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觉到几人的目光都落在身上，贵妃的手也从胳膊上收回，花湛芳抿紧了唇。
耳边静悄悄的，秋叶被秋风吹着在地上盘旋，发出沙沙声。
“芳娘，春月与你关系匪浅，上次冬草与你起冲突，要不是安娘子和春月，你这会早就被杖责而死，可，你先害了安娘子，现在竟然对春月下毒手——”那人转向贵妃，恳求道：“娘娘，这种人可不能再留。”
说话的声音很陌生，花湛芳循声看过去，天色半黑，花湛芳看不清眉眼，只看身形的话……
在脑子里思索了片刻，确认了这人的身份——秋菊。
花湛芳不说话，只等着贵妃的反应，她不能辩驳，此刻着急辩驳就落了下乘。
“你说她推人，可有证据？”贵妃问。
“回贵妃娘娘，奴才办事都是稳妥的，没有证据，怎么能来您身边抓人？”
贵妃抿唇不语，明显就要把花湛芳交出去了，死的人是福宁殿的，她没有理由不让彻查。
花湛芳抬起下巴，扬声问：“你说我推春月进井里，可亲眼看见？”
被质问，寺人虽然跪着，却斜着眼瞧花湛芳，鼻子里发出冷哼：“奴才没有亲眼看见，但是有人亲眼看见，你身边照顾你的两个小宫女，她们说你亲手推人下去，还让她们替你善后。”
无稽之谈，这两个小宫女和她认识不到一天，她能够让他们帮忙善后？
这寺人的话明显是经过设计的，连小宫女为何反水都已经安排的明明白白，要是顺着问下去。
必然会泄露她与春月配合污蔑安娘子，安娘子身边小宫女不忿安姑姑惨死，才来揭穿花湛芳杀人的事实。
破局不难。
贵妃舍不得她死，但是肯定会磨掉半条命——磨掉她不忠诚的那一半。
可惜，花湛芳只会对自己忠诚，她进宫可不是让贵妃设计磋磨她的，出师未捷身先死，花湛芳不允许自己这么无能。
“扑通”一声，跪在贵妃身边，花湛芳哀哀哭泣：“娘娘，奴婢什么身份，进宫多久，见了什么人，遇见什么事都不曾欺瞒，还请娘娘明察秋毫，还奴婢清白。”
话说的恳切，贵妃带着护甲的手在她的肩膀上捏了捏，轻轻的叹了一声。
贵妃的反应不正常，确定她是杀人凶手，难道不应该直接把她送到宫刑司？
难不成，这寺人说的话贵妃也不一定相信？赌一把，贵妃要她进宫，换了她的身份，必不是让她死。
确认她能替代冬梅之前，贵妃舍不得她死，但，一番考验少不了。
下一秒。
听见贵妃说：“三个人都扔进宫刑司，谁熬不过去，谁就是凶手。”
花湛芳的手在顷刻间握紧，指尖因为用力过猛泛出白色，
没想到贵妃会这样安排，看似不经意，却能够预见，花湛芳如果没有点本事，是不可能从宫刑司里出来的。
这是一场针对她的算计。
贵妃听见春月死了惊讶的表情不像作假，而且要弄死她，对于贵妃而言，就好像碾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余光扫到四大宫女，花湛芳眼皮跳了一下，难道是冬梅要除掉她？
就因为贵妃要让她们比试？
逻辑不通…
司徒羿栩肯定会妥善处理春月的尸体，不会随意被发现。
可现在，按照寺人的说法，春月的尸体就是在福宁殿后院的井里发现的。
难道说，还是他们对春月动手被人发现？
心脏砰砰跳动，为什么没有人揭发司徒羿栩？
比起她，司徒羿栩才是贵妃的心头大患。
如果他们对话，杀人被发现，贵妃不会让她去宫刑司，直接杀了她或者用他揭露司徒羿栩才对。
花湛芳慢慢松开手指，现在确定，幕后的人是冲她来的。
否则有麻烦的不会是她，而是司徒羿栩，司徒羿栩是贵妃要除掉的人，如果拿到了司徒羿栩的把柄，矛头根本就不会指向她。
耳垂传来揉捏造成的疼痛感，花湛芳被迫抬头对上贵妃的眼眸，听见她说：“别让本宫失望。”
电光火石之间，她明白了贵妃的意思，宫刑司是个考验，能出来她就会有新造化，出不来，她就是杀人凶手。
在这宫里，根本没有什么真相，也不会有人在乎真相。
强者才能生存，不是吗？
花湛芳磕头，朗声道：“谢娘娘恩典。”
瞧着软轿走远，身旁的寺人催促：“愣着干嘛，跟着咱家走吧。”
宫刑司并不在后宫，花湛芳被寺人带着左走右绕，越走越偏僻，停住脚，问：“中官大人，这是哪里？”
“自然是宫刑司，再往前走走就到了。”寺人回答的一板一眼，花湛芳无法，只能跟着走。
果然，绕过假山，花湛芳就看见了大门，上书“宫刑司”
进去以后，每隔一段距离才会有烛火，影影灼灼看前面人的身影都不大清楚，只能加快脚步，距离寺人两三个身位的距离，不紧不慢地跟着。
“到了！”
