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透过光秃的树梢照在小巷子里，照耀到得到地方厚实的雪层有一点消融，平日吵闹的巷子在此刻消失殆尽。
米穗很享受难得的安静，把老人家塞回暖和的被窝，“奶奶，别感冒了。”
米奶奶握着自家孙女的手，把她也往里拽，“你也进来，这么冻的天，别让你也感冒了。”
“奶奶，你忘了，今天要去给陈望过生日。”
老人家一下从被窝里爬起来，“今天是陈望的生日，奶奶要去给他做一个长寿面。”
米穗慢慢又把老人哄到被窝里，“奶奶，我们是去外面过生日，不在家里呆。”
“你们就是嫌我老婆子不中用了！”
“怎么会，今天回来我让陈望给你带一个最大的蛋糕！”米穗轻声道。
“我老了，可吃不了那个玩意儿。”
“你和陈望出去要小心点，外面雪下得很大，出去多穿点……”奶奶的声音越来越轻。
米穗一直轻轻拍着老人的背，直到听不到声音了，才轻手轻脚松开奶奶，走到桌子上边，拿起一个装饰精巧的礼盒。
“咚咚”
是从窗户发出的。
米穗向着那里走去。
窗户已经是白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清，米穗随意地擦了一下。
伴随着动作的进行，陈望的脸慢慢清晰，直至看清全貌。
陈望两只手搭在嘴边，冲着窗户哈出一口气，慢慢在上面写字，一笔一画，神色认真。
我们去玩雪吧！
*
“今天不是你生日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米穗穿着棉袄，一步一步走向陈望身边。
陈望随手抓起一把雪往天上抛，指着地上堆积的雪层，“我查了一下，今天会下一天雪，这个机会可不常遇，你想出去玩吗？”
看向她的眼眸实在太过明亮，与冷淡的大雪形成鲜明的对比，米穗眼睫下垂，“那……我们去玩吧。”
“奶奶没有关系吗？”
“奶奶已经睡下了。”
“这么早？”
“大概是最近天气太冷的原因，奶奶睡觉的频率明显上升。”
“好吧，我觉得还是带奶奶看一下比较好。”
“我准备挑个时间就去。”
“陈望，你到底要带我去哪里？”米穗看着周围已经陌生的建筑，疑惑问道。
陈望转身到米穗的面前，“已经到了。”
“到了？”
陈望抓起一把雪揉成雪团，向旁边扔去，“这是一个公园，平时很少有人来，雪也比较干净。”
很明显，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米穗做着跟陈望一样的动作，向后拉开一些距离，手臂扬起，扔向还在懵逼的陈望。
一个雪团结结实实砸在陈望身上。
“这么快就开始了？”陈望跃跃欲试，揉出一个雪团，“那么大战开始！”
米穗对他的中二病发言不可置否，躲过他的攻击，嘴角漾出一抹挑衅的笑容，“陈望，你好菜哦——”
紧接着砸出另一个雪球，却被陈望灵巧躲过。
“我也不差的，好吧。”
周围寂静无声，只有两个人在这一方天地疯狂地玩闹，世界纷扰与他们无关，大雪纷纷扬扬，落满两人的头。
“不行，我不行了——”陈望躺在雪地上，求饶道。
米穗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褪去平日冷静地模样，大口呼气。
陈望四肢张开，成“大”字躺在雪地上。
米穗学着他的样子，并排躺下去。
冰凉的雪落在额头、眼睛、脸颊、脖子，带起一阵阵冰凉的冷意，让人忍不住颤栗，可是没有人管，只是尽情地享受这个无声的世界。
“我好像突然理解你前几天说的自由了。”陈望望着天空，什么也看不清。
米穗转头看着他，“那天你不是说你理解了嘛？”
“我也说不清，大概是突然脑子抽了，说出来这么一句话。”陈望自嘲道。
米穗抬手握住一片雪花，很快在手中消融，“我也感受到了，由内而外，从心灵深处的自由。”
陈望像离不开空气一样一样，拼命地感受着，最后恋恋不舍直起身，“我们来堆一个雪人吧。”
“？”
“好歹得留下什么吧！”陈望拿起一个雪球开始推，“一个小一点就行，我
害怕就咱两个堆不完。”
米穗不说话只是跟着陈望的动作。
一个小雪人还是要废不少力气，两人干完，额头上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汗珠。
陈望神色自然地把围巾递给米穗，“我没有拿纸巾，先拿这个将就一下，不要感冒了。”
米穗全身僵住，手指像过电一样微微颤抖，呼吸加重，时间仿佛暂停下来。
“谢谢！”米穗还是选择接过。
对面的陈望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仿佛这是一件最正常不过的事。
“走吧，该去找庞末和丛草他们了。”
两人的背影在雪幕中好似依偎，又好似相隔万里。
“等等，你两先在外面呆一会儿。”庞末的声音从手机传来。
陈望无奈道：“那我和米穗要等多久啊？”
“大概还有五分钟，就五分钟……不是，丛草这个要放这里——先挂了。”
陈望看着已经黑屏的手机页面，好笑道：“他们到底在干什么？”
“今天一大早庞末就喊着我们过去帮忙，结果我被拉去打雪仗。”
