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莼菜鲈鱼羹

    入府半月,天越发冷了。

    云州和洛州完全像两个世界。

    洛州在南,气候温暖湿润,物产丰富,这个时节还是夏末,鱼米瓜果正香,可云州远在北境,这会儿早早入了冬,眼见着就要飘雪,满目萧索,哪里谈得上什么吃食特产。

    入府这些日子,她桌上的膳食都没超过五种,这还是在堂堂王府,若是黎民百姓,只怕果腹已是极限。

    她心中藏了事,吃得又不多,一向规律的癸水也比往昔晚了半月,至今迟迟不至。徐嬷嬷急坏了,煮了糖水姜茶也无用,只好请来王府的医士。

    医士瞧过,说没什么大碍,只是她身体偏寒凉,又习惯了洛州气候,乍入云州,水土不服以至不调。他开了一剂调理的方子,让兰湫先吃吃看。

    这日刚好是个初一,入夜,兰子忱如约而至。

    既有约在先,两人默契地没有多说什么。兰子忱在地上铺了被褥,再将那屏风搬好,却见兰湫还是恹恹靠在床边,随手翻着一卷书。

    “公主若累了,早些睡。”

    兰湫点点头,将书扔在一旁,缩进被子里放了床帐。

    两人各自睡去。

    兰子忱睡眠不深,半夜隐约听得屏风那边有被褥的窸窣响动。他睁了眼,借着室内留的一点烛火,朦朦胧胧看见兰湫起身坐在榻边,手里似乎抱着漱盂,一阵阵喘息。

    他隔着屏风道:“公主怎么了?身子不舒服么?”

    “没事……”她明显声音发虚。

    兰子忱愈觉不对,索性起身披了外袍,掌了灯,绕过屏风去。

    怕惊着她,他只站在两三尺外,见她额上冒汗,对着漱盂,嘴微微张着,想吐又吐不出的样子。

    “很难受?”

    “嗯。”

    兰湫抬目望他一眼,显然被无法言说的难受折腾得有些崩溃,眼睛挂了水波,神色颇为委屈。

    兰子忱心中一颤。

    说到底,她不过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他忍不住走上前,在她身旁坐下,轻轻替她拍背。

    “今日吃了什么?”

    兰湫摇摇头,过了一晌,突然打了个冷战,一头埋入那漱盂,开始大口大口呕吐起来,直吐得昏天黑地,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兰子忱一直在她身边,不断替她拍背顺气,待她吐不出什么了,他才起身,倒了杯温茶给她。

    “漱漱口,会舒服些。”

    她依言接过,漱了口,脸上还是冷汗,手不自觉摁着腹下,还是难受。

    他接过漱盂,起身放在一边,不经意间瞥见她的榻上。

    他意识到什么,脸上霎时灼热,不动声色拉过被子盖在那里,柔声道:“别怕,我现在去传府医,让徐嬷嬷进来陪着你,好么?”

    “嗯。”

    他便出去了。很快徐嬷嬷进来,直朝榻上瞧了瞧,果见一小片血迹。她赶紧取了干净衣衫给兰湫:“公主能起身吗?先换上衣衫吧。”

    兰湫身子难过,听她这样说,也往榻上看,脸上立刻变了色。

    徐嬷嬷侍奉她很熟悉,没一会儿已替她换过衣衫和床铺。一切处理罢,她才唤府医进来切脉。医士没能说出比上次更多的话,无非还是水土不服,身子不调,行了一道银针。兰湫感觉好些,徐嬷嬷服侍她回榻上躺着。

    “还好癸水来了,不是血气阻塞,”徐嬷嬷有些庆幸叹气,“这王府连个女眷都没有,这医士想来也不擅千金科,哎……”

    兰湫想起徐嬷嬷方才进来,好像早知她癸水来临,往榻上瞧了瞧就去替她找衣裳,不禁道:“徐嬷嬷,你怎么一进来就知?”

    “方才殿下出来,特意跟老奴说,你身子可能不大方便,让老奴进来陪着,还嘱咐府医在外面等候,没有老奴的允准,先不要进来。”

    兰湫愕了愕,联想方才他神色微变,已经料到他是看见了什么,脸上顿时烧起一片彤红。

    天哪,没脸见人了。

    徐嬷嬷又道:“这宣王殿下,旁的先不论,倒不是个轻浮之人,老奴也放心几分。”

    “嬷嬷别说了,别提他……”兰湫钻进被子把头蒙住,完全不想再听和这个人有关的任何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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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士出了院子,并没有返回自己的住处,而是第一时间给兰子忱回了话。

    “殿下,公主就是水土不服,以致身子不调,并无什么特效的法子。先前小人也给公主开过开胃安神的药,可公主基本都吐了,小人建议公主先禁食一日,看看情况。”

    “禁食一日无妨,可长此以往,她身体怕是受不住……”兰子忱想了想,“可还有什么办法?”

