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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蝉脱壳

    天快黑了。

    延英殿已点起烛火,守卫立在殿外,各自意兴阑珊。

    兰湫坐在殿中,面前桌上立着两个翻开的锦盒,锦盒中分别是两种气味柔媚的香粉。张嬷嬷拿香扑沾了那香粉,耐心点在她的双颊至耳后、颈侧。李嬷嬷则侍立一旁,面不改色与她讲解房中秘辛。

    “公主万勿心有芥蒂。男子为阳,女子为阴,阴阳之合是顺应天道,”李嬷嬷不徐不疾道,“只要公主顺阴阳之势,心平气和接纳殿下,自然能得天赐子嗣。”

    天赐子嗣她没兴趣,只求这两位赶紧离开她身边。

    她垂着目光,努力不去看那两个翻开的锦盒。那盒子内面绘着两幅精美逼真的彩画——各是一对裸身男女,手足缠在一处,做着交欢的动作。

    类似这样的锦盒她曾在一个犯错的宫女那里见过。那宫女因与侍卫私通,以“秽乱宫闱”之名被当场杖杀,打得血肉模糊。血腥与死亡在记忆中构建出情欲的底色,以至她无法想象和任何一个男子有这样亲密的关系。

    那不仅仅是隐秘的羞耻,更是头顶的刀下一秒就会轰然坠落,将她斩杀。

    门突然被大力推开。

    兰子忱走进来,望见屋中人,面有愠怒。

    “嬷嬷还在呢?”

    两个嬷嬷都是宫中见过大场面的老人,见状也不慌张,各自对他福身一礼,“殿下,老奴奉陛下之命教引王妃,希望殿下与王妃风月常新,早日诞下自私,方能了却陛下一桩心愿。”

    “这是自然,”他步态微跛,慢慢走上前,“本王和王妃要休息了,两位退下吧。”

    两嬷嬷互看一眼,身子未动。

    “殿下,陛下的意思,允老奴在旁服侍……”

    “怎么?本王和自己的王妃亲热,你们还要盯着吗?”兰子忱突然一拍桌子,“谁给你的胆子!”

    “老奴不敢!”两个嬷嬷哪里想到这跛子王爷骤然发怒,腿一软忙跪下去。兰湫从未见过他的怒态,虽心有准备,也惊了一惊。

    “赵源!”

    赵源忙不迭跑进来,“殿下有什么吩咐?”

    “两位嬷嬷辛苦,带下去奉茶,”他语气又变得温和有礼,仿佛刚才乍起的怒意不过一个幻觉。

    “是,”赵源起身,对二人不卑不亢道,“两位嬷嬷,请吧。”

    两个老嬷嬷见状,心下发起虚来。虽然她们早就听闻这宣王房事无能,常被九五之尊拿来调侃,可至尊能做的事,身为奴婢未必能做。都说不行的男人最在乎旁人说他不行,这跛子如此喜怒无常,若惹急了他,难保他不拿她二人撒气。

    两人不敢再坚持,福个身赶忙出去了。

    见门合上,兰子忱走到桌边坐下。兰湫一个激灵,猛得将那两个锦盒扣回去,啪啪两声,盒中震出好些香粉,弄得四周散开一层带着旖旎香味的粉雾。

    “这是什么东西?”他迟疑。

    兰湫哪敢说实情,只将那两个盒子推得离他远些,含糊道:“刚才两个嬷嬷带来的……说是什么香粉……”

    他一怔,联想到她突兀的紧张,又闻到一阵甜腻的香味,反应过来这多半是什么房中催情助兴之物,神色也不由尴尬。

    又是安排教引嬷嬷,又是赐那些多子多福意头,现在连助兴的玩意都弄来了。兰子昭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今夜若不能让他的探子们有个交代,明日只怕就真的要治他的罪了。

    一个人的灵魂究竟怎样的枯涸丑陋,才会想用这样的方式,不断羞辱自己的兄弟和女儿?

    “殿下在想什么?”兰湫见他愣神,忍不住开口。

    “没什么,”他回过神,“他既然派人过来盯着,今夜不给个交代,只怕不能善。”

    见她神色又紧张,他不由笑笑,“之前说好的东西,公主备上了吗?”

    ——————

    两个嬷嬷虽不允再进殿,但也未曾走远,一直关注着殿中动静。

    没过多会儿,却听殿中传来女子一声呵斥:“放肆,你不许碰我!”

    “你既嫁于本王,理所当然与本王行周公之礼,”是那跛子宣王的声音,“这是圣旨,公主这般做派,是要违抗陛下的旨意么?”

    “你放手!谁、谁也不能强迫我……”女子声音发抖,紧接着是杯碗砸碎在地的声音,乒乒乓乓好不热闹。

    那宣王一怒,立刻唤道:“赵源!”

    赵源一直候在外面,闻声立刻推门进去,紧接着便听他急急劝道:“公主,那是御赐的百子千孙碗,砸不得,砸不得……哎呦!”

    却是两声清脆的耳光,紧接着伴着女子高声哭喝:“你这奴才,滚出去!”

