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丘焦尸(2)

    隐没想着,傅砚丞既然没有再追问,也就姑且当他是信了。

    “原本我也是不太信的,以为那药是我祖上夸大其词,但想着死马当活马医,万一真救活了呢,这不,我徒儿她还真生龙活虎了。”

    傅砚丞笑而不语,就在隐没以为这事翻片儿了的时候,傅砚丞突然问道,“敢问令尊享年多少岁?”

    “三十八。”隐没嘴比脑子快,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心里暗骂傅砚丞阴险,趁他没防备,突然发问,他脑子都没转,话就溜出口了。

    他爹没到不惑之年就去世了,而他手中藏有奇药,却没救他英年早逝的爹,反而割爱救了姜念汀,这可就挺耐人寻味了。

    果然,隐没看到傅砚丞挑了下眉,似笑非笑的看着他,一句话没说,但就是挺瘆人的。

    隐没心态虽有些崩,但怎么也是混迹半生的老油条了,很快便想到理由找补。

    “我娘在我年幼时意外失足落水,打捞上来的时候,尸身已经凉透了,错过了最佳救治时间,即便是神药也无用了。自打我娘走后,我爹便郁郁寡欢,思念成疾,早日去见我娘,是他的心愿,他说若我敢用神药救他,他便不认我这个儿子,还说,即便他康复了,也会一头撞死。”

    隐没回忆起“伤心事”,沧桑的脸上爬满悲伤,犹如残烛微光,“唉,我自然是盼着他长命百岁,可他一心求死,我只好……遂了他的心意。”

    姜念汀一回头,便看到隐没捂着胸口悲伤到不能自已的样子,只以为傅砚丞对隐没说了什么无礼的话,登时怒火上头。

    蹭蹭几步,姜念汀冲到了门口,仰头迎上傅砚丞的目光,“大人,我师父这些年一直兢兢业业的看守义庄,入不敷出,吃不饱穿不暖,你身为父母官,不体恤安抚也就罢了,还恶言中伤他,令他如此伤心难过,实乃令人不耻!”

    傅砚丞眼底隐隐透着不快,“不知所谓!”

    隐没扯着姜念汀的衣袖,拼命冲她使眼色,“念汀,休得胡说,大人不过是与我闲聊罢了。”

    姜念汀这才反应过来,隐没没半点伤心难过,不过是在傅砚丞面前演戏罢了。

    可她不逊的话已说出口,收不回来了。

    姜念汀眸光微转,嘿嘿干笑两声,冲着傅砚丞点头哈腰,“是我小人之心了,我卑劣,我无耻,我内心阴暗,大人这般光明磊落、正直无私的人,我竟还有眼无珠瑕瑜不分,明日我一定去找大夫治治眼睛。”

    傅砚丞总觉得姜念汀这话,听着怪让人不舒服的,可又让他挑不出错处。

    尤其是姜念汀满目赤诚,好似她方才所言,真是她肺腑之言一般。

    傅砚丞眉眼间带着一丝反感,似是很不喜姜念汀这般巧言令色的做派,“你对你自己的认知倒是挺清晰的。”

    仵作杨奔拎着工具箱匆匆赶来,办案要紧,傅砚丞也便没再追究姜念汀出言不逊之责。

    庄勤看到杨奔,立马上前介绍,“杨奔,这位便是新来的县令大人。”

    杨奔正想行礼,被傅砚丞扶住,“这些虚礼就免了,验尸吧。”

    杨奔朝着傅砚丞躬身作了下揖后,便打开工具箱,带好手套,投入到了工作中。

    对着尸体一阵摸索探究后,杨奔才对着傅砚丞恭敬道,“大人,初步断定,死者男,年龄二十到三十岁青壮年,致命伤是颈部的这道伤,应是被刀或剑之类的利器所伤,死后被焚尸。”

    傅砚丞点点头,“傅晋,按照仵作所说特征,拟好告示张贴出去,看看会不会有人来认尸。”

    搞清楚尸源,才能顺着他的关系网抽丝剥茧逐一排查。

    待一众人离开,义庄又只剩下了姜念汀和隐没两个大活人。

    “老头儿,我那十两银子,还剩多少?”姜念汀把手摊到隐没面前,想要将剩余的要回,那可是她拿命换回来的。

    隐没心虚的捋了捋胡子,“把你手拿开再跟我说话。”

    姜念汀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收回了手,“你可别说全都花光了!”

    隐没气呼呼地跺脚,“说得好像钱都是我花了一样,你也不想想,你昏迷了半个月,我一直用汤药吊着你的命诶,买药不花钱的啊?”

