今天有你一手的功劳啊。”唐向志心情大好,意味不明看她,“听我徒弟说,成小姐想回北京开个店?这样怎么样,我以公司名义免去东长安街任意店铺十年内房租为前提邀你做案子负责人,不妨考虑考虑?”

    结束后,他们交换了名片,看着一男一女依偎着离开,成音站在门口,手里名片冰冷,交换条件也确实诱人。

    他说本悦有自己一手功劳,但也只有自己知道依仗了某些捷径。

    决定往往当下就已经做出了,剩下的时间只是确定风险。

    成音不知道为什么会答应,可能是唐向志看中她在本悦的成绩,主动邀她共事,也可能是残存的自尊作祟,想摆脱那些过去。

    2023年二月中旬,她开始着手处理在这里新置的家具,退掉房子那天,阴郁了半个月的都柏林忽然放晴。

    来时和去时心情截然不同,飞机在首都机场落地,三年了没什么变化,航站楼依然伫立告别的男女老少,正午的西二旗依然堵得水泄不通,十字路口的小巷依然有大爷逗趣似的调侃像是骂大街,直到坐上出租,听着司机在红灯停下,扭头看了眼刚刚疾驰而过的豪车,阴阳般说了句以为您一脚油门上北二环了呢,成音才感觉到她真实的回到了这座城市。

    唐向志的交给她的案子马不停蹄的开始,同时也信守承诺与她签订房屋租赁合同。

    当尘埃落定,成音终于有了时间喘口气,也想起来宋凌远说要给她接风请客吃饭,已经被她往后拖延了两周之久。

    餐厅定在太古里六号楼三层的萄木。

    宋凌远刚好在这附近,来的很快,落座不禁瞧了她一会,“瘦了不少。”

    “白人饭不好吃啊。”

    他扬了扬眉,翻着菜单,特地多点了几样招牌,“准备什么时候开始工作?我这临时工都快被压榨干了。”

    相比之前他们玩笑下总是客套尊重,如今心境不同环境也不同,逐渐风轻云淡。

    成音无奈笑了下,“唐向志找到我,接了他那一个项目。”

    宋凌远诧异看向她,“怎么跟他合作了。”

    唐向志生意做的大,只是风评不是很好,成音见识过什么师徒情缘,私生活自然上不了台面,但又试问圈子里谁又比这干净多少。

    “给的多呗。”她笑。

    宋凌远却没笑出来,“你不是这样的人。”

    善恶黑白,她一辈子没做过什么对不起自己的事,但终归不是什么好人。

    成音叹了口气,将准备许久的话说出,“我不打算回本悦了。”

    露台暖风和煦,初春的气息缥缈在空气中,她继续说,“席画那我会去说,我想她也一样放心把这份心血交给你。”

    “什么意思?去帮唐向志?”

    “没有,只是想换一种生活。”

    宋凌远依然接受不了这个理由,脱口而出,“成音,这不是过家家,走到这一步全都放弃,你不会后悔吗。”

    她选的这条路,没有旁人作伴,放弃虚荣,放弃奉承,想想那些名利,确实惋惜。

    可当低头看着面前那杯甜咖啡,成音再次笑了笑说,“不会。”

    这顿饭吃的不是很愉快,宋凌远没有接受她的决定,离开前冷着脸让她再想想。

    那日之后,北京迎来了雨季,褐色尘土混着残花叶柳浮在油柏路,熟悉的像是爱尔兰深秋味道,时隔几年,她再次听闻关于娱乐圈的事,许贺结婚了,对方是某国际女演员,消息一经放出便收到铺天盖地的转发祝福。

