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和米穗分别，陈望再也没有见过她，微信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他们一起去游乐园的那一天。

    陈望不知道他把聊天记录来来回回翻了多少遍，如果现在让他默背，他都会准确说出几时几分。就靠着这些简短的信息，陈望一直撑到了开学。

    陈望刚走到教室，准备趴在课桌上睡一觉，这几天他都没有休息好。

    “望望——”庞末突然拍了一下的桌子，坐到他的面前。

    陈望：“……”

    陈望继续趴着不动弹，装作没有听到。

    “望望，我知道你没有睡，快起来！”

    “……”

    陈望神色复杂地抬头，故意放低声音，皱着眉头，语气不好：“你干嘛？”

    “我干嘛？”庞末挑了一下眉，手指向前面的班级栏，“你知道你这次考多少吗？”

    陈望语气依旧，“多少？”

    庞末神秘兮兮地举起手，比了个数字，“总分562，全班第15。”又激动地捅了捅陈望的胳膊，“你知道你数学考了多少吗？92！望望，你数学及格了！”

    “及格了！”突然意识到不妥，陈望又矜持地坐好，“那很正常。”

    “……”

    庞末狐疑地看着陈望，“我看你不正常？尼玛的是不是吃错药了？”

    “有吗？”

    “有。”庞末凑近陈望的脸，几乎快要贴在一起了，“你是不是高兴疯了？”

    陈望一脸嫌弃地推开庞末，这次终于不是装的了，感情真挚，“你再凑过来，我把你头打爆。”

    被推开的庞末没有被威胁的自觉，反而喜气洋洋道：“不过，我看你好像吃胖了。”

    陈望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的脸，明明最近自己都是在吃泡面，心情又不好，怎么可能吃胖呢？

    “这里。”庞末指了指脸颊两侧，“这看着圆了不少，伙食还不错。”

    陈望摸了摸自己的脸颊，轻轻一按还会带来一阵阵刺痛。

    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庞末，“你是不知道，我最近吃的都是什么澳龙大虾、非洲小牛排、至尊豪华牛肉面。跟你能比吗？”

    庞末：“……”

    “不是，你吹牛都不找好理由的吗？”

    陈望慢慢把自己的作业掏出来，“吹牛、吹牛，顾名思义越大越好。”

    “吹牛鬼。”

    “庞末！”一个男生突然从后面窜过来。

    “高河，你是要吓死谁？”庞末扒拉开高河的手，怒吼道。

    高河随意地把一个凳子抽出来，“我是要吓死你。”

    陈望疑惑地看向他，“你是班长，现在不应该去帮学习委员收作业吗？”

    “嗐，收作业哪有八卦重要？”

    庞末激动地凑到高河面前，“什么八卦？”

    “咱们要转来一个学生，据说还是隔壁江阳二中的。”

    “谁这么想不开？现在转过来。”

    江阳一中作为市重点学校，学习进度也和别的学校不一样，更何况是进度更快的文科班。

    陈望对这种八卦没有兴趣，从桌仓里掏出随身携带的随身听，插上耳机，隔离喧嚣。

    “望望，你说，这个人现在转到咱们班干什么？”庞末抽掉陈望其中一个耳机，吐槽道：“现在都是手机智能时代，就你还在用这种老土的随身听。”

    “你忘了你上学期手机被老驴没收，在那段你无聊不堪，喊生喊死的时光，是它，一个小小的随身听解救了处在水深火热中的你。”陈望毫不示弱，反唇相讥。

    庞末的表情一下变得谄媚，“那确实该把我这位大爷好好地供起来。”

    “你刚才问我什么来着？”

    被那么一打岔，庞末还皱着眉回想了一下，“就是问你对这件事的看法。”

    高河在一旁插嘴，“庞末的原话是这个人现在转到咱们班，脑袋是不是不正常？”

    庞末像被蛰了一下，从座位里跳起来，“我没有这么说话！”

    “你的意思不就是这样嘛。”

    陈望正准备回答，眼前突然光线暗下来，被一片阴影覆盖，后方传来一道冷淡的声音。

    “我脑袋很正常。”

    庞末和高河眼睛瞪大看向突然出现的人。

    陈望慢慢转头，对上一双藐视的眼神，在接触的一瞬间，变化为激动。

    完了！

    陈望自动把那个眼神理解为生气与愤怒，要和你干一架的架势。

    那个人不知道三个人的心里活动，自顾自掏出书包里的一摞奖状，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奖杯，声音不屑，“这是我高一参加数学竞赛获得的一等奖奖状，这是我高一参加心算比赛获得的二等奖奖状，这是我参加省赛拿的第一名，这是我参加的作文比赛第一名……”一字一句，如数家珍。

    陈望：“……”

    庞末：“……”

    高河：“……”

