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前一天，程谦萧出院了，他病恢复的差不多，但还没完全好。他不想大过年的还躺在医院，就提前出院了。
没回家，去了相反的方向。
季未望着程谦萧，“这是去哪？”
“季家。”
不说季家，季未还记不起来，上次宁圆给她打过那通电话，就没再来催促她了。按理说，宁圆应该是做出真如她所说的那样，带人抓她回季家，而不是就此沉寂，什么消息也没有。
季未若有所思着，“程谦萧，你…是不是和我妈说了些什么？”
想来想去，像宁圆那种倔性子，怎么可能会放过她。
程谦萧人看起来依旧虚弱，没什么精气神的样子。
“我给她买了瓶五年的黑皮诺红葡萄酒，她一下子高兴，准许你想在哪过年就在哪过年了。”
“……”
看来宁圆阵仗闹挺大，连程谦萧也知道这件事了。其实不然，季未不在的这段日子里，还是发生了很多事。
程谦萧和秦游打了一架后，秦游回家向他父亲告状，程老爷子知道又差点气晕过去，指责程谦萧，程谦萧因为林扬一事和他大吵一架，最后因程松说的一句话，程谦萧差点和程家分道扬镳。
程松说，“像你这种臭脾气没人喜欢你，小未也不会喜欢。”
那时，程谦萧还在和季未闹别扭，听了这话，仿佛被当头一棒。
没人会喜欢他……
丁颜珊把他当累赘，程家也嫌他多余，而季未…的确是不喜欢他。
程谦萧也没大吵大闹，平静地看着程松，“这么多年了，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妈，不喜欢我。在我回程家也一直忌惮。但我不讨厌你，如果不是你，我也不会看透太多。以后我会一个月回来一次，不碍你的眼。”
他要闹僵，是程德超阻止了。
“爸你也知道就是个冷面心软的人。他说的话你别当真。”
还有林扬一事，程德超也需要澄清，他一开始不知道程松居然还做了这样的事。
“爸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谦萧，其实他也挺对不起你。”
……
之后，宁芷仪打来电话问他和季未的情况。程谦萧不想和她多聊，要挂断时，宁芷仪莫名给他出招数。
“你想不想帮小未。”
程谦萧：“你这是什么意思？”
宁芷仪：“没什么意思，只是觉得无聊想找点事干。小未和我爸妈的关系都不太好，但他俩挺喜欢你的。如果你出手的话…”
程谦萧这话听进去了，他自己家里也一堆矛盾，但莫名想让季未和季家和好，解开误会。
那天晚上，他提着上好的茶叶和红酒拜访季枫林宁圆。
在餐桌上和二老聊开了，最后聊到季未身上。
程谦萧喝了点酒，意识有点涣散，“感谢爸妈生了未未，感谢，这个世界上有她。”
季枫林醉得不轻，“哎哟，说这种客气话，你俩好好的就是。都是一家人了，以后能帮助的也多帮衬点。”
宁圆伺候着季枫林这个醉鬼，让他别喝了。
季枫林开心，“我和我女婿说话怎么了。还是我女婿听话些，不像小未硬骨头一个，讲话听也听不进去。”
“说对了。”程谦萧像是和季枫林有了共同话题，讲话停也停不下来，“人看起来温温软软，讲话可真伤人。”
“是啊。怼起我来也没大没小。”季枫林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这是…小未也和你吵架了？”
程谦萧：“吵，怎么不吵。”
季枫林气不过，“你放心啊，我等下就给小未打个电话说一声。”
程谦萧眯着眼睛，“说什么啊？”
季枫林来不及说话，宁圆抢过，那叫一个义正言辞，“小未还年纪小，讲话要是没个把门，谦萧你也多体谅。我这就把她抓回来。”
程谦萧：“那倒没有。我挺喜欢她和我吵架。”
就像是在逐渐熟知季未一样，一个和记忆中有偏差，不同以往的季未出现在他眼前。
宁圆：“……”
程谦萧接着说，“妈。爷爷奶奶和未未生活了这么多年，感情也深，你就随她去，别管太多。她是个爱自由的人，你不过度管她，她或许乖顺很多。”
宁圆点头，“诶，谦萧说得对。不过下次你能不能给我带点玛歌酒庄的…”
