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金蕴看得不自在，章楼不好意思地解释：“不好意思，我刚刚看到你没戴口罩的样子，和慈航庙里的玄灵道长长得好像有点太像了……是我冒昧了……”
“自信一点。”金蕴笑道，“把好像去掉。”
“啊？”突然袭来的幸福让章楼陷入呆愣。
“我就是玄灵。不过，请你把‘道长’两个字去掉。”提到这个称呼，金蕴认真地道，“没有经历拜师、传度或者冠巾的人，不能称之为道士。我只是在庙里长大的一个孤女，得蒙罗道长收留养育……而已……用‘道长’来称呼，不合适。你可以叫我金蕴，或者叫我，玄灵。叫金医生也可以。”
“哦哦，好的。”章楼喜笑颜开，“你想起我了，是不是？我以前经常去小君山的，每次去都会拜一拜。”
金蕴默然。
慈航庙老旧破，又没好好修缮，因为历史和罗道长的原因，香火鼎盛，来来往往的香客一天没有上百也有几十，金蕴或许见过她，或许见过她很多次，但对于金蕴来说，她都只是芸芸香客中的一员。
就算她能记住香客的一些故事，也记不住香客的脸和名字……除非是很有特色的……
章楼看她这反应，理解地提醒她：“你还记得吗？以前，我让你给我把过脉，我说我是肾气不足，你说我最应该注意的是心脏，说如果我的身体出问题，十有八九是体现在心脏上。”
越说，章楼的证据越激动：“你说这话的时候，也就十来岁吧？怎么看得这么准，中医这么神的吗？”
金蕴依旧沉默。
十来岁时候的这件事，经章楼提起，她倒是想起来了。
那个时候，她刚拿到行医资格证，有天赋，还不老练，心气还特别高！
有那么一次，一个小姐姐质疑着她的医术，她连人家的症状都没问，就给号了脉。
那个人的脉象正常，身体还不错，自然是诊不出病症的，但她心念一动，就说她以后要多注意心脏的话来了。
已经不记得当时是怎么得来的结论了，只知道后来因为这个事，她被罗道长好生教训了一番。
医者诊病，严谨为上，半点马虎不得，望闻问切，稍有差池就会造成误诊。
这件事，她能记一辈子……
“还是想不起来了吗？”章楼有些失落，但很快又自己给金蕴找了台阶下，“你每天要见那么多人，要给那么多人诊病，不记得也是正常的。对了，你知不知道有两个明星和你长得很像？”
金蕴眨眨眼：这是要聊上了？
许是被她突然变呆萌的样子逗乐了，章楼也笑了：“看你这样子，你应该想不到吧？我也很吃惊，有一个演员还和你的名字一样，不过，她和你是真的长得像。我第一眼看到的时候，吓了一大跳，当时都怀疑人生了，医术那么好的人，为什么要放弃当医生，跑去当演员呢？”
“没放弃……”
不等金蕴嘀咕完，章楼又道：“我不是说当演员不好啊，只是觉得你从小就学医，到现在，都学了一二十年了吧，人生没有那么多的一二十年，改行就太可惜了。”
金蕴：“不至于……”
“现在确定你才是小君山上的玄灵，我就放心了！”章楼话音刚落下，诊室门外就热闹了起来。
金蕴和她不约而同往外看。
首先入目的是一面大大的红色锦旗，上面写着“妙手仁心”四个大字。
顺着锦旗往上看，金蕴看到了张屿和乐檬两张笑颜如花的脸。
在他们的身后，有相机在拍。
“这怎么回事？”章楼站起来问。
金蕴这里不是没有什么病人吗？一个上午三十个号，她挂一个还有二十九个。怎么还有人来送锦旗的？
她看向金蕴，见后者只略微有些惊讶，放心了。
“张导，你这是？”站起来，金蕴看一眼带着儿子的张屿夫妻，不解的目光转向他们身后的镁光灯。
“哎呀哎呀，我看看谁这么有眼光，来给金医生送锦旗了？”护士长的声音从门外传过来，成功让几个镁光灯给她让了道。
顺着声音，金蕴看到了一个月未见的护士长。
她瘦了许多，但双目有神，举止利落，嘴角带笑，显然恢复得还不错。
“我们儿子躺了快半年了，一直不醒来，我们都以为要一直躺着了，幸亏有金医生！”张屿笑着，乐檬指了指对着镁光灯和护士长说，“这不，咱儿子今天出院，特意来向金医生表示感谢！”
护士长是个人精，一眼就看明白了，这人不仅是要表示感谢，还想为金蕴造势造名：“那你们运气真好！换成别人，可能瞧着金医生年轻，不放心找她看病呢。”
乐檬笑得合不拢嘴：“那可真是天大的好运气！别看金医生年轻，但是是家传的医术，十岁就成为医术传承人了！十四岁，人家就考进了华大的那什么少年班把西医也学了。简直是天才剧本！”