    医士踟蹰片刻:“或许可以看看,公主平素爱吃什么,照着做来,说不定可以让公主用一点。”

    兰子忱点头,吩咐赵源:“你来安排吧。”

    赵源忙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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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日一早,赵源便去了,可没多久,又苦着一张脸回来了。

    “怎么了?”兰子忱正在书房,只拿余光扫了他一眼。

    “问到了。徐嬷嬷说,公主最爱吃莼菜鲈鱼羹,”赵源皱着眉头,“可莼菜鲈鱼只长在南边,是洛州一带的特产,咱们云州没地方弄啊……”

    “常三那边不是有往南的商线吗?让他想办法,弄一些过来。”

    赵源一懵:“殿下,这莼菜和鲈鱼可都是鲜货,这么远运来很容易腐坏,”他提醒自家主君,“即便运得来,这价怕也要翻十倍了……府上的开销,咱们都有定数的,这……”

    后面的话他没说,但他想兰子忱应该明白。

    他要做的事太大,每一文钱都要花在刀刃上。

    兰子忱顿了顿,把笔一搁:“……十倍就十倍吧。银钱你去账房支,记清楚便是。”

    赵源有些愕然。

    “别这么看本王,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兰子忱起身,“堂堂一个公主,被送来这鬼地方,够可怜了,让她养一养。现在还不知洛州那边是什么意思,小心些吧。若公主在这里出了什么岔子,咱们吃不了兜着走。”

    “小人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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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兰湫一脸昏睡好几日,在榻上还迷迷糊糊的。

    一股熟悉的香味飘来,怎么像是……鲈鱼的香味?

    她肚子不争气地咕噜了一声,懒懒翻了个身。她定是睡迷了,这里哪会有什么鲈鱼,有个炭火炉子就不错了。

    可那莼菜鲈鱼的香气越来越重,越来越近,直将她扰得醒了过来。

    她坐起身,见徐嬷嬷正将几个菜排在桌上,正中间是个大碗,还飘着热气。

    “徐嬷嬷,我怎么闻到了鲈鱼的味道?”

    徐嬷嬷笑眯眯道:“公主鼻子真灵,正是莼菜鲈鱼羹,”她盛了一碗端到兰湫面前,“还热着呢,公主快尝尝。”

    兰湫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在这苦寒之地,竟能看见洛州的莼菜鲈鱼,她下迟疑着舀了一勺那羹放入口中,鲈鱼软滑鲜美,莼菜脆生,正是她最爱的那个味道。

    “这、这是哪里来的?”

    “殿下知道公主身子抱恙,吃不下东西,命人从洛州送来的。还让老奴盯着灶上做,说一定按公主的口味来。”

    兰湫哑了哑,想起那个约定,心中滋味难言。这个时节哪怕在洛州,鲈鱼莼菜也快要过季了,更莫说在这个鬼地方。

    他为她弄来这些,定是费了好一些功夫。

    虽然说好二人做假戏,可他这样待她,倒叫她生出几分愧意。

    她没说什么,只小口小口吃着。徐嬷嬷兀自感慨道:“这宣王殿下,待公主的确有心。”

    “毕竟我是御赐给他的公主,才入府几日,若真病倒在这里,说不定洛州那个人又会借机拿他的罪状,他心中肯定有顾忌。”

    她不唤兰子昭父皇很久了,除了避不开的场面,私下里只唤作“那个人”。

    兰子昭一向暴戾多疑,若借她生病的理由生事,只怕这宣王有得受,但凡他想安稳度日,就不会任她病下去。

    兰湫对自己的判断深信不疑。

    “老奴也不管他是为了避祸还是真心,”徐嬷嬷苦笑,“只要他待公主好,老奴便领他这个人情。”

    兰湫沉默一晌,语气缓了些:“嬷嬷,回头见到赵管家,代我谢过殿下。”

    “老奴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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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样?她吃了吗?”

    见赵源回来,兰子忱头也没抬问道。

    “殿下放心,”赵源兴冲冲的,“徐嬷嬷说公主吃了两碗鱼羹,还用了一点小菜,精神好了许多。”

    “爱吃就好。这几日,让灶上隔天做一份给她吧,”他舒了口气。

    “小的明白,”赵源又道,“殿下既记挂公主,怎么不亲自去看她?”

    “我……”他摇了摇头,“算了,她还病着,痊愈了再说。”

    “对了,公主让徐嬷嬷带了话,说谢过殿下。”

    呵,居然客气起来了?

    想起入府那日,小姑娘还握着匕首指着他,一副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模样,不想一份莼菜鲈鱼羹便叫她转了性子。

    到底是个小孩儿啊。

    兰子忱忍俊不禁。

    “殿下你……”赵源不经意瞟见自家主君的表情,宛如看见百鬼夜行。

    殿下他、刚才是笑了一下吗?

    自打来云州,他许久没见过兰子忱有这样的神情了。

    “怎么了?”兰子忱不明就里。

    “呃、可能小人是眼花了,”赵源嘴里打了个磕巴,不敢说实话,隔了一晌才道,“殿下待公主,的确不同旁人……”

    兰子忱没接这茬,转了话题:“常三回来了吗?”

    “还没,但就这几日了。”

    “回来让他立刻来见我。”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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