寺人说了一句，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很多人，花湛芳还未反应，半边脸在地上摩擦出血，胳膊被反剪在身后。
脸颊，胳膊，膝盖窝都传来疼痛，可她偏偏叫不出声音，只能硬撑，等着疼痛缓慢过去。
“花湛芳，你以为你躲在宫里，我就拿你没办法？”
说话的声音不算熟悉，花湛芳用力抬起头朝着发声的地方看过去，只看到一双绣鞋，又被大力按在地上摩-擦。
“你设计我嫁去广陵王府，让我不能嫁给司徒羿栩，小贱人，我真是阴沟里翻船，让你给算计了。”
珊榕郡主！
花湛芳暗暗发狠，以为这疯女人嫁去广陵王府就会老实…
结果！
她就应该在广陵王妃出事以后和韩娘子商量杀了她。
“韩娘子顶了你的名，嫁给司徒羿栩我才知晓，你才是那个撩拨我司徒哥哥的小贱人！”
鞋底踩在花湛芳的脸上：“今日，你落在我的手里，就别想出去。”
“贵妃…”花湛芳被踩的奄奄一息，嘴唇里挤出两个字。
“你以为贵妃为何让你来此处？”珊榕郡主十分得意：“广陵王不久就会被立为皇太弟了，贵妃算什么，她不巴结我，等我做了皇后，我连个全尸都不会留给她！”
鞋子上的灰尘随着她的动作下落，迷了花湛芳的眼睛…
广陵王要被立为皇太弟？
那也就是说，广陵王和霍大人结成联盟了？
可珊榕郡主对贵妃的态度不正常，难道说，他们并不知道霍大人和贵妃的关系？
脸上的压力没了，花湛芳看着这双绣鞋迈上高台。
“把她绑起来，先划烂她的脸，我看没有容貌，司徒哥哥还怎么看上她？”
寒光刺进花湛芳的眼睛，花湛芳下意识的闭了眼睛，“你划烂了我的脸，我保证司徒羿栩会在你的脸上也划出一模一样的，因为，他没有我，会死。”
下手的人迟疑片刻，花湛芳确定，这人肯定和莫晁一样，是从军中士兵，变成了珊榕郡主的陪嫁。
“胡言乱语！”
花湛芳睁开双眼，看向气急败坏的珊榕郡主，嘴角艰难地扯出一个微笑。青红交错的脸上浮起笑容。
“不信？”花湛芳手腕一勾，一枚玉佩从袖口滑落。
在半空中就被接住，送到珊榕郡主的手上。
“这枚玉佩哪里来的？”珊榕郡主脸色变成猪肝色，眼里的嫉妒溢出来。
瞧见花湛芳的笑，珊榕郡主的脸开始扭曲。
“划烂她的脸，戳瞎她的眼睛，我看她没了眼睛，该怎么做妆娘！”
刀锋锐利，一寸一寸逼近花湛芳的眼眸，一般人这个时候都会闭上眼睛。
可花湛芳突然想起来，一个登山的人，遇见上面有碎石掉落，别人都低头躲避，只有她抬着头，敏捷的躲过了所有的碎石，逃出生天。
所以花湛芳的目光紧紧盯着行刑的人，她已经想好了，绝不能让人一击即中。
躲开第一次攻击，花湛芳的头发被扯住，寒光继续逼近眼眸。
行刑的男人极为隐晦地朝着珊榕郡主看了一眼，贴近花湛芳耳尖，低声道：“大将军说，你由着郡主出气，他保你活着，你一双眼睛换自由，很划算。”
冷笑…
她曾经以为大将军是个好人，可现在才知道珊榕郡主如此嚣张跋扈，都是她爹纵容，包庇。
熊孩子家里一定会有熊大人。
刀剑刺到花湛芳眼球的前一刻，有人进来了。
“莫晁给郡主请安。”
“你来这干什么？”珊榕郡主脸上删过几分不自然，花湛芳也说不出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直觉告诉他，珊榕郡主有点害怕莫晁？
害怕？
花湛芳觉得有什么东西从自己的脑海里一闪而过，速度太快了，她抓不住。
行刑的人停住手，看向莫晁，又看了看珊榕郡主。
花湛芳顺着行刑人的目光看过去，目光错过莫晁落在他身后的一个甲士身上。
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热，不知道为何会在这里看到贺娘子。
她为什么会来这？
“是司徒羿栩叫你来的？他说过让我开心，怎么，想反悔？”
“珊榕郡主，今日并不是殿下要我过来的，而是，末将得到了一个消息，赶来告知郡主，希望郡主不要一时冲动做出错事。”
“本郡主做事还轮不到你来教训！”珊榕郡主转头看向行刑之人：“你在等什么？让你动手没听见？”
“娘娘，被你绑住的这个人，是霍大人的私生女。”
声音不大，但是特别震撼。
珊榕郡主侧目，眼前的寒光也渐渐远离。
花湛芳看着走过来的贺娘子，眼泪有点控制不住。
“胡说，她怎么可能是霍大人……”珊榕郡主的话被莫晁打断。
“娘娘，就是霍大人让我过来带走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