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望去图书馆的路上，脑子里仍然不断回放着早上的景象。
郑敏一家被带走后，学校立即恢复秩序。该上课上课，该备教案的备教案，仿佛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但学校显然低估了学生的传播能力，不足一节课，这件事已经传满校园。刚在路上，陈望已经听到好几个女生嘀嘀咕咕讨论此事。
在路上，陈望反复想起一声不吭的郑敏，还有全神贯注盯着郑敏的米穗。
是昨天刚换的房间，只不过这一次米穗比他早到，还坐在他平时习惯的位置。
陈望距米穗几米远处停住，他有点不知所措。
在原地静静看了米穗几秒钟。
陈望迈开腿。
“你怎么这么早到？”陈望坐在米穗面前，故作轻松地问。
米穗显然没有注意到陈望的到来，被陈望的问话惊到，动作幅度不大，可陈望还是发现了。
“怎么了？”与原前不同，这次陈望盯着米穗的眼睛，认真地看那双眸子里，自己的倒影。
米穗不是没有发现陈望的眼神，心里的不适立马被热流冲走了半分。
“没有。”
陈望见米穗不想说，也不继续追问，换了个话题，“你怎么不回我消息。”
对面的人大概真的没有看过手机，这次陈望能确定，米穗的表情明显与平时稳重的模样不同。
米穗着急忙慌地拿出手机，看清消息后，把心放回到肚子里，“原来是转账记录啊。”
米穗点了收款，又疑惑地问：“你怎么知道那两本书的价格？”
说起这个，陈望挺直了背，莫名给人一种骄傲的感觉。
“我翻了后面的价格表！”
“可是……”米穗既好笑又为难：“这两本书有折扣，你给多了。”
陈望的肩背立马缩了回去。
“哦……”
“那我回头转你多余的钱”米穗有迟疑地问。
或许是没想到自己聪明反被聪明误，整个人陷入低迷的状态，说话闷闷的：“随便。”
米穗强忍住自己想笑的冲动。
真可爱！
“那我么开始吧，你先把昨天做的给我批改。”
米穗知道陈望的数学成绩差，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差，十道选择只做对四道，还是基础题。
常年霸坐在年级第一的米穗诡异的有些沉默。
看着陈望热切的目光，米穗不忍打击男高中生的心，硬着头皮夸赞：“还可以，再接再厉，加油！”说完，做了一个加油
的动作，给这番话的可信度提高。
陈望还是很高兴的，毕竟是来自年级第一的夸奖。只不过他面上不显，心里暗自放烟花。
莫非我还有点学数学的天赋。
沉溺于自己世界的陈望没有发现大学霸已经心虚地插上耳机。
不听、不看、不说。
他就不知道。
晚自习结束后，庞末来找陈望讨论题目，还是令人头大的英语。
“啊啊啊啊啊啊啊！”趁着班里没人，庞末大肆尖叫，“英语怎么这么难啊！！！”
陈望没有想到他会来这么一出，还没来得及捂住耳朵，就已经遭了难。
忍无可忍，陈望照着胳膊上给了一拳，庞末才停止尖叫。
陈望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拖庞末的福，两个人齐齐错过末班车，只得独步走回家。
只不过庞末不是能清闲的。“望望，你说那个女生会怎么样？”
庞末突然提起，看来这件事对他影响很大。
“不知道！”陈望摇摇头，如实说道。
“你说郑敏家里人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处分这事儿只不过有个信儿，还没通报呢，怎么一大早就过来？”
“不知道！”
“望望，你这就没有意思了，怎么回什么都是不知道。”庞末气愤地用胳膊肘怼旁边的人。
陈望有些莫名其妙，“我确实不知道啊！”
看着陈望茫然的眼神，庞末向上抬起胳膊，舒展身体，笑容明朗，拍拍陈望的肩:“对，不知道。那我们就别管了。”
陈望明白庞末话中的意思，同样拍了拍庞末的肩，学着庞末的动作，舒展身体。
庞末看着陈望，眼神凶狠，语气冷硬：“好啊，竟敢学我！”
说着就要去抓陈望，打算来一个爱的“关怀”。
可陈望的动作比他还快，早在一秒之前抛开。
后面的人怒吼一声，“站住，不然饶不了你！”
旁边车水马龙，有些不耐的车主疯狂地打着号子，周围高楼林立，仍有星星点点的灯光透着里面人的窒息，九月晚上的风刺骨，两个少年逆风而行，怒号的风吹不灭滚烫的心，少年的笑声，月亮也在钦慕。