    “公主,打狗也该看主人。先前念你刚入府,本王好声好气让着你,你倒蹬鼻子上脸嫌弃本王。好,今日本王就要告诉你,嫁了跛子,你只能与我这跛子一处!”

    “出去!滚出去!”

    “本王是你的夫婿,侍奉夫婿,天经地义……”

    “放开我,你这个跛子,放手……”

    又是一阵叮叮咣咣的响动,像是架子床帐之类的东西接连倒塌,伴着女子的挣扎哭声。那赵源默默退出殿来,合上殿门,女子还在呜咽,殿中烛火已熄灭。

    两个嬷嬷看得叹气,只道这跛子终于硬气一回,可怜这公主,到底还是没能保全自身。

    那赵源出了殿阁,一直捂着脸。内侍们多少都听到了殿中争执,知道他无辜受了那公主两记耳光,也没人想去触他的霉头。

    他长驱无阻离开了延英殿,消失在夜色中。

    ——————

    洛州城最繁华的花街,入了夜反而热闹非凡。这里林立着七八家装点华丽考究的一等娼馆,夜夜笙歌,姹紫嫣红。此处的娼馆冠绝太武,只有王公贵族才有福消受,一杯茶钱足够寻常百姓一两年的生计。

    这其中迎仙楼最负盛名,头牌娘子唤名瑞娘,弹得一手漂亮的琵琶,名动洛州,无数权贵投下重金,只为求她拨弦一曲。

    迎仙楼的后院,几个龟奴小厮正在喝酒闲话,却见一个身着粗陋布衣的男人推了个小车,停在院门口。

    他面不改色踏进院子,朗声道:“哪位是管事的?小的来给瑞娘送货。”

    娼楼就算订菜订货,通常都在白日,这晚上正是生意盈门的时候,谁会在这个时候交货?更莫说瑞娘这样的头牌,需要什么直接叫下面人采买就是,哪轮得到这么个闲汉送?

    一个龟奴不耐烦地驱逐他:“去去去,哪里来的野汉子,也敢迎仙楼碰瓷?”

    “这是瑞娘的东西,若送迟了损坏了,你怕是吃罪不起,”这人并无退缩,继续一字一顿道。

    “嘿你个不识相的……”

    那龟奴作势要动手,却被为首的龟奴拦下。他上下打量这人,他虽一身陋衣,脸上还有些扭曲的红肿,却眸色肃冷,周身自成凛然之气,完全不像个送货的。

    他想了想,意识到不对,将那龟奴一推,道:“既是瑞娘的东西,你放这里就是了。”

    此人又道:“瑞娘的东西,需亲自交给她,恕不能转手旁人。”

    “不知瑞娘此物,价值多少银钱呢?”

    这人从容道:“此物七两七钱。”

    七两七钱?

    那龟奴一愣,立时反应过来什么,忙让开路:“瑞娘就在花楼上,请送上去吧。”

    此人道一声谢,放下小车,径直上了花楼。

    方才拦他的龟奴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哎哎这人什么来头?送个货还能亲自送到头牌娘子的房里去?”他嘿嘿一笑,“啧啧,莫不是瑞娘相好的客人,不想走正门被妈妈宰茶钱,才走这偏门子?”

    “屁话那么多!”为首的龟奴推一把他的脑袋,“瑞娘的事儿,少打听。”

    ——————

    这人自后院一路往楼上去,到了门口,咚咚敲两声,里面响起女声:“谁?”

    “送货的。”

    “东西放门口就是。”

    “娘子要的东西,可要亲自验看过?”

    门后女声一顿:“此物几钱?”

    “七两七钱。”

    门哗的一声打开,瑞娘出现在门口。一代名妓真真是天姿国色,一顾倾城。见着来人,她先是一愣,随即柔柔一笑,“你这冤家,怎的才来?”风情万种拉了他的衣带,将他带入房中,再左右瞧瞧,合上门去。

    “瑞娘见过殿下,”门合上的一瞬,妩媚的头牌娘子脸上笑意淡去,敛色对他行礼。

    “免礼,”来人正是乔装的兰子忱。

    瑞娘起身,望他脸上是通红不堪的肿胀,不由道:“殿下的脸怎的弄成这样?妾打热水给您敷一敷。”

    “不必,”他拦她,“脱身伎俩而已,还要靠这个回去。常三来了么?”

    瑞娘点头:“来了,这几日都在小间候着。”

    “今年本王被留在宫中,不如往日能轻易脱身,”他转身走到衣柜后,熟稔地抬起一张画,按了画后面一个不起眼的凸起,只听忽的一响,衣柜后露出一个小门来。

    他刚要进去,又听瑞娘在身后道:“听闻殿下此次……是随继王妃一同来的?”

    兰子忱身子一滞,并没回头,“是,怎么了?”

    “没什么……”瑞娘想了想又道,“对了,左仆射赫连大人随后就到,殿下有什么吩咐么?”

    言下之意,是否需要她特别打探什么消息。

    “你看着问吧,”兰子忱顿了顿,“年下洛州城风声这么紧,到底为何。”

    “妾明白。”

    兰子忱进了那小门,瑞娘顺势合上小门,重新放下画卷,房中仿佛从未有人进来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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