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福

    昏黄的灯光打在女人精致的脸上,宁久半躺在欧式大沙发里,闭上眼睛享受片刻的宁静。

    陈望小心翼翼走到女人面前,声音颤抖,“妈……”

    也不知道女人听到没有,依旧抻着头。

    陈望小心观察女人的表情,见没有什么异样,悄悄松了口气,准备轻声上楼。

    “站住!”

    还没等陈望挪开半步,女人突然出声。

    陈望的心瞬间被提起,乖乖站定,眼睫下垂,看着地上的大理瓷砖。

    女人转变姿势,一双长腿隐没在一席红裙之中,脚腕出还有鲜明的吻痕。

    宁久没有避着的意思,反倒腿抬得更高,让那红痕被看的更清楚。

    陈望睫毛向上抬起,直视女人的眼睛。

    宁久慵懒地看向陈望,“听说你昨天去过生日了?”

    陈望瞳孔微缩,立马跑到自己房间,桌上东西都已经不见了,庞末的限量CD,刘行的球星手办,丛草专门临摹的陈望画像,还有……还有米穗送的小黑猫……

    陈望半蹲下来,不死心地翻着垃圾桶,嘴里念念有词,“黑猫……我的黑猫……”

    半晌,又像是想起什么,冲到楼下,打开冰箱,里面空空如也,只有小雪人留下的已经结冰的水渍。

    “你把它们放哪里去了?”陈望背对着宁久,低声询问。

    “你猜?”

    陈望的声音顷刻间放大,几乎到了撕心裂肺的程度,“你把它们放哪里去了?”

    女人丝毫不在乎陈望的怒吼,把玩着自己新做的美甲,无所谓开口:“大概已经待在某个垃圾箱,或者已经到了垃圾场,又或者已经被焚烧了,或许已经被碾成渣渣了。”

    “你为什么?”陈望几乎快要跪倒在地,眼眶泛红,眼泪悄无声息落下。

    “为什么?陈望,我有没有警告过你不要和你所谓的朋友待在一起?还过生日?你生下来就不配过生日!”女人卸下慵懒高贵的伪装,露出少见的尖酸刻薄,眉毛皱在一起,显得整个人恐怖无比,“还有那个小黑猫,什么上不了台面的东西就敢往家里放?”

    “那不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你说什么?”

    “我说那不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陈望突然爆发,冲到宁久面前,把她推到地上,“在我眼里,你才是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正当陈望想要继续开口,自己的手被反剪在背后,拽住自己的手力大无比,陈望拼命也没有挣脱开。

    “王妈?——”

    陈望的手慢慢卸力,不可置信地看着平日对自己疼爱有加的王妈。

    昨天还满眼慈爱地看着他的王妈,此刻眼睛里只剩冷漠与无情。

    宁久慢慢站起身,表情凶狠,抬起胳膊,照着陈望的脸一巴掌,镶满钻石的指甲划过,鲜红的五指印上渗出几道血丝。

    “胆子大了!竟然敢反抗我了!”宁久还是不解气,照着陈望的脸又来了一下,嘴角开始渗血。

    “我记得你平日很亲王妈是不是?现在感觉怎么样?背叛的滋味很不好受吧?”女人的脸凑近陈望,笑容疯狂。

    女人的指甲缓缓划过陈望的下颌,淡淡说道:“还有你那个朋友,是叫庞末是吧?你竟然让他进到家里!虽然我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也不是随便一个小猫小狗就可以进来的!还有他的妈妈,做的饭有那么好吃?我看你是疯了,什么肮脏老鼠、垃圾都吃的下!”

    原本的轻抚突然变成扼住陈望的下巴。

    陈望眼睛里布满血丝,像一个被囚住的狮子,无能狂怒,“我的朋友才不是什么阿猫阿狗!安姨是我见过这个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跟她比,你连个屁也不是!相对于他们,你的那些小情人才是阴沟里的耗子,你也不是什么——唔——”

    宁久突然抬起腿踢向陈望的腹部,眼神不屑地慢慢蜷缩在地的陈望。

    “看来真是放出去太久了,都学会咬人了。”女人不怒反笑,看着痛苦的陈望像是在欣赏一件艺术品,“刚才只打了左边脸,不好看,真是要辛苦你再忍一忍了。”

    还不等陈望反应过来,宁久快准狠的两巴掌打在他的脸上。

    “这下好看多了,顺眼了不少。”

    宁久慢慢蹲下身,带着上位者的气势,“记住,你流的可是陈家的血。你生来就是要服从我们的。”

    说完也不管陈望的死活,整理好自己的头发,好像刚才的疯狂与狠厉丝毫不存在,款款向门外走去。

    王妈紧跟着离开,偌大的房子里只剩蜷缩的陈望。

    陈望呆呆看着面前的景物,不知所措。

    他只是想出来转转,却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这里。

    陈望自嘲一笑,随地坐下,眼泪打转,望着黑漆漆的房子,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也不知道道过了多久,陈望好像感觉不到全身的冰凉,发麻的脚,出血的脸颊。