    谁家好人把奖状随身带在身上啊！

    陈望已经开始不动声色地扫视，预估战力。

    面前的男生大概有一米八的样子，体积巨大，明明没有什么表情，但给人一种战斗力很强的样子。

    很好，收着力不会出什么大事情。

    陈望正准备起身来一场男人之间的对决，后面的两个人已经站起来，表情凶狠，“你拽什么拽？拿着这些破奖状专门跑过来跟我们炫耀？”

    真不怪庞末他们误会，但凡是个正常人都会觉得自己被挑衅。

    男生皱起眉头，“你们只是会打架的莽夫，有本事用脑子！”

    所有人：“……”

    陈望被气笑了。

    莽夫？

    说谁呢？

    陈望面无表情地站起来，几个人之间的气氛剑拔弩张。

    “你们要干什么？”

    赵德海突然从后门进来，瞪着陈望几个人，“刚开学你们就给我惹事！人家新同学刚来，你们就是这么展现我们江阳一中的待客之道的？”

    “不是，老赵，是他先——”

    赵德海一个眼神瞪过去，庞末再也不敢说话。

    “老师，我们没有打架，只是正常的学术交流。”旁边的小胖胖开口解围道。

    陈望并不想领情，暗暗翻了个白眼。

    装什么装？还学术交流。

    赵德海的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满眼慈爱，陌生的令人心寒，“李晟同学，初来乍到，先去做一个自我介绍吧。”夹着的嗓子放开，一瞬家变成雄浑男高音，“你们班都安静一点，乖乖坐到位置上，现在听新同学做自我介绍！”

    庞末被赵德海的样子恶心到了，心不甘情不愿坐到位置上。

    “大家好，我叫李晟，是来自隔壁二中的。”李晟神色倨傲，话语简短。

    “没了？”

    “没了。”

    “那行，李晟同学，你先去找一个位置坐下。”赵德海尴尬地说道。

    陈望眯着眼睛，看着李晟一步步向他走来，身体绷紧，准备随时干架。

    反正他最近心情不好，也算是撞到枪口上了。

    “陈望，我想做你同桌。”

    陈望刚蓄积的力一下卸了下去。

    “我有同桌。”

    对方显然没有听出陈望的拒绝，或者说听出了，却依旧不依不饶，“那我和你同桌商量一下，反正我要和你当同桌！”

    陈望仰起脸，目光威胁，“尼玛的是不是有病！”

    “陈望！”

    赵德海及时开腔，“座位的事情之后说，大家先去整队，升旗仪式快要开始了。”

    陈望盯着岿然不动的李晟，冷哼一声，和庞末并排离开。

    “你说，这个李晟是什么来头？”庞末边说边把胳膊搭在陈望的肩上。

    陈望抖了抖，把庞末甩开，看着赵德海亲切地对新来的同学叮嘱这，叮嘱那，心情莫名不爽，“鬼知道他什么来头，但我知道他脑子肯定不正常！”

    “那确实，脑子没病的人干不出拿着一堆奖状的事。”庞末应和道，转头看向队伍前方，“喝”了一声“前面怎么都是拿着小书背书的。”

    陈望随意地扫过前方，淡定地从口袋里拿出小工具书，“都高二下半学期，再加上上学期期末成绩出来，不都得抓紧嘛。”

    “那也不用这么夸张吧！这才刚开学，用得了这么拼命吗？靠——”庞末收回视线，转头就看见陈望也在拿一个小书背，

    “偷偷学习都不带你兄弟我！”

    “我也是看咱们班的女生拿了，我也跟着拿了。”

    “我不管！”庞末一把扯过小书，摆在两人中间，“我也要学！内卷哥。”

    上面的话筒传来校长慷慨激昂的演讲，旁边是同学窸窸窣窣的背书声。

    “望望。”庞末压低声音凑到他的耳边。

    “有事说事，不要搭我耳朵，很痒。”陈望躲开庞末的靠近。

    “我说，等一下是米穗登场。”

    米穗！

    陈望猛地抬头看去，台上的少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在国旗台上，清冷平淡的声音响彻全校，偶尔还会在激情处神采飞扬。

    “米穗上次考试还是全校第一，总分701，牛逼吧！”

    陈望疑惑地看向庞末，“你怎么知道她的成绩？”

    庞末皱起眉头，“就在群里啊，你都不看消息的吗？”

    陈望有些狼狈地转过头，继续盯着台上的发光的人。

    陈望突然回想和第一次见面的样子，和现在一模一样，一样的优秀，一样的光芒万丈，一样的触不可及。眼底的情绪变得浓烈，变为旋涡，深不可测。

    所幸台上显而易见的卡顿拯救他于痛苦之中，陈望忽地反应过来，仓皇地低下头，埋藏所有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