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丘焦尸(14)

    越来越难听的话钻入罗氏的耳朵,她登时羞红了眼眶,“你们……”

    罗氏含泪望向傅砚丞,“大人,您身为父母官,就眼看着他们如此欺辱我们孤儿寡母吗?”

    傅砚丞忍不住拧眉,他知道姜念汀是想给他提示,只是这方法未免……太不委婉了些。

    “张鸣,你与罗氏可曾相识?”

    张鸣面无表情地否认,“不认识。”

    罗氏气得几近昏厥,“大人,你这么问他是什么意思?民妇敢发誓,我若与他有苟且,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罗氏义愤填膺,急的脸红脖子粗的样子,不像是在撒谎。

    只是,傅砚丞敏锐的察觉到,罗氏发誓的时候,张鸣的眼皮不自觉的抖了一下,并连续吞咽了两下口水。

    是心虚?可没道理偷情的事只张鸣知情,罗氏却浑然不知吧?

    这事儿真是越来越令人难以琢磨了。

    “来人,押祝君宁上堂。”

    祝君宁一上堂,傅砚丞便直接开问,“这三人,你可曾见过?”

    “不曾。”祝君宁非青城县人,初来乍到,根本就没见过什么人。

    更何况还是男子,她更是不曾接触过。

    “那晚展捕快带你到衙门的路上,可有撞到过什么人?”

    祝君宁摇头,“没有,那会儿路上已经没什么人了,也就遇上个老婆婆摔倒,我上前扶了一下。”

    展昀齐点头表示祝君宁所说属实。

    祝君宁砸晕康小壮是突发状况,不在凶手计划之内,那杯毒茶是补救的措施,只能是在祝君宁慌乱逃跑后,再找机会把毒药藏到祝君宁的身上。

    任何东西,都不可能凭空出现。

    难不成衙门里出了内鬼?

    据康家人的口供,祝君宁去康家借宿的时候,一直都在堂屋与二位嫂嫂一起纳鞋底,药是康母在厨房盯着熬的,熬好了去上了个茅房,便给康小壮端过去了。

    全程祝君宁都没有接触过。

    既然祝君宁没有作案的条件,自是不能继续关押。

    释放祝君宁后,傅砚丞只得退堂命人再去寻找新的线索。

    不论如何,傅砚丞都觉得这个张鸣在堂上的反应很有问题,有必要着重调查一下。

    明面上,傅砚丞让庄勤带着人去调查三个锁匠近期的行踪轨迹。

    暗里,他让傅晋和展昀齐密切关注张鸣,两人轮流监视,十二个时辰不离视线。

    一整天下来,什么都没发现。

    庄勤他们走访调查后,也没有一个人看到过罗氏跟张鸣有过交集,两人好像确实是互不认识的陌生人。

    入夜,姜念汀照常乔装打扮过后出了门,想着再去乞丐窝子探探消息,走到半路,便看到两个黑乎乎的影子缠斗在一起,一方被另一方碾压性的摁倒在地,貌似被锁喉了。

    好家伙,这不是明晃晃的杀人现场吗?

    若是别的女子,早就吓破胆了,偏姜念汀不怕死,胆大无畏的上前,一巴掌拍在为非作歹的狂徒脸上,“大胆狂徒!敢仗黑行凶,看姑奶奶我怎么收拾你!”

    那狂徒力气大,起身的瞬间,一下子将姜念汀撞倒在地。

    姜念汀摔了个大屁墩儿,疼的吱嗷乱叫,连那人的脸都没看到,便眼睁睁地看着那人消失在了夜色中。

    她这双霉手,也没法去搀扶躺在地上的人,只能用脚尖轻轻踢了下,“喂,没死就吭个声。”

    地上的人好似吓得不轻,好一会儿才颤抖着从地上爬起来,姜念汀这才看到是个上年纪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姜念汀认得,是青城县非常有名的大夫,治疗不孕不育很有一手。

    “周大夫?这大晚上的,你怎么跑这儿来了?”姜念汀想着周大夫德高望重,她救他一命,大功德一件呐。

    周大夫惊魂未定地捂着胸口喘了好几口大气,这才抬眼看向姜念汀,见她一副乞丐打扮,完全没认出她来,只当她是个男的。

    “多谢小哥儿出手相救,隔壁村有个孕妇胎像不稳,我看诊去了,那户人家非留我吃晚饭再走,这不,回来的路上竟遇上这事儿。”

    “我瞧他那架势,是非要你性命不可,他是什么人啊?你们什么仇?”

    周大夫无奈地叹了口气,“老朽一生行医,不说救死扶伤,却从未干过害人的事,怎会与人结仇?”