“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米穗看着他笑，走到门口拂去台阶上的雪，做下去，“告诉你，还有惊喜吗？”
陈望蹲在她的面前，张开双手，眼睛直勾勾的，“我的礼物呢？”
口袋里的手突然变得发热，礼物盒粗硬的边角不断顶着她，米穗缓缓开口：“为什么现在就要，等一下我跟庞末他们一起送给你。”
陈望动作不变，看着仿佛僵住了，眼神忽闪，似乎在责怪自己的鲁莽，“就是……突然想起这件事，脑子一热……”
后面的话陈望再也没有说出口，正当他想要尴尬的收回手，一个硬质的盒子被郑重地放在手心，温热的感觉蔓延全身。
“陈望，你打开看看。”
少女脸埋在围巾里，只漏出一双眼眸，看不清里面的旋涡。
陈望被遏制住呼吸，打开盒子的短短几秒好像有一生那么长，手因为寒冷发白，看到里面的东西，瞳孔震颤。
一个正在伸懒腰的小黑猫静静地待在盒子里，看着就乖巧无比。
“你……这个是不是很贵？”
米穗不断踩着地上的雪，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没有，只是路过一家精品店顺手买的。”
“米穗……”
陈望把未尽之语全部憋了回去，神色复杂，极为仔细地把礼物放到口袋里，“谢谢你，这么珍贵的礼物我就收下了。”
“陈望——”
“你说是不是已经过去五分钟了？我们是不是该进去了？”陈望直起身，迈开腿，往里面走去。
米穗再也没有说话，跟着陈望走进去。
“不是，你们怎么突然进来了？”庞末吹气球的动作一顿。
陈望摇了摇手机，“是你说的五分钟。”
刘行走过来把气球绑好，“反正也差不多了。”
世界倏然变得黑暗无比，只有蜡烛带来的微小光芒愈来愈近。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面前所有人目光真挚，围绕在陈望身边。
“陈望，快许愿吹蜡烛！”刘哥催促着已经僵住的陈望。
“哦，好。”
陈望双手合十。
我祝愿我的朋友永远幸福快乐，一生无忧无虑。
在蜡烛被吹灭的瞬间，大排档的灯光被打开。
庞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抓起一块蛋糕就往陈望脸上扔。
被糊了一脸的陈望，“庞末！”
“我这叫祝福，就当我送给你的生日礼物了。”庞末嚣张道。
陈望同样抓起一块蛋糕往庞末身上扔。
“你是不是玩不起！”
一场混战结束，在场几个人都多多少少遭了殃。
刘哥最先发话，“后厨有清洗的东西，大家先去把自己拾掇干净。”
庞末最惨，都快看不出是个人，“刘哥，你还准备这个了？”
刘行毫不客气在他屁股上来了一脚，“还不是猜到会这样——”
等到好不容易清洗完，已经晚上九点多了。
丛草又端出一个蛋糕。
“不是，为什么我不知道还有一个蛋糕？”庞末扒到桌边，怒喊道。
“还不是为了提防你！”丛草丝毫不给面子，嫌弃地把他推开，招呼米穗帮忙。
“现在就是正式的蛋糕环节！”刘行对陈望说道。
众人围坐在圆桌面前，耳边是刘行和庞末的吹嘘。
“你们别不信，我上学那会一个人单挑十个人都不带输的——”
丛草的嘴角向下一撇，“谁信啊？”
“嗐——，你这小丫头片子，我给你说……”
“嘭——”
一朵烟花在空中炸开。
庞末跑到窗边，扒近看，“年都结束了，还有烟花呢？”
“大概是哪家剩下的烟花没有放完吧。”陈望走到跟前，回答道。
“这烟花还挺好看。”
五个人一起挤在窗户边看烟花。
烟花的绚烂映射在米穗眼中，“你们说向烟花许愿有用吗？”
“你在想啥？怎么可能——丛草！”
丛草毫不畏惧，“你有没有情商？只要相信就会存在。”
“唯心主义！”
“你说什么？”
“我说你唯心主义！！”
陈望慢吞吞往前进，手里抱着大大小小的礼物，全是庞末他们送给他的。好不容易掏出钥匙艰难地把门打开，小心翼翼地把礼物放在桌子上。
“少爷？”
陈望循声看去，嘴角荡起笑容，“王妈？”
一个穿着保姆服的女人慢慢从厨房走出来，衣服中央绣着一个“陈”字，那是陈家专门提供给佣人的衣服。
“王妈，你怎么还在家里啊？”
“还不是少爷来的太晚，我有点担心你。”
“谢谢你，王妈。”陈望转身拿出剩余的小蛋糕交给王妈，“今天我过生日，这是蛋糕，里面还有我的祝福。”
王妈面色复杂，接过蛋糕，“谢谢少爷，那既然已经看到少爷回来，我就先走了。”
陈望起身将人送到玄关，看到王妈隐没在大雪之中，才慢慢往回走。他把一件一件礼物小心擦拭，仔细摆放在书桌上，时不时觉得有偏差调整一下位置。
“还有这个——”陈望慢慢把一个雪人捧在手心，亦步亦趋放到冰箱里。看雪人的大小和样子赫然就是他和米穗一起堆的那个。
陈望一直呆呆站在冰箱面前，垂着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又慢慢抬起手将雪人有残缺的地方抚摸。那个雪人堪称完美，只是肚子上面有三三两两的泪滴，显得极为不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