    “陈望……”

    面前的门缓缓被打开,身穿单薄睡衣的米穗走了出来。

    陈望几乎是在门打开的一瞬,起身捂住自己的脸,向外跑去。

    “陈望——”米穗的声音透过冷冽的寒风,带着独有的温度。

    陈望的脚步瞬间停止,眼泪夺眶而出。

    米穗眼尾泛红地看着陈望,说实话,陈望穿的不伦不类,衣服上还有明显的褶皱和脚印,袖口上还有血迹,小巷子的路灯时隐时现,照在陈望的脸上,只能看清他的脸部轮廓,但凡是一个正常女性都会选择报警。但米穗只是在认出陈望的第一眼,心脏就不可遏制地紧缩,难以呼吸。

    米穗慢慢走向呆立的陈望,无视已经被寒风吹得通红的脚趾,看清陈望脸上的血丝、巴掌印还有未干的泪痕,声音带上哭腔,“陈望,你这是怎么了?”

    陈望不说话,在米穗上前的第一时间脱下外套穿在她的身上,细致地把拉链拉到最上面,又把围巾卸下来仔仔细细把米穗的脚围了好几圈,起身看到米穗的第一眼,眼泪喷涌而出,看样子要把这辈子所有的眼泪流尽。

    “米穗……”里面的委屈藏也藏不住。

    “我在呢,陈望,我一直在呢。”米穗心疼地把陈望搂进怀里。

    “米穗,你想不想听一个笑话?”

    “我不想。”

    陈望无视米穗的拒绝,自顾自讲着,“从前有一个富贵人家,就叫他陈家吧。很俗的故事情节,陈家要和另一个家族联姻,也就是宁家。但是这两个联姻的人并不相爱,可以说是厌恶对方,但无可奈何家长的决定,他们最后还是结婚了,并且有了一个孩子。他们不喜欢对方,又怎么会喜欢流有对方血液的孩子呢?他们很少吵架,因为他们根本不熟,但是每一次见到这个孩子,他们就会想到从前无能为力的自己。一开始他们只是骂他,小孩子哪里懂这些,他拼命讨好自己的父母,却没有想到自己在乎的人把无能的怒火转移到他的身上,换来的是更加严厉的毒打,从小到大,整整十五年。他们在外面还有自己的情人,而我只能承受。”陈望的眼泪快要流干了,“米穗,我是不是很懦弱,很胆小?”

    米穗早已泪流满面,但还是想尽办法压住哽咽,轻拍陈望的后背,“我们望望是这个世界上最勇敢的人,才不是你嘴里的胆小鬼。”

    陈望的眼泪翻涌,“那为什么幸福就这么难呢?”

    米穗轻轻擦去陈望的眼泪,没有想到越擦越多,“陈望,你想听我的故事吗?”

    “我家出生在农村,我是家里的第一个孩子。我出生的时候,我爸就在玉米地里剥玉米,别人问我爸我叫什么?我爸看着手里的玉米,随口说道,就叫米穗吧。之后我弟弟出生了,这是我们的宝贝,原本让我苦不堪言的生活变得更加雪上加霜。还好的是爸妈带着弟弟去打工,只留下我和奶奶。奶奶身体残疾,但是她对我很好,那么随便的名字,只有在她看来充满意义。奶奶的腿需要经常用药,一开始他们还寄一点钱,后来干脆就不打了,我就靠着做家教,还有服务员、洗盘子等等,反正你能想到的低等工作我都做过。”米穗沉默半晌,自嘲一笑,“你比惨多了,我还安慰你——”

    陈望猛地把她拉入怀里,紧紧相拥,好像要把对方融入自己的骨血,眼泪渗透单薄的睡衣,接触到皮肤,缓缓流进贫瘠的心脏。

    “米穗,苦难是不能拿来比较的。”陈望干哑的声音响起。

    米穗的眼眶霎时眼泪喷涌,紧紧抱住陈望,好像抱住自己的救赎。

    “陈望,你说幸福怎么就那么难呢?”

    “我不知道……米穗……我不知道……”

    “我想,幸福跑的太远了,在等我们追它。”

    陈望几乎快要晕厥,心脏被狠狠贯穿,不留余地,不留生机。

    米穗听到陈望痛苦的声音传来,“米穗,所有跟我走的近的人都不会有好下场。”

    “所以,对不起——”

    米穗几乎是一瞬间听懂陈望的弦外之音,顿时腿脚发软,已经肿了的眼还是不可抑制地流泪。她想告诉陈望,我不害怕,但她不能。

    “好。”

    一个字足以让两个人崩溃,陈望无力地瘫倒在地,失声痛哭。

    米穗只是静静地留着泪,双眼无神地看着缓缓升起的太阳。

    太阳升起,天光大亮,但是他们所在的一隅角落依旧被黑暗笼罩。

    幸福离他们太远,而他们已经没有力气追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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