陈望和庞末一路打打闹闹，激动的心情直到庞末回家也没有消散。
张扬的笑脸在看到家里灯火通明时，消失不见。仿佛刚才自由、热烈的陈望从来没有出现过。
家里有人！
是谁！
陈望的内里不断在设想会是谁在家。拿在手里的钥匙始终没有插入锁孔。
我该用怎么样的表情，什么样的语气。
正当陈望不断在脑海里排练着无数的场景。
“咔哒”一声，门从里面打开了。
“少爷，你回来了。”一道慈祥的声音传到陈望的耳边。
李叔，还好。
在抬头的一瞬间，如沐春风的笑容已经挂在陈望的脸上。
“李叔好，我爸在吗？”
“在的。”说着，拿走陈望的书包，挂在自己肩上。
“少爷，快去吧，老板想你了！”
“嗯！”
鬼才信。
走过玄关，陈望看见那个男人坐在餐桌旁，王妈不在。
“爸！”陈望洗过手，坐到陈远的对面。
陈远没有应声，在陈望筷子上米饭吃进嘴里的那一刻，一道威严的声音迫使陈望放下筷子。
“听你妈说，数学考了23分。”语气平淡，让人听不出是喜是悲。
谨慎起见，陈望不敢说太多，只是回了一个“嗯”字，这一个字仿佛在嗓子里滚过无数遍，带着只有陈望听懂的气愤。
对面的人在那一次开口后，再也没有说话。
那只是一句彰显自己关爱儿子的随意问候。
陈望不用脚指头，都能想到。
重新拿起碗筷，父子两像陌生人一样，不说一句，吃完整场。
陈远先吃完，看都没看对面人一眼，转身就上楼，在整个空荡荡的房间里只留下一句，“上来。”
陈望只好放下手中的碗筷，听从父亲的命令，走上楼。
看着背对自己，欣赏面前画作的父亲。
陈望心想，来了，彰显尊严的时刻。
“嘭”的一声，上一秒还被挂在墙上欣赏的画作，下一秒就全身粉碎，孤零零落在陈望的脚边。
破坏者根本没有考虑过它的价格，或者说他不在乎这幅画到底多少钱。
靠在椅背上的人即使砸了一副价值连城的画，依旧是那让陈望厌恶的冷淡语气，“你是我陈家的种，别给我丢脸。”
陈望依旧站在原地，未动一分，不置一词。
或许是他这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情形让身居高位的男人感受到挑衅，作势要拿起旁边的烟灰缸。
一阵震动音打破现在的僵持，陈远接起电话，与陈望说话的声音不同，男人的语气在面对那个人时，软下去了不少。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男人在挂断电话后，让李叔备车。
路过陈望的时候，陈远再次皱起眉头，话里间透露着轻微的嫌恶。
“记住我说的话。”
男人走后，整间屋子充斥着陈望安心的气息。
看了眼地上的画作，可惜了。
走到储物间，拿起里面的工具，回到书房里，将里面的细渣小心清扫。
画是用玻璃裱的。
明天王妈要来。
陈望刚回到卧室，口袋里的手机一直震不停。
绝对是庞末那小子。
陈望掏出手机，划开屏幕。
果然。
【猜你在吃饭，看】
下面附带的照片有好几张，全是美食。
【馋死你，嘿嘿，我妈做的，是不是看起来超棒】
陈望轻笑，这可真是太过分了。
【是挺棒】随即跟上一句。
【你是不是在报复今日之仇】
那边庞末骂骂咧咧的语音立马传来。
【你还知道啊，没追上你不说，还让你踢了几脚，我能不记仇嘛】
【那是你技不如人】
手机对面的人，气的弹了好几条语音。
【还不是你耍炸】
【你等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你最好庆幸你明天生病不来学校，不然你庞哥打的你满地找牙】
【不过，你也放心。揍归揍，兄弟我还是很疼爱你的】
【我让我妈装了一些酸甜的，你不是最爱吃吗，明天带给你，可别说你兄弟我我不够意思】
陈望听到后面两条语音，喉咙发紧，原本轻松的心情被苦水倒翻，无尽的委屈填满整个心脏，有溢出的趋势。
按下语音键的手指发冷，说出的话满含感谢。
【好】
“叮咚”一声，陈望看向发信人。
米穗。
【这是今天还你的钱】
还附有一个可爱的表情包。
陈望盯着聊天框里的图片，长按，搜索此类表情包。
找出一个与米穗发的表情包相适应的，发过去。
【你也有这个表情包！】
【嗯】
手机页面上两个可爱的黑猫表情包在一起做着动态动作。
还有庞末不断发来的美食照片。
今天还不错，陈望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