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茫茫

    晚风掠过阳台卷起书桌旁的水色窗帘,“啪嗒”一声,压感笔从桌面滚到地上。励谕岚捡起笔,将被好奇心引过来的星河抱到腿上。书桌收拾得很整洁,桌面摆放的东西不多,一盏护目台灯,一个好友赠送的笔筒,一些书和稿件,一台笔记本电脑和一块数位板,星河被抚摸两下就跳了下去,励谕岚想起星河还是幼崽的时候常常会趴在她腿上睡觉,毛绒绒一团,非常可爱,长大就不黏人了。星河是一只十九个月大的布偶猫。

    将手上的工作暂停,励谕岚舒展起略微发酸的腰,手机提示音响了下,点开消息,是朋友发来的周末同去护肤中心的邀请,界面再往下翻一翻,和简忱的聊天记录停留在数天前。这段时间估计更忙了吧,之前他总抱怨加班。想了想,励谕岚还是没发问候消息给他。

    励谕岚想到阳台吹吹晚风,从包里拿airpods时摸到同事下午塞给自己的两颗泡泡糖,就把糖和耳机一并带上。户外万里的夜空只有无边无际的单调颜色,大自然瑰丽的夜不在城市。每次看夜空都会想起羊卓雍措,大地辽旷,夜空广袤,满天星河洒在湖面,自然最旖旎的模样被真实还原,令人久久难以忘怀,哪怕时隔多年,脑海里也依然能够汹涌当时的震撼。

    励谕岚一直想为自己的猫咪取个浪漫的名字,“星河”由此诞生。猫最初的名字是“励铁锤”,朋友开玩笑随意取的,励谕岚喊了几次“铁锤”,每次喊每次笑,爸爸妈妈喊她的猫“铁锤”倒喊得非常习惯。

    她的家庭还算殷实,和姐姐励谕梦被父母捧在手心长大,没有受过物质方面的委屈,房和车都是父母购置的,没有贷款的压力。姐姐正在国外攻读博士,而她今年六月毕业后进入了一家培训机构任职美术教师,这是她的第一份工作,忙忙碌碌不得开交。上岗没多久,正为工作烦恼,没想到生活的烦恼也接踵而至,家里时不时介绍一些赵钱孙李给她认识,她向母亲提出抗议,励妈妈当然也很无奈:“不是我主张的,亲戚朋友来介绍,不能不给面子一口回绝是不是?条件不都蛮好的吗?你就当多认识几个朋友。你找的工作不好,经常加班,难得闲下来也不出门交点朋友,给你介绍介绍让你多点选择,没坏处。”这样的烦恼,姐姐体会不到,励谕岚只能和朋友倾诉。

    撕开泡泡糖的包装纸,她把糖球抛到空中,张嘴接住。

    迎着晚风吹泡泡,傅延蹊又不请自来地出现在脑海。想起白天面对他时的窘迫,她连忙抬起双手用掌心轻拍逐渐升温的脸颊,自嘲地抿起唇。

    楼下的傅延蹊倚靠在车门边,静静地望着她。

    他很少来这里住。去年在英国读书时得知励谕岚的新房在这个小区,他委托秋林来买了一套,她不肯见他,他就想在这里制造跟她的偶遇。她是今年八月搬过来的,他就跟着八月过来,偶遇不好制造,无论想显得多么无意看起来都太过刻意,积极性大受打击。后来,因为工作,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每次来,他都要看看她家的方向。

    今天她说和男朋友有约,他知道,她的男朋友是她的一个同学。今晚他要赴严世杰的约,开车路过附近时改换车道进入了小区。已经过了饭点,不知道她回来了没有。看到她屋里灯光明亮,他开心得想打电话让她下楼,又恐怕逼得太紧激怒她。

    在车里坐了会儿,准备离开的时候却看到她从屋子里走出来看景色,他微笑着下车望向她。

    看着她吃糖吹泡泡的模样他忍俊不禁。

    晚风吹起她发梢微卷的黑色长发,不知道她在听什么歌,或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嘴角才那样温柔地牵起。

    她微笑的样子真好看。

    其实,她不笑的样子也很好看……无论什么样子的励谕岚,在傅延蹊眼里都那么好看。

    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傅延蹊回过神,接通电话后,严世杰亢奋的声音传来:“就等你了,快来!”

    傅延蹊将手机放回衣袋,重新抬头向阳台方向望去。阳台空无一人,励谕岚已经进了屋。他打开车门坐进去,又恋恋不舍地从车里抬头看了看,窗户依然透着明亮的光,她没再出来。

    灰色的DBS跑进茫茫的夜色里。

    睡前,励谕岚接到简忱的来电:“小岚,你睡了吗?”