    彼时,成音站在东长安街交叉口的黄金地段,看着刚挂上的招牌,艺术清新的字体刻着店名---明天见。

    记忆里的那个人,一定想不到她真的为她开了家花店。

    张铭希,你知道吗。

    这个世界好像坏人总是过得很好。

    *

    理想愈发靠近,现实忙碌依然兵荒马乱。

    当晚,因为唐向志的原因,成音受邀参加今年的互联网创新峰会,也是这一天,爱尔兰一别之后,她与周怀岑再次重逢。

    事情要从会议刚开始说起,名声打的响亮,各种企业到场不少人,成音几年前参加过类似的场合,甚至站上过讲台,应付起来也算得体。

    唐向志没来,他的夫人来了,听说唐夫人娘家在上海,父亲是某知名大学的副校长,或许成音在埋头学习的岁月里,也曾攻读过那位老人家写的作品。

    身边女人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样子,一身淡色礼服,一颦一笑尽显优雅,她不由想起董依依,两人完全没有一个层次的可比性,都说有钱会让男人变坏,实则只是钱将人原本的恶放大,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多说什么,人都活的是个面子,可能唐夫人早已知晓,甚至比她知道的还要多。

    周围阿谀的谈笑声持续。

    碰杯轻响,对面有人感叹,“您家那位日理万机,新年又新领域告捷,让我们这些同行都无地自容了。”

    唐夫人笑吟吟谦虚说,“年轻人的功劳,我们跟着沾光罢了。”

    这说话的艺术,总有人研究的透彻,仔细想想,有何道理。

    成音一直沉默当个陪衬,直到唐夫人喜于言表的打了个招呼,“怀岑,我以为你还在国外呢。”

    这事实则不足以提起,说来也巧,去年年尾他投资了个传媒项目,但当天发布会出了点状况,有人说这位爷不知道什么原因,临时走了程序出国了。以至于那时到场的媒体企业面面相觑,不敢诟病,消息也就在这样传开。

    他站的地方离这不远,没穿西装,黑色衬衫领上没有领带,像是只是来走个过场。

    有人自动的让开位置,隔着唐夫人,周怀岑目光掠过一侧低眉顺眼的姑娘,再到她面前代表公司的牌号停留几秒。

    目光□□,成音握着酒杯指尖一瞬发紧,思绪从平和中抽离,耳边唐夫人亲切询问他的母亲是否在北京,想约她喝个下午茶。

    周怀岑坐的不是很直,抬起眼,依旧清风霁月模样,“你不如亲自问她。”

    这话很给面子,也应了唐夫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相熟悉的关系。

    印象里,这个人对待这些事总有不屑,在一起时他会跟他聊些圈子里的事,语气讥讽,不理解的是,他有时说到自己,也是这种语气,他说,外面的人捧着他,实则是捧他爹妈,不然谁又瞧得上谁。

    时间好像过的异常缓慢,唐夫人和他说话的笑意渐浓,“听说成小姐也是从国外回来,哪儿来着,爱尔兰对吧。”

    慢镜头中,不少视线看过来,成音点了点头。

    那些看过来的视线里,包括周怀岑,如藕丝般,他漫不经心问,“是么,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硬着头皮回,“就前段时间。”

    这里谁不是八面玲珑,两句话,氛围便变得不一样,唐夫人看了她一眼,“可不是,A大的高材生,我们挖到这么个人才,也费了不少力气。”

    夸赞的场面话,听入耳里难免刻意,周怀岑笑了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关注点渐渐转移,成音坐在位置上没动,甚至连酒杯的方向都未曾动过,一切感官变得敏锐,她看见他盖在骨节处的银色腕表泛着淡光,看见有人敬酒,他微抬酒杯并没有喝,随意与那人谈笑,直到他起身离开,身边的话题依然关于他。

    有人说,周怀岑和王家的婚事定下了吗,都老大不小了。

    有人回答,听说啊为了前女友和家里闹的挺厉害。

    那还是三年前的事,重要场合,周怀岑陪着母亲参加,结束后门口停着两辆车,周夫人与友人相谈甚欢,不曾想收到了儿子的礼物,她表现出惊喜模样问什么时候这么有心了,周怀岑嗤声说你儿媳妇送你的,当时身边不少官客看到,看到周夫人当场脸上挂不住笑容。

    “那只birkin包一般人真买不到,你说他前女友是什么人。”

