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级的暑假就快过去了，马上要初中了，陈征妈在赶集的时候买了一块花布，粉色的底，上面是白色的桃花，给陈征做了一套裙子。上身是半长的砍袖，下面一条百褶短裙。这款式是陈征妈看电视剧里的小演员穿的，陈征妈手巧，自学了几年裁缝，虽然没有成手，但是家里老人孩子的衣服都是亲手缝，陈征和陈信然从小到大都是穿陈妈妈自己做的衣服。陈济狸也没少沾光，有时候大人的衣服拿过来改一改，孩子们就又能穿个两年。陈征个子长得慢，衣服多少年了来来回回总是那么几件，也不见小，新衣服就很少填办。这衣料薄薄的滑滑的，穿着特别凉快，陈征一转圈，小裙子就飘成一个倒垂着的花骨朵一样好看。李三儿眼光粘在陈征的裙子上移不开，村里十天才赶一次大集，李三儿妈答应下个集买了布，求陈征妈帮忙也给李三儿做一套一样的，她才放心。李三儿妈送布的时候还拎来了一篮子鸡蛋，陈征妈留下了布，给李三儿量了身量，她比陈征高了半头，打发陈征把鸡蛋给李三儿家送回去。路上李三儿神秘兮兮地说她赶集的时候看见房骏了。陈征没觉得奇怪，他上次骑着自行车来的，那说明他已经到村上住了，应该是他姑姑在初中附近买好房子了，上次听齐丽说起了。

    “看见房骏有啥稀奇的，他上次还回来过，只是没说几句话就走了。”

    陈征跟李三儿一人拉着一个筐把手。李三儿还是小声地说：

    “赶集的时候，我看见他跟范强那帮人在一起。”

    陈征犯了嘀咕，范强是村里出了名的混混，没有正经职业，偷鸡摸狗啥事儿都干，去年因为偷伐树还被关了几天，有几个不上学游手好闲的每天跟在他屁股后头。房骏怎么会跟他们在一起？把鸡蛋放到家，她们就一起去了街上。集还没散，但是有些摊主已经开始装车要收了。陈征四处张望着，想或许能碰见房骏，她拽了拽正在看耳环的李三儿，问在哪里看到房骏的。李三儿怏怏地放下手里的耳环，

    \"这都多半天了，他们早走了。\"正说着，听见前面有吵闹声传来，赶集的人多，很快看热闹的人就围了起来。陈征拽着李三儿走过去，正是范强他们，陈征四下看看没看见房骏。刚要转身走，不小心踩到后面人的脚。她赶忙说：“对不起啊！”就往人群外挤，没想到被踩到人不依不饶：

    “ 我说没关系了吗？就走？”

    陈征转头看，她不认识，那个人穿着件白色衬衫，看着倒人模狗样，脸上挂着一幅贱兮兮地笑。范强听见这边动静看过来，手里朝着对面人比划着：

    “我这摩托挺贵，今天有别的事儿，你算拣着了，就摔坏了一个后车架，你赔500块钱吧。这修修没有2000下不来啊。”

    那个人一看就是过来赶集的摊主，脸涨红着，明显也不愿意跟这种地头蛇计较，从腰上缠的包里有零有整的点了500块钱给了范强，范强拿了钱还卖乖，把摩托车推到了旁边，嘴里嚷着：

    “下次倒车注意点儿啊！”然后就转到这边：“怎么地美女？什么指示啊？”

    陈征知道他就是范强，因为他臭名昭著，但从来没跟他说过话，瞬间有点腿软，脸上却不能显，

    “刚才人多，往后退的时候踩到他的脚，但是我已经跟他道过歉了。”

    范辉看了看那个白衬衫，不约而同地贼兮兮地笑笑，转回身冲着陈征摇了摇手里的500块钱，

    “我哥们的鞋比我摩托还贵呢，500可下不来，你这······”

    他上下得扫了陈征好几个来回，陈征觉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要不这样，我哥们骑着摩托带你兜个风，就算踩一脚的缘分。不打不相识嘛！”

    陈征一下子火了，抬手想扇在他脸上，被李三儿使劲儿按下了胳膊。拽着陈征就走。陈征虽然心里愤懑，但也知道现在应该走为上策，可惜范强他们还是追了过来，白衬衫抱着胳膊挡在她们面前，范强骑着他的摩托停在身后。

    “小妹妹不想交朋友可以，那就赔损失嘛，500有吗？”

    陈征挺直脖子，虽然手心里都是汗，但不能输了气势：

    “没带！要不你跟我去家拿去！”

    “那行，你看我燕哥今天这白衬衫多带劲儿，来给你摩托，送这么漂亮的小妹妹回家。”

    刚刚看热闹的没散，正好又看了下半场。陈征脸涨红，紧紧攥着李三儿的手，紧抿着嘴唇没吭声。有个人从人群里走出来，站到陈征面前，陈征一看正是房骏。房骏好像这几个月没见又长高了些，挡在陈征面前时，都要仰着头看他了。发型修剪得利落整齐，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上身穿了一件白色棉质短袖。谁能想到真么一个干净俊美的少年跟一帮街头二流子混在一起。

    “骏哥啊！这可是燕子先瞄上的。”范强跨坐在摩托车上，胳膊拄在车把上，歪着头一脸讪笑。

    “强哥，这是我邻居家小妹妹，还小呢，不懂事儿，我先送她回家，回头请你们吃顿火锅当我给哥哥们赔罪。”房骏拉起陈征的手，就要走。

    被叫燕哥的白衬衫在房骏肩膀上用力推了一把，房骏回手就是一拳，正好打在他脸颊上，两个人扭打在一起。范强扔了摩托车，过去把他们拉开，拍了拍白衬衫肩膀，回身结结实实地揍了房骏一拳，房骏的鼻血瞬间流了下来，房骏用手摸了一把，嫌弃地张着手指，只一个大拇指按住流血的鼻孔，仰了仰头，平静地说：

    “扯平了，强哥！”

    范强一手按住气势汹汹跳起来的白衬衫，转头盯着房骏；

    “看你身手不错才给你的脸，别给脸不要脸，扯平？你今天领走了这妹子，咱就扯不平！”

    房骏蹭着手上的血迹，扫了一眼围观的人群，轻描淡写地说：

    “赶一个集，摩托车被倒车撞倒三次，一共是收了·····”

    刚给了范强500块钱的摊主还没走，听到这话，来了气，原来这是被人下的套，他纳闷明明倒车前到车后头转了一圈，啥也没有啊，怎么就多了个摩托车呢。就嚷着让范辉把钱还回来，要不就一起去派出所。范强一伙人被围了个严实，房骏拉过陈征，李三儿跟在后面往家走。出了人群，房骏就放开了手，走在陈征边上，时不时的回头看。陈征满肚子疑问，

    “你为什么要跟范那样的人混在一块儿？”，

    房骏没有看她，只是略加快了脚步，

    “范强是什么样的人？我是什么样的人？”他依旧只是目视前方，毫无表情的反问，但语气却毫无波澜，似乎只有他才知道答案。

    “就是为了混口饭吃而已。”

    前面胡同口就到家了，陈征妈和几个婶子坐在路边的小树林里乘凉。房骏停下脚步，对陈征说：

    “以后不要一个人上街，遇到范强他们躲远点儿。”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陈征看着他的背影，像是一个陌生人，已经不是她认识的房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