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怨(八)

    周日接近中午的时刻,励谕岚站在约定地点,双手放到唇边呵热气,不远处一道熟悉的身影朝她径直而来,她抬起胳膊挥挥手:“这里这里!”

    “你不用喊我也看得到你。”傅延蹊走到她面前不解地看着她,瑟瑟寒风里,她穿着一件翻领毛衣,露着雪白的脖颈,“你不冷吗?”

    “还好啊,阳光那么充足。”励谕岚打趣他,“哪像你穿那么多!还戴围巾戴帽子,怎么不再戴副手套?全副武装更像老爷爷喔。”

    “......”傅延蹊摘下自己的羊毛帽子往她头上戴,“至少你得穿件外套出来以示对冬天的尊重吧。”

    “我看看你里面穿多少,”励谕岚扒开他的围巾和羽绒服往里瞧,“只有一件T恤呀。”

    傅延蹊无话可说地解下围巾给她围好,摸摸她的手,有点凉意。

    励谕岚反倒伸出手用手心贴住他的两颊:“很暖吧?”她的手心在傅延蹊脸颊上蹭来蹭去,“皮肤好好,能不能传授下护肤秘诀呀?”

    “秘诀就是冬天出门穿外套。”傅延蹊说。

    励谕岚讪讪地放下手:“没劲。”

    傅延蹊牵起她的手:“走吧,东道主别迟到。”

    “没关系,大家那么熟......”励谕岚正说着,方向却一变,被带往附近的女装店,“诶?干嘛?”

    不多久,励谕岚穿着件奶黄色的羽绒服从店里走出来,闷闷不乐地朝傅延蹊发牢骚:“这件衣服不好看,让我看起来胖了二十斤。”

    “确实,你看起来像一只帝企鹅。”傅延蹊笑道。

    励谕岚瞪他一眼,把羽绒服脱下来抱在怀里,傅延蹊看了看她,还是忍不住说了句:“冷了就穿上。”

    “嗯。”励谕岚应了声,又把帽子摘下来,“话说,我现在有一米七一了。”

    “不是一米七还差半公分吗?”

    “我长高了!早上妈妈帮我量的,我现在就是一米七一,”她举起右手掌放到自己头顶,然后抬高手掌,往傅延蹊头顶比划了下,“现在和你的身高差距缩短至十六厘米啦。”

    “你晚上回家再量量,可能又会变回一米七减半公分。”傅延蹊笑道。

    励谕岚朗声反驳:“我不管我就是一米七一无论白天黑夜无论春夏秋冬!”

    从初中起她就嚷着要长高点再长高点。其实,对于身高,她完全没有过度操心的必要,和姐姐都幸运地遗传到了爸爸妈妈的基因优势,长成了高挑的美少女,只是姐姐比她高一些,出于比较心理,她总想比姐姐长得高,仿佛那样她的姐姐就能改叫她“姐姐”了一样。

    同样是热闹的场合,傅歆婉的状态依然消沉。陪她聊天的两个女孩被她打发走后,右边的沙发空位很快陷下去,她睨向身旁的人。

    范齐岳说:“怎么励谕岚今天请客没邀请你?啧啧,就算她不请你,你哥哥也无视你?”

    “她请什么客?”

    “那什么美术省统考,她成绩不错,所以请她那群关系好的朋友吃饭。你一点没听你哥哥说?”

    “我跟她关系好吗?”傅歆婉懒懒地说,“你知道得那么清楚,怎么不当面去拍她马屁?‘校花,恭喜你离梦想又近一步’。去啊。”

    “行行行,我的错,我的错。”范齐岳连忙赔笑脸,“什么时候回学校?”

    傅歆婉说:“就算我要回学校,也不是回这所,所以你应该问我,什么时候去新的学校。”

    “不是休学吗,打算转学了?”

    “先休息一年玩一年。”傅歆婉说,“明年看情况去不去学校。”

    “这样。”范齐岳把洛克杯放在茶几上,“不追你的启航学长了?”

    傅歆婉一怔:“你怎么知道?”

    “包场告白......当我傻子?”

    傅歆婉双臂交叉在身前:“反正被无情拒绝了,想笑就笑,我无所谓。”

    “不笑你。天涯何处无芳草,”范齐岳将傅歆婉一缕头发的发梢缠绕在手指上把玩,“只要你留心观察就能看到那个默默等你的人。”

    傅歆婉不客气地把自己那缕头发拽回来,斜着身子倚着沙发背看向他:“麻烦你替我转告那个人,喜欢是一件纯粹的事情,这句话估计他理解不了;那么麻烦你替我提醒那个人,君子报仇十年不晚,这句话希望他能做到。”

    五点多的破晓时分,总会有一盏日光灯在高三教学楼的某间教室突然亮起,然后依次亮起第二盏,第三盏......很快,第二间、第三间教室也会亮起灯。拼得要命的学生不按学校作息表的时间来。

    励谕岚醒的时候六点一刻,宿舍里那个最刻苦用功的女孩子早已像往常那样叠好被子离开宿舍楼去教室背书做题了。

    洗漱完毕,她把热水瓶里的剩水倒进专门用来泡饮料的搪口杯,水过了一夜凉不少,一瓶牛奶放进去无法泡得足够温热,她拿着牛奶去食堂潦草对付一餐早饭,然后穿过灌满晨风的走廊前往教室,右手还攥一叠皱巴巴的英语单词表,表上留有昨晚背诵进度的标记。