把锦旗全交给张屿，她拉着张谷天走向金蕴：“以后，我家大病小病都来找金医生看，心里头踏实。”
“……”金蕴一阵无语，转过桌子迎上乐檬，“别惦记着生病，健康最好。你们不生病，我最高兴。”
“对对对。”护士长附和着，“别看医生是做这个的，其实有医德的医生们心里更希望大家不生病，诊室里没一个病人都没事。”
眼看就要走到金蕴面前了，张谷天突然用力挣脱乐檬的手，把她推开。
在场众人：“……”
张谷天几步跑到金蕴面前，向她递出一只擎天柱：“送给你。”
见金蕴不接，他羞红了脸，小声地道：“这是我最喜欢的。”
“谢谢。”金蕴笑着揉了揉他的头，七八岁的孩子，半人高的样子，头发软软的，“如果你没有因为要送东西给我而伤害你的母亲，我会更高兴。”
在护士长伸手一扶的帮助下，乐檬很快站稳了身子，笑容尴尬，听到金蕴的话，才回过神，酸涩地笑道：“没事没事，是我没做好，我不是个好妈妈，才让他受了这么大的罪……”
“我刚才对你不礼貌了。”张谷天抿了抿唇，转头看向乐檬，“对不起。我们扯平了。”
别人没听懂孩子的话，乐檬却明白了。
孩子是被保姆推下楼受的伤，所以，他也要推自己一下，算是扯平。
刚才被推的那一瞬，她心里很慌，怕摔怕疼……怕很多，那么小的孩子被推的时候……
不知她心中怎么想的张谷天说完话就又把擎天柱递向金蕴：“送给你！你会喜欢吗？”
“谢谢。”微笑着接过自己从来不玩的变形金刚，金蕴心里沉甸甸的。
她跟在罗道长身边，得了不少的锦旗，不久前小庙准备修缮的时候，她才从大殿里把锦旗们收整起来，还有一些更古老的匾，作为古董交由专业人员修缮着。
那些都是他们的，而这只玩具，这一面锦旗，是单纯地对她的认可。
护士长接过锦旗，亲手为她挂在诊室里，笑容可掬。
镁光灯们散去的时候，诊室外站满了围观的人。
反正金蕴今天就一个人挂了她的号子，护士长见张屿夫妇似乎还有话要同金蕴说，招呼着大家都出去，把门带上：“各忙各的去。”
所有人没注意到金蕴身后还站着一个极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章楼。
门被关上后，张屿整个人都松了一口气，抽张纸巾擦了擦汗：“玄灵啊，这都是乐檬出的主意，我最受不了这种场合了……她本来还说让我借着这个机会宣传一下《秋水逝》，我不行，我干不来……”
“我家老张就是这点不好……”抬手在张屿胳膊上挠痒痒似地拧一下，乐檬娇哼，“人人都说他是影帝影后的缔造者，其实他最不会营销宣传了，还总是因为这个臭脾气到处得罪人，这么多年了，自己一直都拿不到奖！”
“那有什么关系？有本子给我拍戏，能赚到钱养家糊口，这不就够了吗？”张屿憨憨地道。
这与片场严苛的张导、儿子重伤不醒时暴躁的张导都完全不同。
金蕴失笑：“张导豁达，人生总不能什么都占满的，知道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满足好核心需求就行了。”
“金医生长得漂亮，医术好，演技也好，说什么都对！”乐檬星星眼，“你放心，再有一个礼拜《秋水逝》就上映了，没人看我去包场请人看！然后让我的小姐妹们每一个人都写一篇影评，使劲推！我相信只要看过的，一定不会说不好！”
张屿欲言又止，憋到便秘。
金蕴愣了一下：“你请他们看，不花钱吗？”
“花啊！”乐檬答得理直气壮，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我还请他们吃饭，给他们送珠宝，包管她们上赶着去看，拖家带口地去看。我不逼她们。”
张屿：“……”
心在滴血强颜欢笑。
金蕴：“……”
张导真不容易……
这个时候，藏在金蕴身后的章楼终于探出头来：“那个……我想问一下……”
无视掉张屿夫妻的震惊表情，她认真地问道：“张导，是《秋水逝》的总导演，张屿，对吗？”
知道《秋水逝》里演秋霜的人叫玄灵后，她就把秋水逝的工作人员和演员名单扒了透，宣传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得到张屿点头承认之后，她艰难地把头转向金蕴，不敢置信却又饱含期待地问道：“你还是那个演员玄灵，对吗？”
沉默片刻，金蕴坦然：“抱歉……我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