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未回了家,刚到家不久,程谦萧也回来了。风尘仆仆,带着外边的湿冷。他头发淋湿了,凌乱在额前。
季未多关心一句,“外边下雨了?”
程谦萧脱下西装外套挂在衣架上,走过来,也没坐沙发,居高临下地看着季未,“嗯。”
季未的神色和往常无异,但程谦萧还是有必要和她解释一番。他半蹲在季未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紧盯她,“在谈一项合作,所以耽误了点时间。”他语速很慢,一字一句的,像在哄小孩,“很抱歉那晚没和你一起跨年。接下来我有空,程太太想做什么,随便差遣。”
程谦萧这话说出来,偌大的屋子里冷寂不已。季未很久之后才回应他。
“没关系。你工作忙能理解。”她看程谦萧的发梢还在不停地滴着水,“你要不要先去洗澡?”
她回来的时候阴云密布,要下雨。程谦萧正好淋着这场雨了。
程谦萧没有动弹的意思,“程太太还在和我置气?”
上次季未的置气给程谦萧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下,他是不敢再忽略季未任何的情绪。
“没有。”季未见程谦萧一直蹲在她面前,不要个答案不罢休,“我还不至于小肚鸡肠成这样。你快点去洗澡吧。”
季未扶他起来,他身形不稳,歪了歪。他一进来季未就闻到了酒味,只是不好说。
“洗完澡赶紧睡觉。”
程谦萧去洗了,洗完乖乖躺在主卧床上,等她。时间还早,季未打算再画一张图。
“你去哪。”
她要离开,程谦萧叫住。
“书房。”
“去干什么?”
季未:“画图。”
她看着床上的程谦萧,“早点睡,程先生。明天还要上班。”
除了医学相关的画,季未还习惯画一些其他的。今下午去医院看陆秀雅的时候,路过一家公园,在灌木丛里发现一只流浪狗。白色的毛沾了黑泥,黏成一块。看到季未并不害怕,反而还摇着尾巴。它越这样,季未看得越可怜兮兮。
季未去附近便利店买了点水和火腿肠给它。它狼吞虎咽地吃着,想来饿了很久。
季未看它可怜,有想把它带回来的心,却没那个能力。家里已经有一只小橘,再来只流浪狗,程谦萧恐怕会疯。她又买了点狗粮放旁边,才放心离开。
季未作画的就是这只小狗,看外表是比熊犬。应该是哪家弃养的。毛色白,长得也可爱。季未凭着想象,渐渐的一副小狗画像成形。
越画越悲伤,季未想着明天得再去一趟那个公园,帮它找个好人家……
她正在悲伤中,门被人推开,四目相对,程谦萧看见的就是一副愁眉苦脸的季未。
“……”
程谦萧也没进来,站在门边,“你在哭吗?”
季未恢复往日神情,“没有。你还没睡?”
程谦萧警惕着一边摆放的人体模型,讲话也低了不少,“你怎么还不睡。”
季未看了下时间,画会画的功夫,就快十点半了,难怪他会来喊她睡觉。
“还有最后一点。让我画完。”
“睡觉了,不准画了。”说着,程谦萧闯进来没收了她的iPad,严肃,宛如长辈的口吻,教育她,“大晚上的,画画伤眼睛。”
季未和他对视,心中有点不愉快。她要是画画,都会画完,画不完打死也不会睡觉。程谦萧在这捣乱。
她伸手索要,“拿来。我要画完才能睡。”
程谦萧不给,“到点了,该睡了。没画完的明天再画。”
“我正在兴头上,明天再画没手感了。”
程谦萧张口就来,“你这么优秀,随时都有灵感。睡不睡觉?”
季未愤愤不平地盯着他,心中堆积的气像气球一般越涨越大,她很突然地指着后边,“动…动了。”
程谦萧眉头蹙了蹙,“什么动了?”