    距离规定的晨读时间还有大半个小时,校内的盏盏路灯尚未熄灭。

    励谕岚走进教室,走向座位,放下牛奶和单词表,拉开座椅,落座——

    “啊!”痛感从软绵绵的坐垫传进皮肉,她几乎一下子跳开。

    教室里三四个同学被吸引了注意力,同宿舍的那个女孩子走过来询问情况。

    励谕岚忍痛半蹲在座位前。在白色的日光灯下,她们清晰地看到一枚钢钉直挺挺地立在座位上,穿过坐垫,冒出可怖的尖端部分,沾染了点鲜红的血迹。

    舍友把励谕岚扶起来:“严不严重,撑得住吗?要不要我帮忙打120?”

    “不用,我撑得住。坐垫有厚度,我自己冬装也厚,应该没有扎太深。”励谕岚“嘶”的一声吸了口气,“我自己去医院吧,这个,”她指了指自己的座位,“麻烦让值日生或者其他人不要处理掉,我需要告诉班主任......麻烦你了。”

    遗憾的是经过一天的排查,这起恶意整蛊事件并未找到元凶。白天的监控视频里没人有过可疑的举动,而在昨晚到今天凌晨的监控视频里发现,昨天晚自修结束一个多小时后,有道人影摸黑走进了励谕岚所在的教室,五分钟左右离开。棘手的是,他扮相怪异,带着面具,多次准确无误地避开监控范围在盲区内行走。所以,除了能确定这是元凶外,还能确定这是对学校十分熟悉的校内人员。

    励谕岚被带回家休养。励妈妈把她扶进房间,帮她换了舒适的睡衣,她趴到床上,眼泪立刻下来了,励妈妈问她是不是伤口疼,她说不是,还让妈妈去姐姐的房间把姐姐的玩具熊抱过来,励妈妈把玩具熊抱给她,又问她是不是想姐姐了,她不说话,励妈妈就给励谕梦打去了电话,励谕岚拿过手机,听到励谕梦声音的一霎那哭得更加汹涌。电话里的人是她从小到大的榜样,这次的恶意事件给她带来的恐惧让她对未来感到迷茫和害怕,她迫切地想和她说话,想让她鼓励自己。在感情的圆饼图里,励谕岚对励谕梦的信任和期待占了绝大比例,羡慕占了一部分,向往占了一部分,比例极低却不容忽视的那一部分是嫉妒。

    励谕梦陪励谕岚说了会儿话,励谕岚也不哭了。等她放下手机,励妈妈问:“岚岚,最近在学校跟同学吵过架?”

    “没有。”

    励妈妈顿了顿,又问:“除了这枚钉子,还受过别的欺负没有?”

    “没有。”励谕岚看向母亲,“你不用担心,学校不是说会彻查吗?再说,我又不是没遇到过无缘无故讨厌我的人,你还记不记得,我读小学的时候,班里的纪律委员故意把我的作业丢进水池,还有一次,故意把墨水甩到我的裙子上,那条裙子是你新给我买的,特别漂亮。”

    励妈妈怜爱地摸了摸她的头发。

    “我能不能走读回家住?我保证不打游戏,你们可以把电脑没收。”励谕岚说,“我怕那种神经病把坏脑筋动到我们宿舍来......”

    “好,妈妈每天来接你。”

    “谢谢妈妈,”励谕岚扑到母亲腿上,“谢谢。”

    睡醒的时候,未接电话有六个,均来自同一号码。励谕岚回拨过去,声音有些迷糊和沙哑:“喂。”

    “怎么感觉没睡醒?”傅延蹊说。

    “睡是睡醒了,”励谕岚打了个哈欠,“没睡饱是真的。”

    “事情经过我听甄姵雯说了。”电话里的声音变得严肃起来,“疼坏了吧。”

    “还好啦,有坐垫和裤子的缓冲,扎得不是很深。”

    傅延蹊沉默了会儿,问:“我等会儿来看你。”

    “诶......啊?......来看我?!”励谕岚差点咬到舌头。

    “嗯。”

    “我在家里啊,你怎么向我爸妈介绍自己,‘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励谕岚的男朋友’?拜托,他们不知道我在谈恋爱啊!”

    “那你能下来吗?”

    “......”励谕岚无奈地说,“我知道你担心我,真的,我真的没事。莫名其妙出门会引起我爸妈怀疑。而且,再怎么说扎的也是......臀部,走路会有一点疼。”

    “哦。”傅延蹊闷闷地说,“抱歉,考虑不周。”

    “你方便的时候我们开视频聊天吧。”励谕岚说。

    “现在就可以。”

    励谕岚趴在床上撑起身子,向傅延蹊发起了视频聊天邀请。

    两个人在屏幕里四目相对,励谕岚率先笑了出来。

    “看来确实伤得不重,还笑得出来。”

    “哎哟——”她马上作出痛苦状,“疼死我啦!”

    可是没忍住,话音刚落,她又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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