    “不知道啊,这都过多久了,谁还想得起来。”

    潮涨潮落的闲话中,手中的一杯酒渐渐到了底,成音终究没再听下去,中途离席,走进场外开放式廊道。

    她肩上是一条白色披肩,风钻入一片凉意,走至一半,她找手机想打车,再抬眸,周怀岑就站在尽头抽烟。

    廊道建筑保有明清风格,他长身而立,指尖猩红一点,倒有几分旧社会的冷然。

    “工作还顺利?”他问。

    他们之间总有莫名其妙的默契,成音想为自己辩解两句,最后还是忍住,“挺顺利的。”

    周怀岑唇勾了下,没说什么,手机铃声在这时候突兀响起。

    成音站在对面,看着他抬手抽烟,清隽眉眼垂下似有似无的同样落在她脸上。

    空气中慢浮的烟雾,被飘来的雨丝打落,听筒声微弱,她还是听见了几个字眼,那一瞬忘记了提步离开。

    等到屏幕亮光熄灭,成音下意识的,“你外婆怎么了。”

    “高血压,疗养院住了段时间。”

    “不是说你家里人都挺好的吗。”

    如今他们可以说是陌生人的关系,就像刚刚宴会上装作不认识也能心照不宣,此刻她明显将这种平衡打破。

    反之周怀岑淡然看着她,“是最近的事。”他笑笑说,“想跟我回去么。”

    话轻飘飘的递入,成音相信没有言外之意,试问分开这些时间,他身边不会缺女人,也不会缺爱,总有人翻山越岭,运筹帷幄,为一份虚伪奉献自己排着队上他的床,只是她略微有些不同,主动的离开,勾起无名的不甘,仔细想来是不是也算得上一份殊荣。

    静默过后,雨丝何时变的倾盆,无人知晓,周怀岑拉着她往门口走,“等会去哪?”

    他指腹的温度总是热的,热的她眼眶有些红,雨夜无休,溅落的水气染湿裙摆,她轻声,“你来爱尔兰真的是顺路吗。”

    遐想在暗地拉丝结网,爬过心间每个角落,猝不及防的坦然,周怀岑一顿,神色不明,像是没听清,敛眉问,“什么。”

    成音不再在意这些细节,也没有追问,刚刚场上那些话她都记着,除了那个王家北京城找不出第二个姓能被周夫人看中当亲家。

    那一年,是他们认识的第几个年头了,一时想不起来。

    所以人生到底有多少年头可以任意蹉跎,有人愿意再去赌一个明天吗。

    她不经自嘲,缓缓抽出在他掌心的手,“周怀岑,既然我们都决定往前走了,就没必要这样了。”

    声音比今晚的雨声要冷,周怀岑像是听到什么好笑的事,小姑娘还是这么没良心,他随意椅着身边的檀木柱,没有在意是否潮湿,面对她的疏远,也没有意外,语气松散,“说说,听到了些什么。”

    屋内会议继续,不时传来掌声,成音不介意把话说的明明白白,长廊孤寂空远,他抬手将她发丝轻轻拨开,“那他们有没有跟你说那婚事吹了。”

    这些人还是一样的孤高寡情,她的难堪她的执拗,他全都看在眼里,依然温柔的抚平,成音被他风轻云淡的样子惹得烦躁,偏过脸,“所以呢,结果有什么不同。”

    风再次吹来,雨经过地面,脚下一片阴暗,蜿蜒水痕在两人之间形成一道屏障,迈过去都觉后怕,大抵是她太过认真,执着的将旧念重提,周怀岑看着她半响没说话,终于眸光动了下,看不清情绪,“你这副大义凛然样子给谁看?”他沉默几秒,唇角有了些弧度,“就算我说我像只狗一样专门跑去爱尔兰找你,让你回来我身边,你就会回头吗。”

    就算当初分手,他留她,她就会不走吗。

    周怀岑冷笑了下,“成音,你跟我一样,是同一种人,谁都说不了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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