触碰的力度很轻，整个手掌覆上去时没有产生让人不适的滑腻感，指尖梭巡之处略微有些冰凉，姜谈便从这份不对劲的冰凉中察觉到她的五感似乎比平时灵敏许多。
“小季兄弟，你觉得大佬最终会测出什么等级？”
季青临已经对任南禹口中的“小季兄弟”麻木了，反正不管他再怎么“好言相劝”（拳脚相加）任南禹都不改口，甚至还说什么不然就从“小废兄弟”或者“小物兄弟”里面选一个。
选你二大爷他祖宗个奶啊！
“我不知道。”
季青临的目光全神贯注地投向那抹红色的身影，或许姜谈没什么感觉，季青临却隐隐为她紧张。
就连藏在袖子里的手心都不禁冒出了冷汗。
“但我很清楚”
莫名又有些弥漫的风沙模糊了他的视线。
“她绝不会差。”
“魁主。”
见啼飞到了姜谈身边。
“需不需要我通过识海给您传送灵力？”
姜谈抬头看了一眼面前的石壁。
无相山是人界四大群山中最高的一座，相比无侣山的空寂，无为山的清净，无量山的瑰丽，无相山似乎多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很玄妙的“禅意”。
何谓禅意？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来解释的话，姜谈只能想到这一句。
“见路不走，即见因果，见相非相，即见如来。”
非相？
无相？
直到此时，姜谈或许有点明白为何人皇会把嗔头嵌进无相山山脚的石壁中了。
千般业障，万般嗔念，凡所有相，皆是虚妄。
见啼吵闹的叫声响在耳畔，姜谈略微有些纷飞的思绪又再次回归到了
此景，此地，此刻。
“不用。”
姜谈淡淡道。
“半刹琉璃，或者说嗔头，它知道是我来了。”
微弱的玉色光点兀地从姜谈指节间的缝隙处散发出清亮的光辉。
“诶？”
不明望着突然出现的光辉疑惑道：“半刹琉璃检测前不一般都会先逗人取乐么？怎么这次就没……”
“不仅如此。”
不夜出声打断了不明，旋即示意他仔细观察眼前的光辉。
“你不觉得这个颜色有些淡得过分了么？”
“？”
不明站近了些。
看着范围覆盖越来越广的光线，不明站在光下喃喃道：“好像是比以前淡得多，如果不仔细看的话还真发现不了这是青色。”
“不。”
不夜注视着姜谈身旁缓缓翻涌的长风。
“这不是青色。”
“这是玉色。”
“最纯正的”
“玉色。”
见啼处在玉色光辉的源头尖叫出声。
“魁……魁魁魁主！”
“嗔头是不是……是不是在给你传送灵力！”
好吵。
姜谈心想。
比周围已经开始聚集成形的风暴还吵。
“嗯。”
姜谈只把注意力放在汲取嗔头的灵力上，根本无暇顾及在她头上像个无头苍蝇飞来飞去的见啼。
“可这怎么可能呢？”
既然是无名砍下的嗔头，见啼对这家伙当然有所了解，亦正亦邪的灵器，收集人界嗔念至少三百年有余，哪怕被渚玉京砍下嵌石壁里千年也不可能丧失用嗔念修炼的本能。也正是因为如此，在不谓仙界待过，看过琼楼玉宇，闻过菩提花香，俯瞰人间百态最后又掉落人间当一个哪儿都去不了的灵力检测仪。
见啼想，这家伙受此劫难，要么尘归尘土归土，任一切自由发展，要么就奋起抗争脱离困境，反正人皇下落不明，它完全可以趁此机会逃出此地。
可它没有。
准确来说，在此之前它选择了第一条路，在此之后，它选择了第三条路。
“魁主，你为何能汲取灵力？”
狂风肆虐，风沙起舞，姜谈的五感被放到了最大。
为何？
没有为何。
她是鬼，却也最不像鬼，鬼的本体是魂，可她的本体是人，鬼不可能汲取人界的灵力，但她能。
事实上，但凡是用于四界运转的，姜谈都能吸收。
“这个问题。”
姜谈握紧了手中的半刹琉璃。
“不可能有答案。”
玉色光辉笼罩了天幕，透明似水的浅白与淡蓝的天空连成一线，深深浅浅的光点如奔腾的骏马嘶鸣着向着更远的天际跑去。
季青临倾身立在这片几乎可以称得上圣洁的皎白玉辉下，他的胸腔，隐隐发烫。
“师兄！”
不明几乎要被狂风吹倒在地。
“这片光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夜释放灵力勉强在狂风中站稳。
“或许我们都错了。”
不夜望着已经可以被叫做“神迹”的天幕扯出了一个苦涩的嘴角。
“玉尘半刹的“玉”不是渚玉京的“玉”。”
姜谈再次闭上了眼睛。
这一次，一切都准备好了。
地动，山摇，水荡，风起。
玉色光辉顷刻间焕发出金色的光芒，如果说，玉石至纯至净，那么烈日，至阳至刚。
姜谈沐浴在金光之中，几乎所有人都看不见半刹琉璃周围的情况，唯独只有季青临。
他看见了姜谈鬓边飞舞的发丝。
金光以一种势不可挡的力量冲散了皎白玉辉，而掺杂在金光之中的还有极浅淡的一抹紫。
实际上这抹紫并不浅淡，但在夺目的金光下它变得几不可见，而很快，它又被一抹红取而代之。
“小季兄弟。”
任南禹站在金光下只感觉到无边的震骇。
“你觉不觉得这片金光开始慢慢聚拢了。”
“是。”
季青临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而且看样子应该是。”
“三头金乌。”
给出答案的是见啼。
风暴起，天色变，金幕凝成了实体。
一只体型庞大足以遮住整片天幕，浑身散发金光发出三声长啸的
三头金乌。
第一声长啸，神迹降世，万灵膜拜。
第二声长啸，石壁崩塌，嗔头消散。
第三声长啸，受福伊始，赐福结束。
那一日，嗔头选择了一条真正名为“解脱”的道路，不再纠结业障，不再受羁绊于嗔念，千年悲喜过去，只有看透无相才能找到真相。
同样也在那一日，人们知道了原来无相太初的三玄不只有十二境，而世间迟迟未曾知晓的受福第十人终于出现在了今天。
很可笑的是，那所谓的，能获得无上气运与极顺命格的，居然是一只女鬼。
一只不信天，不畏天，不敬天的
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