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打工的生活平淡无奇，王芳芳却运气不好，遇到极品。王芳芳在厂里不显眼，但王秋菊干得久，还是交了些朋友的。她将王芳芳带入厂后，有时和相熟的工友聊起来，无意中带出王芳芳家里的情况，原意是希望工友因此对她多点照顾，也没顾忌太多。

    工厂的人车间、饭堂、宿舍三点一线，日子单调沉闷，工友们下班后在宿舍最喜的便是闲聊，过了一段时间王芳芳的个人情况已不是秘密。

    当然，王芳芳的家庭情况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丧母、长女、父亲偏心继母，在电子厂打工的，哪个不是山沟沟出来，各家的烦恼那都是又长又臭，只不过她才16岁，在一堆都有故事的打工仔打工妹中比较小而已。

    胡建军是赣省人，老家也是山多地少，他初中没毕业就跟着老乡到深圳打工，在码头扛包，嫌太累；在工地搬砖，嫌太晒；在饭店帮厨，嫌起太早，都干不长。后来进了电器厂，车间主管正好是他老乡，对他颇为照顾，给他安排了较为轻松的工作，在品保部，相对轻松，还可以认识各个生产线的人。这个电器厂在王芳芳他们电子厂旁边，都是台湾老板开的，不过电器厂老板更为和善，工人的收入比电子厂好一些。电子厂9成是女工，电器厂的男工不少就在电子厂找女朋友。胡建军自然是最受电子厂女工欢迎的那个。胡建军虽说初中没毕业，但喜欢看《故事会》等杂书，能言善道，加上他有点小白脸的模样，电器厂电子厂的女工把他封为厂草。工厂里打工妹多是小学或初中毕业，正是青春年少慕少艾的时候，加上工厂生活单调乏味，有个爱说笑、模样不错的小伙在旁边，很容易就动心。

    电器厂女工谢小平靠着天天在厂门口给他送早餐、放假给他洗衣服、不时给他送礼物，各种痴情打动了他，成了胡建军女朋友。不过胡建军女朋友换得快，他专挑那种愿意给他花钱、捧着他的女孩子。时间久了，年纪也差不多了，胡建军想找个人结婚，扫一圈旧女友，确实愿意给他花钱，但是自己花钱也大方，不行；确实愿意捧着他，但是没有到为他做牛做马的程度，不行。没找到合适的，胡建军便把视线转到电子厂。

    他有个老乡和王芳芳住一个宿舍，聚会时吐槽了下王芳芳的穷酸、无趣、不懂打扮。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胡建军寻思，这种家庭出身的女孩子，长相一般，人又木讷，缺乏关爱，随便给点阳光就能扑上来；从小照顾弟妹，打理家务，不爱打扮爱持家，这要在一起了还不是贤良淑德，奉他为天做牛做马？

    想着自己过去找女朋友无往而不利的战绩，胡建军相当自信地“偶遇”了王芳芳，并和她搭话。没想到王芳芳完全是个不解风情的黄毛丫头，见他这么个帅气温柔的小伙主动搭腔，没有脸红心跳，没有自作多情，就和见到个问路的大爷一样。

    “偶遇”了几次，王芳芳没觉得有什么，好事的工友打趣她，说这小伙子人长得精神，在隔壁厂收入也不错，叫王芳芳抓住机会把他拿下。王芳芳愕然，她才18岁，刚成年，还准备考成人高考呢。工友一副过来人，为她好的模样，劝她要把握机会。

    胡建军当着众人的面，给王芳芳送了几次早餐，更是引来许多女工的助攻。“会心疼人”“工种好”“长得好”，各种称赞都在传达一个意思：王芳芳运气好，遇到个绝世好男仔，不好好珍惜天打雷劈。

    胡建军人好不好王芳芳不知道，她还没有谈朋友的心思很明确。王芳芳委婉表达了自己的意思，胡建军却理解成“你喜欢我，你只是在考验我”，毕竟他从来没遇到到拒绝他的女孩子。胡建军一有空就来找王芳芳表殷勤，幸好工厂平时都要加班，假少，不然王芳芳真要被烦死。

    王芳芳根本不知道自己有哪点吸引了胡建军。她知道自己长得不漂亮，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总不能是胡建军眼瞎吧。胡建军眼不眼瞎工友们不知道，工友们只认为王芳芳拿乔，在她们眼中，王芳芳的婉拒就是惺惺作态，不识好歹。“她凭什么这么傲？一块搓衣板，浑身没几两肉，还想找个怎么样的？”

    工友背后议论王芳芳，对她指指点点，更为孤立。胡建军的攻势无意中点燃了电子厂女工内心隐秘的卑微：她们不够好，不值得一切的好；作为打工妹，她们的归宿就是打工仔。

    王芳芳成了众矢之的。淑姐笑问她点解不愿意。王芳芳自是不知道胡建军的一手好算盘，她只是觉得，不想一辈子呆在工厂里，她想趁着年轻充实自己，让自己以后有更多的选择。电子厂女工要么是已婚妇女，夫妻在不同的厂打工挣钱养乡下的孩子；要么是未婚女孩子，没有学历没有能力只能打工渡日，最后找个打工仔。

    难道就不能自己想办法跳出来？也许行，也许不行，王芳芳想试一试。

    淑姐感慨：“好少女仔似你这样识想。”对于有想法的王芳芳，淑姐不吝伸一把手。“我家姐开佐间房产中介，有个员工大肚辞职，现在在招人，你要不要去试试。”

    房产中介？来深圳这几年，王芳芳上街时偶尔有看到房产中介铺子；对于一个月只有几百元收入的厂妹来说，房子是遥不可及的，她们大部分人甚至想都没想过在深圳置业，挣了钱都是寄回老家。

    “就是向人推销房子。做得好收入很高的。”淑姐说。怎么推销，推销不出去怎么办这些王芳芳都没想，她想的是离开流水线。

    淑姐的大姐娴姐卷着头发、有点胖，说话风风火火。估摸着着淑姐已经和她介绍了大致情况，她和王芳芳聊了几句，见王芳芳白话还算可以，人也不卑不亢，便把王芳芳留下。娴姐看上去不太好说话，人却热心，见王芳芳没地方住，便让店里另一个员工华女带着她。华女和娴姐是一条村的，不想进公司做工，就跟着娴姐做中介，自由自在，也不担心业绩，反正她也不靠业绩吃饭。华女带王芳芳去了附近一家出租屋，那是娴姐的物业，安排她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