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能不能别在我妹面前说这种话。”宁芷仪直视着秦游，“我和程谦萧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的哪样？”
他俩对峙明晃晃，波及到边上坐着的人。
季枫林示意宁芷仪坐下，他好言相劝着秦游，“芷仪性子是烈了些，秦少你别放在心上。”
不料，秦游根本没听进去他的话，一双眼全放在宁芷仪身上，收起玩闹和肆意，此刻的他是冷厉的。
“不是看在你的份上，程谦萧会插足这段婚事。他会是这种多管闲事的人？”秦游哼笑一声，“你也只有这点能耐，遇到什么事就爱喊他。你俩是快活了，你妹又做错了什么，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可怜这位无辜的小妹妹喽。”
说完这句话，秦游就离开了。剩下的几人面面相觑，皆是无言。
是宁圆打破的僵局，她挥挥筷子，“就当来了个疯子，吃饭吧。”说着，她帮季未夹菜，“小未，那些话你听听就好，你姐之前是和谦萧订过婚，但也还没到那种程度。我也不希望这件事会让你和谦萧产生什么隔阂。”
季未咬着一块青菜，“知道。”
一顿饭吃完，季未在客厅陪着一块看电视，谈天。大多都是季蕾在讲，她插不上话。
“小未。”宁芷仪来到她面前，“我想和你说几句话行吗？”
季未把一颗葡萄塞进嘴里，跟着她进了房间。她和季蕾的房间，季未很少进。无非不是装修得漂亮，漂亮的像公主房。
关了门，宁芷仪也就直接表明态度，“秦游这人狡诈得很，他的话你千万别当真。”
季未料到她找自己的原因，可她不是来听辩解的。
“我知道你喜欢程谦萧。”季未平静无波地道出宁芷仪不敢道出的事实，“很正常，我没计较。”
“那太好了。”宁芷仪抓住她的双手，“我还怕这件事会影响到你和他的感情。不过你放心，我这也只是执念罢了，你再给我点时间，我会消除对他的执念。”
季未：“不早了，我先回去了。”
宁芷仪又送着她出门，嘴里还念叨不休，“你记得帮我和程谦萧说声谢谢。”
季未换着鞋，闻言也只是一句淡淡的“知道了”。
出了季家，外边宽敞的世界令季未如释负重，那种感觉像是从地狱走过一趟，一点也不好受。再待下去，她怕煎熬得脱层皮。
刚走在街道上，不远处的玛莎喇叭响了一声。季未吓一跳，看过去，看见了车上的秦游。
他嘴里叼着根烟，笑容懒散，“三小姐，聊聊？”
季未根本不想搭理他这种浪荡子，转身要离开。
“或许，你也对他们二人的过去感兴趣。”
……
季未上了车，她坐得端正，一脸急着要走的模样。
“你想说什么。”
秦游这下子又沉稳起来，也不着急，先是掐了烟，又捣鼓着车内音响，放了首纯音乐。
“就程谦萧和宁芷仪那点事呗。”
季未理智地看着他，“他们的事你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秦游笑了声，“也算是见证人吧。首先呢，他俩订婚的事你也知道。当时宁家要和别的家族联姻，是程家点名了要和宁家联，这个点名是谁，我也就不多说了。后来程谦萧不是去了国外留学，身为联姻对象的宁芷仪也跟着去了。那段时间一直陪在他身边，就连程谦萧他母亲死的时候，也是形影不离地跟着他。联姻是怎么联的，你知道了，接下来我说说是怎么取消的，容我喝口水。”
“……”
秦游灌了一口水后，又开始讲他的故事。
“这也是个意外吧。宁芷仪偶然间做了对不起程谦萧的事，这个对不起的事我也不好说，总之就是对不起程谦萧。程谦萧勃然大怒，被伤透了心，不愿再和她有过多牵扯，便退了婚。”秦游停了下，“但是，我看这婚退得也不怎么样。程谦萧要是退婚了，应该是远离伤害他的宁芷仪，又怎么会继续和宁家牵扯。而且三小姐，你和宁芷仪不愧是姐妹，和她长得还挺像。”
……
夜深了，街口吹来冷风，季未裹紧衣服，再怎么裹紧，那股寒冷还是从头到脚都存在。不是外边的冷，是她心里的冷。
好像回想起这二十四年的人生，她稀罕的温暖，永远只占少数。
小的时候，她便知道自己没有父母，陆秀雅和蒋华也没讲清楚她为什么没有父母，只告诉她，她会和他们相依为命。