    姜念汀虽有不死之身,再严重的伤都能愈合,但不能解渴解饿,昏迷的时候,她能清楚的感受的干渴和饥饿。

    她也从来没试过将自己饿死渴死,实在不敢赌,万一真死了,可就没命重来了。

    “少来,你当我尝不出味儿啊?你往我嘴里喂的都是你每天吃剩下的菜汤,最近伙食怪好的勒,又是五花肉,又是红烧鲫鱼,还有酱排骨、香菇蒸鸡……顿顿不离荤呐,瞧你这脸,都圆润不少呢!”

    姜念汀越说越上火,牙齿磨得咯咯响。

    “不是,徒儿你听我说。”隐没连退几步,生怕姜念汀一个冲动就动手薅他。

    “以前你出事儿,顶多三五天就醒,这回昏迷这么久,我这心呐,始终悬着,整宿整宿的不敢闭眼呐,就这么日日夜夜的守着你,着实太耗神,我年纪大了扛不住,只能吃点荤的补充体力,不然,你人还没醒,我先倒下了,谁来照顾你呀?”

    “啧啧,你当我聋啊?我人虽没醒,但你的呼噜声我听得很清楚好吗?”姜念汀忍住拔隐没胡子的冲动,“我挣钱没说不给你花,但你也不能全给我花光,你知道我攒钱攒的很辛苦的!”

    隐没从腰包里掏出几个铜板摊在掌心,“就这么多了……”

    姜念汀气结,她又挨飞镖又挨锤的,遭这么大罪,结果什么都没落着。

    隐没养育了她,她觉得自己挣钱了给他花是应该的,但也不能太没谱。

    “你知不知道,这十两银子,我们省着点花,可以至少吃半年的!照你这个花法,我什么时候才能存够银子上京城……”

    姜念汀悲伤难掩,一向大大咧咧,皮开肉绽都不哭的她,此刻竟是委屈得像个小小孩童,豆大的泪珠一粒粒的往下掉,收都收不住。

    隐没上一次见姜念汀哭,还是在坟地里捡到她的时候,那时候的姜念汀才八岁,浑身泥泞,是从土里爬出来的,当时差点给隐没魂吓飞了。

    那时候的姜念汀,哭得很伤心,可为什么哭,隐没怎么问她都不说。

    之后,隐没便再也没见姜念汀哭过,即便被李兴他们那几个臭孩子围着揍也没哭。

    隐没以为姜念汀是个逆来顺受的性子,没想到自从挨打后,姜念汀便开始锻炼身体,练速跑。

    直到有一天,他看到姜念汀把李兴他们四个追得满处跑,他才知,姜念汀这丫头报复心强着呢,虽然一打四打不过,但只要跑得过他们,就能用她的巴掌拍他们,让他们一个个儿的都倒大霉。

    此刻,看到姜念汀是真的伤心了,隐没心中不由觉得愧疚。

    “诶呀,念汀,我的好徒儿,你别哭啊,为师知错了,以后再也不乱花钱了。不过……那京城看着繁华,其实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为何这么执着偏要去?”

    姜念汀吸了吸鼻子,用手背将眼泪擦干,“老头儿,你可得说话算话,否则我再也不理你了。”

    见姜念汀缓和了脸色,隐没才松了口气,“乖,以后师父都听你的,再也不贪嘴了。”

    姜念汀抿了抿唇,目光不知落向了何处,好似藏了许多心事,“你且等我再攒攒钱,攒够了钱,我带你去京城,让你天天吃香的喝辣的。”

    “我不去。”隐没拒绝的极快,好似对京城很是抗拒。

    姜念汀狐疑地看向隐没,“老头儿,你去过京城?”

    “没有。”隐没掩去眼底的那抹凄楚,满脸自嘲,“我这种穷酸老头儿,怎么可能去过京城呢。”

    姜念汀对隐没的过去一无所知,只听村里人说,隐没起初是个流浪汉,没有去处,便夜夜宿在义庄。

    上一任县太爷宅心仁厚,便索性让隐没当了义庄的守护人,虽薪饷微薄,但也不至于常常食不果腹了。

    青城县距离京城一千多里路,姜念汀猜想,隐没大抵是真的不曾去过京城。

    “还剩的这几个铜板,都不够咱俩一天的饭钱,我得乔装一下再去趟丐帮,打听打听看,有没有谁被仇家盯上害怕丢了性命的,谋个生意。”

    乞丐窝子消息灵通,姜念汀想着,只要能找到下一任雇主,便又可大赚一笔了。

    傅砚丞给她的金叶子,她已经存进自己的小金库里了,去京城山高路远,必须备好盘缠,而且,到了京城,要花钱的地方更多。

    “你身子才刚好转,多歇几天吧,我就算砸锅卖铁,也不会饿着你。”

    隐没总觉得傅砚丞对姜念汀死而复生的事心存疑虑,没有完全相信他的话,想让姜念汀先消停些日子,以免被人发现端倪,引火烧身。

    与姜念汀相依为命近七载,隐没早已将姜念汀视为家人,姜念汀这不死之身,若秘密能一直保守下去,那便是福,若不能,兴许大祸临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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