宁圆话都没说完，程谦萧认下。
“都是一家人别说两家话，妈想要什么，能做到的我能帮你办到。”
-
“你何必这样呢。”季未看着程谦萧的侧脸，她和季家多年的矛盾，岂是程谦萧一夕之间能解决的。
不管能不能解决，他偏偏要直面这个问题。
季未心底不知要说些什么。
腿上的手被人握住，牵去了程谦萧身旁。
“你是我太太。我不帮你谁帮你。”
他永远都可以温柔坚定，内核强大，反观她，一碰到什么事就失去自我，一下子乱了套。
季未握紧他的手，“程谦萧，我离不开你了怎么办。”
“那就在一起一辈子。”
……
到了季家，季未下车，她一眼就觉得不太对劲。
“那不是程川卓的车？”
他的车怎么会停在这。
这时屋里又传来欢声笑语，听声音人数还挺多。季未隐约听到熟悉的，她震惊地看向程谦萧。
程谦萧并没有说话，牵着她的手走进去。
门开，里面的氛围热闹，空调开的足，更添温馨。
在一群人中间，季未看见了熟悉的人，除了季家，程家，还有蒋华和陆秀雅。
“哎呀，小两口回来了。”宁芷仪站起来欢迎他俩，紧接着所有人的目光都看过来。他们的眼神平和，带笑，猛然一看，还真像其乐融融没有任何矛盾的一家人。
季未被宁圆牵着手过去，“你爸在和爷爷下棋，听你爷爷说你很厉害，赶紧教教你爸。”
于是季未坐在了季枫林的旁边，多年来，他俩还没有如此亲密过。季未不好推拒，便一五一十地教起季枫林来。不过她的象棋还是蒋华教的，她再厉害也不可能赢得过。
教会季枫林后，她便退去一边。程老爷子也来了，在和程谦萧说话，向来上次的误会解开了。
季未托腮一个人坐在一边，看着眼前的画面，有点不太真实。原来真的可以一家人坐着好好说话的？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程谦萧默默帮了她这么多。
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客客气气的，也没太多规矩，吃着饭，谈着闲天。
只是这闲天，不可避免的又会带到季未程谦萧身上。
又是程松起的好头，他反正是看到这么多人在，故意提出。
“你俩也可以有个孩子了。”
这话像是触动到了老人的心弦，很快蒋华陆秀雅程松聊到一块去，孩子都还没出生，他们就在商量到时候在哪里上幼儿园的事。
程松炫耀起他布置的婴儿房和各种小玩具。陆秀雅也乐意和他比，说什么留了祖传的玉等等…
其他人也各有各的事聊，季未一口气松了又跟没松，主要聊什么她都能听见。她看程谦萧。
程谦萧淡定地夹着菜吃，“我倒觉得说得不错，挺有道理。”
从餐桌转移到客厅，老人家还在说，这下说到上大学的事了。季未也是各种头疼。
“婶婶，打游戏吗。”
边上的程川卓热情邀请她，今晚上季未就看见他和季蕾宁芷仪打了好久的游戏。
季未不介意，拿出手机和他们开黑。
这个游戏她和钟木言经常玩，实力还不错，稳定输出。程川卓都忍不住对她刮目相看。
“快来救救我。”
那边响起季蕾的嘶喊，季未过去顺便帮了一把，秒了敌人。
宁芷仪：“小未好厉害啊。”
季未笑了笑：“一般般吧。”
在她要转过头时，她听见了季蕾的一声谢谢，声音很小，但很清晰。
季未倒是没想到。
“小未，我想和你说点事可以吗。”是程德超找来。
季未不明白他要和自己说什么。
“你找她说什么啊？”瘫在身旁的程谦萧嗓音懒懒的。
“说你的事。”程德超也是丝毫不避讳。
程谦萧无所谓，下意识地接过季未的手机，“去吧。”
看季未还不放手，程谦萧纳闷，“给我啊。”
季未：“你会玩吗？你别给我掉分…”
她这分数好不容易打上去，虽说掉分也没什么，但看见了还是会肉疼。
“啧啧。”程谦萧一脸受伤的样子，“你不是应该说，男人，我的分随你掉，掉了我再帮你打回来。”
不仅季未无语，身边听见程谦萧话的程川卓季蕾等都有些无语。
宁芷仪倒是正常，因为她知道，程谦萧一遇到季未就会变成另一个人。
季未不想和程谦萧多说，把手机给他后，便和程德超去了阳台。