再长大点，懂事了以后，季未也能猜想自己为什么没有父母。无疑不就是那几种常见的，不要她又或者，早就不在世间了。其实季未也不在乎这些，可能是她从小就没有父母的缘故，对“父母”这两个字也没什么概念。
但她没有，不代表其他人没有。又很常见的是，有同龄人嘲笑她没有父母。季未表面云淡风轻，时间长了，内心也会受伤，自我怀疑。
怀疑，为什么她会没有父母。
这点怀疑很快在陆秀雅和蒋华的宠溺当中消散。她是没有父母，但爷爷奶奶的爱不比父母给的少。她也不差，也很幸福。
季未原本会一直这么幸福下去，直到一对陌生男女找到清水村，找到他们家，解开了她困扰许久，且为什么没有父母的谜团。
她是有父母的，只不过走散了，只不过陆秀雅和蒋华从来没有告诉过她真实身份。
她陷入了一段时间的低迷，季家想带她回去，季未又舍不得二老。
两边撕拉着她。
季未也矛盾，她很高兴能和父母重逢，要是重逢的代价是和二老分散，她又不愿意。
后来，在蒋华突然生病住院，打破了她心中乱成一锅的矛盾。她回了季家。回到季家又不是她想象中的那么好，歇去了外壳，季枫林和宁圆也没有了先前那般温和。
他们美名其曰是她的父母，也只是父母罢了，并没有任何感情。季未在季家生活了一年，这一年里，她无数次想走，都咬牙忍下来了。实在忍不了的那次是季枫林为了季蕾打了她一巴掌，后来弄清了真相，是季蕾挑拨耽误了她一场重要的考试在先，季枫林才想着悔过。
季未是答应了他的认错，可季家她实在待不下去。固执己见搬去了学校，最后毕业了，自己在外租房。
租了没多久的房子，她又继续流浪到了第三个家。
程谦萧的家。
在流曲雅苑的家里，和陆秀雅蒋华的那个家不同，这个家，温馨幸福中又处处是看不见的蜘蛛网。季未甘愿缠绕在其中，把自己的心敞开，把这完完整整地当成真正可以停留的家。
可是这个家烧了。可是她也不想回去了。
她没有资格回去，因为这是程谦萧的家，并不是她的家。
是她冒犯了，唐突了，才想着有一天居然会把他的家当成自己的家。
雨水落了下来，打湿季未。朦朦胧胧的雨中，她一遍遍想起秦游的话，一遍遍想起刚才在宁芷仪房间。
摆放在最显眼位置的深绿水晶胸针。
在这之前的某一天，程谦萧去上班的时候，季未想着配上他那个深绿水晶胸针会好看些。当时程谦萧的回答是，胸针丢了。
……
季未去了钟木言那。正在敷面膜的钟木言看到淋成落汤鸡的季未吓一跳。她赶忙拿出几块毛巾给她擦拭，“大晚上的你怎么来了。来就来还淋着雨，深怕不会感冒啊。”
季未慢慢悠悠地擦着头发，钟木言看不下去，扯过来帮她擦拭。
“钟木言。”季未，“问你个问题。”
钟木言垂着眼皮看她，发现她情绪不对劲，“什么问题。”
“我这样好看吗。”
“……”钟木言想她还真是不对劲了，这种问题也问的出来，“季大小姐无论怎样都是美的。”
季未拍她，“说真话。”
钟木言抿了下唇，“也不是太好看。”又扒拉着她的头发，“一缕一缕的，贴着头皮，有点像水鬼。”
季未笑了，她的笑容令钟木言觉得诡异。
“可是他那天晚上为什么会看上这样的我。所有人巴不得远离我，他为什么偏偏看上我。”
钟木言还没见过这种样子的季未。平时见她总一副笑脸，像是没什么伤心事，要是碰到伤心事了，也不会伤心太久。可是今天，她由内而外散发着一种下一秒就要碎了的悲恸。
“或许是因为她也在现场，他才会看上我吧。”
钟木言忍不住抱抱她，“有什么事你可以和我说，别憋在心里。啊。”
季未很久之后才讲话。
“钟木言，我好像搞错了。程谦萧喜欢的不是我。”
钟木言身子一顿，她松开季未，看着她的眼睛，“他不喜欢你喜欢谁啊。”
季未摇了摇头，也一脸茫然，“我也快要分不清了。”
“别想那么多了。”钟木言让她清醒过来，“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就从我这双眼睛来看，他是非常喜欢你的。”
“如果他透过我在看别的人呢？”
“如果他暗恋的人不是我？”
“如果当年落水，其实他想救的是她，却错救了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