    “正准备睡,怎么了?”

    “你手头有多少钱?”

    励谕岚一愣:“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借钱?”

    电话那端沉默近十秒钟。

    励谕岚有点心慌:“喂?”

    “没事。你继续休息。”简忱说,“最近工作烦,没空联系你,别介意。”

    熄灯半时,励谕岚又被铃声吵醒,还是简忱打来的:“小岚,我有事过来找你,你睡没有?”

    励谕岚惘然地起床穿衣。边穿边想,简忱肯定是来借钱的。

    简忱来这一趟还惹起不少麻烦,先是被拦在门外,物业来电确认身份信息后以临时停车位已满为由不让他的车进入小区,他只得去外面找停车位,又给励谕岚打了通电话告诉她车位难找,自己停在非停车路段打了双跳。

    励谕岚穿了件防风的冲锋衣出去找他。

    她走出小区的时候没看到简忱,顾盼之际,不远处一道身影朝她跑来。

    “对不起......我......”简忱气喘吁吁。

    励谕岚笑道:“你歇会儿再说话。”

    简忱找回正常的呼吸节律,说:“是这样,我想问你借点钱。”他害怕励谕岚以为他骗钱,连忙补充,“你放心!我会写借条,利息你看多少合适,我不占你便宜。”

    “利息什么的好说。”励谕岚问,“你到底遇到什么事情了啊?”

    简忱说:“我借朋友钱,他现在还不上,我需要钱应急。总之你放心,我一定会还你!”

    “你要借多少呢?”

    “我需要很多钱,很多。”简忱突然弯腰向她鞠躬,声音带点哭腔,“小岚,我求你尽量、尽量、尽量帮帮我!我快走投无路了,我......”

    “哎,”励谕岚怔愣住了,连忙去扶他的肩,“别这样,我没说不帮你啊,我会帮你的。”

    简忱执拗地弯着腰保持鞠躬的姿势,励谕岚把手收回,觉得这样非常尴尬。

    好劝歹劝终于把简忱劝回去了,励谕岚回到家,换好睡衣去卧室躺着,明明犯困,脑子里却浮现很多回忆。回忆起和简忱的同窗岁月,刚开始两个人关系并不好,她很不喜欢他,再后来,慢慢变成了好朋友,在她恐惧无助的时候,他站在她面前说:“别怕,没事了。”她希望她所有的好朋友走的是坦途而不是歧途,她不知道简忱到底遇到了什么事情,当她花心思正视这段关系的时候,突然发现她连简忱有些什么样的朋友都不清楚,竟和他没有一个共同的朋友,根本无处打听。她没想过真正融入他的生活,他也从来没有融入她的生活。

    她翻了个身,又想起傅延蹊。以前交往的时候,她恨不得把他所有的朋友打听清楚,一个都不放过。

    一想多就失眠了。

    她和傅延蹊提过两次分手,第一次提没分开。当时她表面规规矩矩画画学习,背地里摸黑上网做游戏代打,接管数个游戏账号立誓凭自己的能力去挣到一笔钱,为此和傅延蹊大吵一架。当时吵得很凶,她不愿意解释挣那笔钱的原因,而傅延蹊言辞间尽是对她的偏见,她被激怒了,当即推了他一下说要分手。当日情景历历在目,他的表情,他的情绪,甚至那天他外套里穿的是白色T恤都记得格外清晰。她提出分手,他对此的回应是“你无理取闹,无法沟通”。那次分手没有分成,两个人的冷战以傅延蹊主动求和而告终。第二次她再提分手,他们就真的分开了。

    大学生活忙忙碌碌非常充实,刘钰是励谕岚参加社团活动时认识的学姐,有一次聊天,刘钰问她整天忙来忙去怎么不忙恋爱,大学不谈恋爱很可惜的,她说不想为了谈恋爱而谈恋爱,谈恋爱当然要和喜欢的人谈才有意义。刘钰问她有没有谈过恋爱,她说有:“其他问题别问了,已经分手了,我们各有各的选择,各有各的生活。”

    用看起来冷静的表情和听起来从容的语气故作洒脱似乎是年深日久养成的习惯,承认“我没那么容易放下”等于承认自己软弱婆妈没出息,害怕勾起汹涌的记忆因此每次回家特意绕开会经过曾经母校的那条路,播放器里跳到他喜欢的歌会立刻切换却按不下删除键......其实一切欲盖弥彰的行为都在沉默地表达那句:“我很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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