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瞬，金蕴就意识到了楚玄风打破感动的实力。
不等金蕴接话，他马上反应过来：“不对啊，你在庙里，怎么可能受欺负？是不是缺钱了？我和你说啊，我身上不足666，缺钱找老四。”
才升起来不多的感动情绪经他这么一搅，荡然无存。
金蕴觉得宋玄相管楚玄风叫老六……简直太恰当了！
金蕴：“我不缺钱，就是大家都说，你很缺钱，赚得还没有四师兄的一半多。”
谷梁玄金和王玄泽面面相觑：这个“他们”……是不是把他们俩也包含进去了？
宋玄相笑眯眯地看着金蕴。
金蕴仿佛没看出来他眼里含着的危险警告，继续说：“啊，不对，是还没有他的尾数多。四师兄六年赚了一百多万，你最多只赚了他的尾数，666块。”
电话那头传来冷笑，楚玄风显然是有脾气了：“什么666块？66.6万我都有！我只是花得多，又不是赚得少！”
听他气呼呼地“切”了一声：“会赚几个钱，他也不是老大。”
宋玄相取下手腕上的珠子慢慢转着，忍俊不禁。
王玄泽没忍住，哈哈笑出声。
谷梁玄金笑而不语，但看向手机的目光有些同情。
楚玄风还没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大声道：“你告诉老四，别说什么道不言寿，就算言寿，他也排老四！”
宋玄相用力扯紧两颗珠子，脸颊紧绷片刻，忽而笑道：“玄风师兄，你怎么不想想，小师妹为什么突然打电话给你，刻意说这几句话？”
说到“刻意”两个字的时候，他磨了磨牙。
电话那头沉默下来。
金蕴看一眼更沉默的谷梁玄金和王玄泽，平静地开口：“我昨天问过二师兄了，在家摆摊，生意好时，一两万，生意不好时，三四千，他一人赚钱，一家六口人开销，压力大，但他卖馍十几年，他媳妇擅长管家，也攒了些积蓄，或许，是你们中钱最少的，但一定比我这个学生攒得多。至于三师兄。”
她看向王玄泽：“三师兄是我们几个中年岁最长的，大学教授，每个月的收入还算固定，孑然一身，不爱消费，每年都会资助几个学生，也会有些积蓄。如果你们没有，说明你们根本就不想继承这座庙。”
电话依旧在通话界面，楚玄风依旧没有说话。
宋玄相的收了表情，慢慢把被他扯断的串珠放进掌心，揣进兜里。
谷梁玄金默然不语。
王玄泽欲言又止。
“可是是你们提出来这次比赛的，尤其是你，大师兄。”金蕴说着说着，声音微哑，一时间，也说不下去了。
六年前，四位师兄葬了罗道长回来，她提出要继承小庙，楚玄风第一个反对，另三位也不同意。
他们都想要继承权，但他们又都没有足够的钱，才有了后来的比赛。
可如果他们原本就有足够的钱呢？
从前没有细想，现在再想，不敢细想。
她也沉默下来，屋里只有外头呼啸着的风的声音。
“呵呵呵呵……”谷梁玄金的笑声打破了沉默，“老大，你说句话。”
金蕴：“……”
王玄泽恍然：“啊，对，老大说话。”
抓着兜里的珠子玩，宋玄相轻笑一声：“老大没说话，咱们一看一个不吱声。”
金蕴：“……”这会儿老大了，刚才还老六呢……
楚玄风的叹息声从话筒里传来：“小师妹提起这件事，想必钱已经够了吧？昨天分手，那小子给你分手费了？”
“不愧是大师兄！”金蕴由衷地赞叹，“他给了五百万。不过……”
“五……”宋玄相一个不小心，把兜里的珠子玩了出来，落到地上，发出清亮的声音，直接打断她的话，“他的钱是大风刮来的吧？这都舍得？！”
谷梁玄金垂下眼，一动不动。
王玄泽咂舌：“这可以帮助多少贫困大学生了？”
倒是电话那头的楚玄风微一沉吟，说：“我马上到工地了，有什么事等我回来再说。你都有五百万，我们赚多少都没用！小庙注定是你的。别忘了，我们说好了，玄学赚来的钱不算，我的钱，大部分都是玄学赚来的。”
“可是……”金蕴试图还要再说什么，楚玄风那头传来呼呼的风声，“啊？我到工地了，信号不好，听不到你说什么，先挂了挂了。”
说完，通话便被掐断。
金蕴沉默地看着手机变面的屏幕界面，一时间竟分辨不出他是技术性信号不好，还是真的信号不好。
