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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8 章

    正当怀絮痛哭流涕,马上要下地请罪时,李令望的声音恍若天籁。

    “嗯,我知道。”他抬起另一只手戳了戳怀絮的额头,“这么笨的法子,害不了人。”

    怀絮脸颊微烫,急忙松开了抓着李令望的手,坐得离他远了些。

    “是我愚钝了,殿下见谅。”

    “你既然是无心的,我又何必为难你?”李令望话锋一转,将矛头对准了怀絮。“只是我很好奇,我和姑娘之间的缘分究竟是上天注定,还是人为安排呢?”

    “这就要看殿下如何想了。”怀絮恢复了镇定,“天地可鉴,我绝无害殿下之心。”

    她说得斩钉截铁,毫无愧色,倒把李令望惊住了。

    “那便是有利可图了?”

    “何为利?”怀絮反问道:“是为一己之私,还是天下之利。若是后者,我便认。”

    李令望沉默良久,怀絮亲眼见他周身的坚冰一点点融化,眼角眉梢犹带暖意。

    他再开口时,语气已经温和了许多。

    “是我狭隘了,看低了姑娘。你好像醉了,喝点醒酒茶吧。”

    “不用,我酒醒了。”怀絮自嘲道:“小酌几杯固然妙,醉了就得不偿失了。”

    李令望轻轻一笑,没有再碰面前的酒。

    怀絮偷瞄了一眼李令望,见他神色如常才放下心来,回到自己的正事上。

    柳承宣不知所踪,身边的江随云也不见了,怀絮暗暗焦急,想上二三层找他们又怕迷路。飞花楼构造复杂,她人生地不熟,万一走丢了就糟了。

    怀絮顾虑重重,时不时张望四周,犹豫着要不要离席。

    “你想做什么?”李令望看出了她的迫切,“我帮你。”

    “真的?”怀絮不敢置信,“你愿意?”

    “为什么不呢?”李令望好脾气地起身,“你要去找谁?柳承宣还是江随云,他们喝了不少酒,大概去更衣了。”

    “我想结识柳承宣,你能帮我引见吗?”

    怀絮见他猜到了,索性不再隐瞒,开门见山。

    “好。”李令望爽快地答应了,“走吧,我带你去。”

    酒过三巡,席间人声鼎沸,推杯换盏,无人在意这边发生的小插曲。

    怀絮跟在李令望身后,小心翼翼地上了二楼的藏书阁。第二层的墙上刻满了先贤的诗赋,密密麻麻的都是小字。

    最中间的一整面墙刻了屈原的《离骚》,怀絮站在长长的诗篇前,凝视着一排排整齐的诗句,颇有些隔世之感。

    她想起孩提时由父亲领着一句句诵读的情景,他说屈原是忠臣,忠贞不二,万古流芳。

    可我不是,父亲。怀絮走近一步,抚摸着那些刻痕。我是龙渊阁的阁主、是李寒钦手里不见血的刀,我的名字和身份只会随着君主的退位永世埋葬,史书上更不会为我记下一笔。

    “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李令望念出了声,“你喜欢这句?”

    怀絮怔了怔,才看清楚正在抚摸的那行诗句是什么。

    “还行。”她收回了手,“恰好摸到这句罢了。”

    “飞花楼以前玩过摸字的小把戏,在读书人中颇受欢迎。”李令望抬起手,按在了墙上。“摸字的人闭上眼睛,在一面面墙前徘徊,最终选定一面,把手放在上面,摸到哪句就是哪句。”

    “就像出生时的抓阄。”怀絮道:“如果摸到不喜欢的怎么办?”

    “人生哪能事事如意。”李令望眼神专注,“有的人追名逐利,摸到的却是采菊东南;有的人在乎功名,摸到的却是白衣卿相。”

    “那你摸到的是哪一句呢?”怀絮话说到一半,突然理解了李令望的言外之意。“难不成你也是?”

    李令望笑得无奈。

    怀絮叹了一口气,她和李令望多半是八字不合,摸字都能摸到一块去。

    “我可不想九死一生。”

    “我也不想。”李令望在二楼转了一圈,“柳承宣不在,走吧,上三楼。”

    三楼空空荡荡,仅在墙角摆了一架筝,看材质都是极为上等的紫檀木,散发着淡淡的檀香味。

    “好名贵的筝。”怀絮倒吸一口凉气,“我都不敢靠近。”

    “这是我放在飞花楼的。”李令望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你可以试试,匣子里头有银甲。”

    怀絮心动了。

    她坐在筝前,边套银甲边问起了筝的来历。

    “这是我生母最爱的筝。”李令望解释道:“我不擅筝,留在府里也是落灰,于是送到了飞花楼,交给乐师弹奏。”

    “你真大方。”怀絮心满意足地笑道:“谢谢了。”

    她手指纤细,手背微微拱起,一看便是懂行的,李令望寻了把凳子坐下,眸中满是欣赏。

    但等第一声出来,他的脸色就变了。

    怎么有人能把筝弹出来肃杀之气?每一个音都仿佛游走在生死边缘,每一根弦都好像在嗡嗡地颤动,令人惊心动魄、难以自拔。

    李令望定了定神,才没有被其中的杀气波及。而正在拨弦的奏者神态自若,并没有受到影响。

    这筝的音色简直绝妙,怀絮越弹越顺手,银甲在筝弦上来回拨弄,铮铮之音绵绵不绝。

    一曲毕,余音绕梁。

    怀絮揉了揉酸疼的手腕,难掩兴奋。

    “怎么样?没给你母亲的筝丢脸吧。”

    “非常特别。”李令望斟酌了一下措辞,“它似乎更适合作为破阵曲。”

    “好了,我们继续去找柳大人吧。”怀絮主动拍了拍李令望的肩,“谢谢你让我弹得尽兴。”