    “那他为何非要置你于死地?”姜念汀瞧得真切,周大夫脖子都被掐出印子了,她要是晚出现一会儿,周大夫就一命呜呼了。

    “兴许是附近流寇,见我年长,又孤身一人,想要劫财,又担心我看到他样貌告到官府,便索性想要了我性命。”周大夫一脸劫后余生的庆幸,“今日若不是有幸得小哥儿你相救,我性命休矣。我身上的钱财都被那人搜刮走了,你既认得我,不如明日到我医馆,我定好生报答你。”

    姜念汀摆摆手,没想过要回报,“举手之劳,不必放在心上。”

    “那日后你若有什么病痛,只管来医馆找我,我免费为你医治。”

    姜念汀想着,若是不致命的小病,隐没的医术足够了,倘若真的是要命的病,那就更不怕了,反正死了也会再活。

    但周大夫既然这么说了,她也没推拒,省得他老人家心里老惦记。

    “也不知那大胆狂徒是不是真离开了,保不齐在哪儿躲着准备再次下毒手,我送您到街上吧,这个时辰,街上应该还很热闹,人多的话,他不敢造次。”

    周大夫也是心有余悸,他虽活了一把年纪,但还不想死,“那就有劳小哥儿了。”

    姜念汀与周大夫走了没一会儿,草丛里便钻出个人影,满眼怨毒的盯着姜念汀他们离开的方向,没杀得了周大夫,他很不甘心,可刚才他若不逃掉,很容易暴露身份。

    周大夫有把柄在他手里,不敢报官抓他,不代表那个小乞丐不会乱说话。

    只是这次杀周大夫不成,那老东西必然会倍加小心,以后再难寻到如此好的机会了。

    留着那老家伙的命,始终是个隐患。

    次日。

    姜念汀上街买菜时,便听到有人议论,说是周大夫年事已高,从今日起,便不再出外诊,以后要找周大夫治病,就只能到他医馆了。

    还没走两步,又听到有人讲,张鸣跟着周大夫当学徒七八年了,师徒二人关系一直都很好,两人从未红过脸,今早不知为何,医馆传来二人的争吵声,还摔了东西,不知道所为何事。

    众人正交头接耳间,张鸣咳嗽着从医馆里走出来了,脸上的大巴掌印格外醒目,大家都猜想是张鸣不尊师重道,被周大夫掌掴的。

    与张鸣相熟的人从八卦中抽离,冲张鸣打招呼,“张鸣,昨儿见你还好好儿的,今儿咋这副病怏怏的模样了?”

    张鸣一脸晦气地叹了声,“昨晚回家的路上不小心脚滑,掉塘子里去了,吹风着了凉,风寒了这不是。要不是我会游泳,命都交代了。”

    “那条路你天天走,又没下雨,咋就脚滑了?”

    “要不说我倒霉呢。”张鸣说着,打了个喷嚏,“不跟你说了,我头晕的很,得上药铺抓药去。”

    “巴掌印……倒霉……”姜念汀嘴里下意识地念出这两个词,总觉得好像有什么东西要串联到一起。

    因为想得太入迷,她回过神来时,人已经在医馆里了。

    看着满地的狼藉,姜念汀随口扯了个谎,“我师父近日市场夜不能寐,我寻思来找周大夫您帮他开个药方,这……我来的不是时候?”

    生意上门,岂有不应的道理?

    周大夫瞬间原本还气呼呼的脸色,瞬间变得和蔼可亲,“姜姑娘请坐,我这就给你开方子。”

    “好、好的。”姜念汀没空惊讶周大夫变脸的速度,借着这个机会状似无意地说了句,“方才在医馆门口听到人议论,说是您与张鸣起了争执?他脸上的巴掌印是您打的?”

    “哼!我这双手是用来治病救人的,打他?他还不配!”周大夫气得胡子一抖一抖的,落下的两笔很重,险些把笔戳烂。

    不是被周大夫打的?早上来的时候脸上就有巴掌印了?姜念汀咬着手指陷入了沉思。

    直到周大夫喊她,说方子开好了,她才放下问诊的钱拿着药方离开。

    张鸣怎么都不会想到,光天化日,他打巷子走过时,会被人从背后一闷棍给敲晕。

    敲他的人,正是姜念汀。

    她一向胆大心细又没有道德包袱,张鸣不会主动配合她,为了验证她心中的猜想,她只能出此下策了。

    姜念汀将自己的右手印在了张鸣的左脸上,竟真的与那个巴掌印重合了!

    “我去!”姜念汀脑子瞬间爆炸,“张鸣就是昨晚那个大胆狂徒?可周大夫为什么会说是劫财的流寇?张鸣都要杀他了,他还这般替人遮掩,咋的,张鸣救过他的命?”

    姜念汀觉得自己的脑子不够用了,完全想不通。

    “明知道要杀害自己的凶手是谁,却不报官?”姜念汀眯了眯眼,“你不报……我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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