感觉到一股热辣辣的视线投向自己，她抬头看过去。
宋玄相看她的目光，仿佛她是股市里稳赚不赔的牛股。
“四师兄？”她疑惑着开口。
宋玄相：“那冤大头……哦，不，好小子，他还缺女朋友吗？”
金蕴拧眉。
宋玄相：“男朋友也行啊。你看我……”
如同被踩着尾巴的猫儿，金蕴猛地站起来，眼角微抽地盯着宋玄相。
宋玄相不明所以，不死心地说：“你看，他连你都看不上，还把你做替身，很有可能是不喜欢女人，喜欢男人，对不对？你师兄我……”
他站到金蕴面前，抬手展示自己：“文质彬彬，玉树临风……”
用力推开他，金蕴夺门而出，扶住门外的柱子“哇”地一声吐了出来。
“这……”宋玄相显然没反应过来，不明所以地看向谷梁玄金和王玄泽，“我就是开个玩笑啊……至于吗？”
谷梁玄金微笑一叹：“老四的智商无人能敌，反应极快！据说你的智商测试有228，比世界第一也只差了2？”
“那都是他们吹的。”听他夸自己，宋玄相喜滋滋，眉眼里的优越感怎么都掩不下去。
他的笑容还没完全扬起，就又听到谷梁玄金道：“可惜了，情商只有2点。”
宋玄相笑容僵住：“什么意思？”
谷梁玄金深深看他一眼，转着珠子起身出去了。
以前的那串珠子送给了许源，他现在用的，是一串新的无患子珠，珠子颗颗圆溜，呈深紫红，显然已经盘了许久。
宋玄相看向王玄泽，指一指自己的鼻子，又指向谷梁玄金离开的方向：“他什么意思？我怎么听着他不像在夸我？”
王玄泽转了转眼，似乎想要说什么，忽地按着大腿哼哼叫疼起来：“哎哟哎哟……腿疼……疼死我了……”
宋玄相收了所有表情，凉凉地看着他：“别装了，你的腿伤在右腿，你按的是左腿。”
王玄泽一噎：“二师兄不轻易骂人，骂起人来，从来不带一个脏字，从来不会骂错人。但这一次，我觉得他骂错了。”
“什么意思？”宋玄相自诩比他们都要聪明，可他实在没听懂他们一个两个的阴阳怪气。
王玄泽：“你不是有点二，是非常二！懒得理你，哪儿暖和哪儿待着去，你在这里，我心里拔凉拔凉的。”
说完，不等不服气的宋玄相和自己理论，王玄泽又按着腿叫疼起来，声音比刚才更大。
门外刚接过谷梁玄金递来的水漱了口的金蕴忙不迭地把水杯递回给谷梁玄金，跑到王玄泽身边给他号脉。
“小师妹，他是装的！”
宋玄相说完就看到金蕴取出随身带的针包。
宋玄相：“……”
这一天，谷梁玄金和宋玄相负责生火做饭，金蕴负责看罗道长留在房间里的手记，王玄泽被施了针后服了药睡下。
宋玄相将藏青色的长袍摆卷到腰间，坐灶堂边往灶里添火，率先打破整个小庙里自王玄泽睡下去之后一直保持着的安静：“我知识有限，今天才知道还有种病能身上哪里都痛的。”
谷梁玄金挥着大铲子翻炒着菜，停下来抻了抻腰：“是有这个病，叫痛痛病。听说以前鬼子村有两个采矿的，没做好公害防治，搞得很多村民得了痛痛病，后来赔了570多亿日元。但其实，公害防治大概只需要投入会20亿日元。”
“是他们的作风。”宋玄相嗤笑一声，扭头看向门外飞扬的雪，“咱们现在，好像回到以前，六个人一起在这里生活的日子了。只是……”
他偏头，迎上谷梁玄金看向自己的视线，笑道：“没老爷子骂我罚我，总觉得有些不得劲儿，贱得慌！”
谷梁玄金也笑了：“你是太聪明，得要人管着把聪明劲儿往正道上使。像我这种笨的，师父几年都骂不了我一句。”
“师父还会骂你？”宋玄相诧异。
“那可不？”想到自己被罗道长斥责的日子，谷梁玄金笑出了几分孩子气，“师父脾气上来的时候，能把小师妹骂哭咧！不过……”
他长叹一声，把未出口的话又咽了回去，用力挥动着大铲。
红彤彤的西红柿拉着鸡蛋在锅里跳着，透着新年的气息。
他记得那是罗道长羽化前的最后一个春节，他按惯例提着节礼来，准备敲罗道长的门门，被在院里打扫的楚玄风拦了一下，就听到金蕴的哭声从屋里传了出来。
如果里面的人不是金蕴和罗道长，他都要以为自己恩师塌房，被他撞破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