    “以后你想弹,随时来飞花楼。”李令望道:“一桩小事,不必言谢。”

    他们一前一后向外走去,在楼梯上碰见了柳承宣和江随云。

    “殿下,弹筝的人是您吗?”柳承宣迫不及待地问道:“我和随云在底下听到了,特意跑上来看看是谁在弹。”

    “不是我。”李令望摇了摇头,拉出了背后的怀絮。“是这位姑娘。她仰慕两位才华已久,今日特地来飞花楼结识二位。”

    “怀絮姑娘。”江随云抢先叫出了她的名字,“没想到你还有这一手。”

    “雕虫小技,让两位大人见笑了。”怀絮规规矩矩地行了礼。

    “有才何须自谦。”柳承宣直抒己见,“我就觉得你弹得好,胜过宫里的乐师,改日再弹一曲,叫其他人见识见识。”

    “这个自然。”怀絮笑道:“我会常来的。”

    “哎,承宣,该回席了,你把一堆宾客晾在那儿算什么事。”江随云催促道:“殿下和怀姑娘不如跟我们一道回去。”

    “好。”怀絮应了,对李令望眨了眨眼,“走了。”

    回到席上的柳承宣嫌酒宴不够热闹,非要拉着江随云玩射覆,灌了他三杯酒。

    江随云不胜酒力,连连讨饶,要怀絮替他。

    “怀姑娘,你猜一猜。”柳承宣斟上一杯酒,递给怀絮。

    他说了一个“鱼”字,怀絮当即想到了鱼传尺素,尺素便可代指书信,只是不知柳承宣所指的,是“书”还是“信”。

    覆者往往就地取材,柳承宣说的东西一定在飞花楼里,但她初来乍到,尚不知楼里有什么。

    怀絮迟疑了一下,正要随便蒙一个时,李令望轻咳了一声,抬头向上看了看。

    上?上面有什么?怀絮学着他仰起头,一下子醍醐灌顶。

    她去过的第二层是藏书阁,柳承宣覆的是肯定是个“书”字。

    怀絮射了个“腹”字,用了“鱼腹藏书”的典,得到了柳承宣的赞赏。

    “怀姑娘的学问挺深。”他自饮一杯,“寄雁苦无便,遗鱼俄有书。柳某愿与怀姑娘交个好友。”

    怀絮欣然应允,陪他喝了一杯。

    她一沾酒脸颊就红扑扑的,像枝头熟透的桃子,叫人移不开眼。

    “少喝点。”李令望低声提醒,“这酒很烈,是柳承宣亲手酿的。”

    “难怪喝下去烧得慌。”怀絮略感不适,“有什么吃的压一压吗?”

    “梅花糕、杏仁饼、红豆年糕,你想吃哪一种?”

    怀絮要了一盘梅花糕和一小碗红豆年糕。她捧着白瓷小碗,兴致勃勃地用勺子舀着吃。

    红豆细腻、年糕软乎,尝起来香甜可口。梅花糕甜而不腻、味道和听风轩相比也不落下风。

    “好吃吗?”李令望见她吃得欢快,情不自禁地问道。

    “当然好吃。”怀絮夹起一块梅花糕,放在李令望的盘子上,“你尝尝。”

    她知道李令望喜欢甜食,故意要了盘梅花糕,引他上钩。

    “不了,还是你吃。”李令望忍痛拒绝,“我看着你吃一样的。”

    “就一块。”怀絮再三劝道:“殿下真的不给我面子吗?”

    “那我就却之不恭了。”李令望矜持地拿起筷子,下一刻梅花糕就不翼而飞了。

    怀絮不可思议地揉了揉眼,盘子上空空如也。

    “你是怎么做到一口吃完的?”她面露惊讶,“府里请的厨子水平太差,平日里饿着你了吗?”

    李令望拿出帕子,气定神闲地擦了擦嘴,仅回答了后半句。

    “主要是我口味清淡,他们缺少发挥的余地。”

    “太遗憾了。”怀絮笑道:“他日我去你府上拜访,你让他们做一桌,我替你品鉴品鉴。”

    她本是随口一说,岂料李令望当真了,问怀絮哪天来。

    “我说笑的,你千万别介意。”怀絮解释道:“男未婚、女未嫁,独处一室于礼不合,恐遭非议,不利于你的声名。”

    “你看上去不像拘礼的人。”李令望道:“礼法不是用来束缚人的,你若是想来,我随时恭候。”

    “一言为定。”怀絮举起空了的酒杯,在李令望的酒杯上轻轻碰了一下。

    宴席结束后,来客纷纷散尽,李令望站在飞花楼外,和怀絮告别。

    “祝贺你得偿所愿。”

    “多亏你了。”怀絮真心实意地感激道:“柳大人赏识我,是因为我弹了筝,射中了覆。筝是你的,覆是你提点我的。你的情分,我记下了。”

    “弹筝的你,射中覆的是你,和我有什么关系?”李令望道:“我不想冒领功劳。”

    “我差点射错。”怀絮低声抱怨道:“我以为他说的是鱼传尺素,结果他说了个我从来没听过的诗句。和这帮人打交道,真难啊,一个个饱读诗书、通晓古今,显得我一无所知、蠢笨至极。”

    李令望忍俊不禁。

    “可是你很厉害,一个姑娘家,在一群男子中间周旋,还能做到进退有度,举止得体。”

    “你在夸我?”怀絮眼眸一亮,“我都有点受宠若惊。”

    “是啊。”李令望坦然一笑:“我还挺欣赏你的。”

    他们互道了再会,各自转身离开。然而这一次,两人都不约而同地想到了一个问题。

    下一次见面,会是什么时候呢?

    李令望蓦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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