“你说你后边有什么。”
程谦萧逃窜至季未跟前,季未什么也来不及反应,被他拥入怀里。
“别吓我了好不好。我真的怕。”
季未鲜少感受到他的脆弱,她意识到自己行为是有些过。拍了拍他的背安抚。她不了解,人体模型有什么好怕的。
程谦萧声音很轻,仿佛在用气音讲话,“小时候我被小偷吓过,有了阴影。”
那是在大晚上,丁颜珊工作还没回来,只留程谦萧一个人在家。他们住的小区偏僻,夜晚几乎没什么人出门。程谦萧也是早早关灯就睡,睡着没多久就听见了开门的声音,以为是丁颜珊回来了,结果…
对方衣服穿得破烂,露出胸前和肚子一大片,长发蓄得遮住了脸颊。程谦萧被他的模样吓到。更可怕的是,小偷拿起刀就冲过来,程谦萧和他抵挡的时候,被划了几道,正当他的刀要落在头上时,丁颜珊赶到了…刀在她手臂上划出恐怖的一条,血落了下来,小偷疯疯癫癫的笑着…最后是好心的邻居过来制服了小偷。可是这惊心动魄的一晚,印在了程谦萧脑子里,挥之不去,连续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他忘不掉小偷那副模样……
这还是季未第一次听程谦萧没回程家之前的事。不过和她比起来,程谦萧似乎过得不怎么样。
“那小偷也和人体模型长得不像啊……”
“怎么不像,都袒胸露乳的。”
“……”
他还抱着她,季未拍拍他的背,“你以后怕就别进来了。松开我吧,去睡觉了。”
季未匆匆洗完澡,刚上床,程谦萧搂着她过去。他今晚被吓了一跳,季未也不好再抛下他一个人睡。她替他盖好被子,“睡吧,时间不早了。”
“季未。”程谦萧问她,“我不在的这些日子,你有想我吗。”
季未望着天花板久久不语。她不想说,在他离开的这段时日,她想了很多。
心境又发生了不一样的变化。
程谦萧也没等她回答。
“我很想你。”
“很想很想。”
……
若以前季未听到这话指定高兴,会在床上翻来覆去,打滚。同时还会“不要脸”的和钟木言炫耀,说程谦萧肯定喜欢自己。
可是现在…她不确定了,没有那种自信心了。一个人在爱里漫步太久,久到迷雾重重,令她看不清程谦萧这个人…她不确定,程谦萧对她这样,还是说,换个其他的联姻对象都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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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同去上的班。这次程谦萧执意要把她送到公司,季未还是在中途下了车。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程谦萧心底隐隐有些不妙,可又抓不住这些不妙从何处来。
季未刚踏进公司,徐冉递给她一份早餐,“这是梁幽男朋友请我们公司所有人吃的早餐,尚玉坊的早点,可贵了。季未,你也快尝尝。”
季未不知所以地接下早餐,一步步走进去,就听见了不少人的讨论声。
“梁幽男朋友真大方。”
“我也好想和富二代谈恋爱,哪里找的啊?”
“不过梁幽,有这么好的一个男朋友藏着掖着干什么,不带出来见见真面目?”
围在其中的梁幽挽了挽头发,“我和他最近在吵架。这不,他跑到我们公司来送早餐,哄我呢。”
“哇,好甜蜜啊!”
……
后面的季未听不进去了,无疑不又是一些吹捧讨好人的说辞。她刚坐在位置上,钟木言凑过来,“梁幽这是在搞什么?炫耀嘛?”
季未不知情,“可能程川卓钱多吧。”
钟木言切了一声,“没见过这样的人,帮着她现女友欺负你?”
季未没感觉,因为她从来没有把程川卓当过男朋友,所以代入不了那个角色。
“别多想了。吃早餐吧,还挺好吃。”季未又咬了一口灌汤包,“原来这就是有钱人吃的早餐。”
“……”
程川卓送早餐就已经够离谱的了,没想到下午的时候,又莫名其妙的买了一大堆奶茶来,代替了他们的下午茶。
众人围聚在一起说三道四,直到有人小声通报,说程谦萧来了。
程谦萧是该来看看热闹了,今天的公司跟过年了似的。他视线在一群人身上跳跃,“谁买的奶茶?”
面对程谦萧的质问,其实没一个人敢说话。可不说又不尊重老板。
“是梁幽男朋友请客的。”这人一说出来,梁幽就捅了捅她的手臂。她自知说错了话,不再言语。
梁幽又拿出那套哄人的说法来,敷衍过去。程谦萧没说什么,看了眼人群之外认真工作的季未进了办公室。
平常的一天度过,快要下班时,季未又被叫去了办公室。
她看向程谦萧,“程董,有什么安排?”
程谦萧关上一沓文件,将钢笔扔进笔筒里,“今晚上跟合作方吃饭,你跟我去一趟。”
在公司,季未的能力算得上出众,程谦萧叫她一块去见合作方是很正常的一件事。但季未却拒绝了。
“不好意思程董,我可能不太行。”
程谦萧一脸困惑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
季未吸了口气,如实道,“我怕我去了不会说话,会搞砸这次饭局。”
况且,能和程谦萧合作的,哪能是些普通人。之前周以在的时候,也都是带着能说会道,还油滑的梁幽去,哪里轮得到她。
“你不用说话。坐在那就行。”程谦萧还在固执,“准备一下吧,马上走了。”
“我不去。”他固执,季未也固执上,“我去了也帮不上你什么忙。还不如不去。”
那一丝不妙终于被程谦萧抓住。内心的惴惴不安化为真实,实在的出现在季未面前。
“季未。”
“你好像对我有些疏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