今夜无风。万家灯火，皆是浓浓的年味。
对于程德超，季未还是有一定的敬意在。
“哥想说什么。”
程德超也没拐弯抹角，“说谦萧以前的事。”
在程德超眼中，他一直是把程谦萧当弟弟看待，同时还警告程川卓也要尊重程谦萧。
除此之外，其实他心里还是有愧疚在。
很久之前，程松不承认程谦萧的存在，但程德超不忍心，私底下有派人前去照料。生于豪门，利益缠身，大多数人冷血，麻木。程德超是难得不被利益熏心，且活得随意自在的。
但是，他这样的人也会受困，也会为了联姻娶不喜欢的女人。和曾萍多年以来也是相敬如宾，并没有真正的感情。两人时常在教育程川卓身上，会产生矛盾，曾萍过于宠溺，程德超是放养型。这也养得程川卓性格割裂，反差大。
他一开始也不想程谦萧回程家，看惯了太多，进豪门也不是件好事，没想象中幸福。与其在豪门里周旋，不如在外边活得自由潇洒。
也许是见证了程谦萧的日子后，程德超才能理解过来，他自以为的痛苦和别人相比根本就不算事，因为，有的人每日生活在水深火热中，没一点喘气的机会。
程谦萧便是如此。
丁颜珊有时酒陪得不好，根本没有经济来源。两人饥一顿饱一顿，有一段时间丁颜珊生病了，几乎快要到穷途末路。
程谦萧为了给丁颜珊买药，连续在餐馆洗上半个月的碗。他年纪小，很多地方不要，只能在这找点活干。但老板也根本不把他放在眼里，活多钱少，把他当免费的劳动力。
后来，他钱没凑够，因打破一个碗，工资又全部赔给了老板，还叫他滚蛋。程谦萧一股无名火，当场便打闹起来，砸他店子。
这件事最后是丁颜珊摆平的。
回到家，她教育起程谦萧，无非又是那些难听的话，说什么生活本来就艰难了，让他别再捣乱的事。
程谦萧好心当成驴肝肺，头一回叛逆的离家出走。他反正一直背着私生子的名头，他反正一直被别人说没有父亲，不知道父亲是谁。他早就受够了，特别是在看到别的小孩都有美好的家庭时，他不理解，自己为什么会经历这些。
他在外边浪了几天，晚上就随便找个公园睡。也没人在乎他，只把他当流浪汉。
睡醒了，好几天没吃饭，路过一家小卖部，他进去偷了面包吃。当时就被人打了一顿。
“是我救的他。”
季未惊讶地看着程德超，“又是你？”
程德超自顾自地说着，“我在想我是不是做错了一件事。如果当时我不把程谦萧接回来，他母亲是不是就不会死。”
季未没听懂，况且，程德超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些。
要说也应该和程谦萧去说……
“程谦萧回来并不是因为我听了什么和尚的话，那都是借口。”程德超缓慢说着，“我只是不想看他再受苦了，想让他过过好日子。却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害死了他的母亲。”
“这不关你的事。”季未有心想解释，可又不知从哪里解释。
程德超笑了笑，“小未，这些都不是重点。我的重点是，只要你和谦萧能幸福，什么都足够了。他真的比我想象中要爱你。”
……
每次听到程谦萧的过往，季未都会忍不住心悸。她是真的想不到，他以前会经历那些事。虽然她从前的日子，也不怎么好过，还是会为他心疼。
“打完了吗？”她坐在程谦萧边上。
程川卓毫不留情的嘲笑，“婶婶，我告诉你，小叔好菜，走路都不会走。哈哈哈哈，还把你分掉光了，哈哈哈哈”
笑声戛然而止，被程谦萧审判了。
程川卓求饶，“我错了错了小叔。”
程谦萧动动拳头，“知不知道孝敬长辈。”
“知道知道。”
季未：“……”
“程太太别听他的，我没掉太多，你可以自己看。”面对季未，程谦萧又是另外一副面孔，季未其实能看出他也有点心虚成分在，怕她会说些什么。
季未把手机还给他，霸气道，“掉就掉了，只要程先生开心，怎么都行。”
程谦萧又连续掉了好多的分，他不亦乐乎，旁边的程川卓肉疼不已……
季未还真是，宠得程谦萧无法无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