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传来人声，花湛芳耳力一般都听出来浓重的鼻音，这种浓重的鼻音，除了霍大人还真没有别人，那是一种模仿都模仿不来的鼻音，也算是霍大人难以甩掉的标签。
目光转向高台之上，珊榕郡主强装镇定的样子真好笑。
“莫晁，你不是说霍大人让你来接人，为何霍大人自己来？”
珊榕郡主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颤音。
在这种情况下，莫晁要是还能让她看出来问题，那才见鬼。只听见莫晁语气略带冷意：“郡主娘娘，大人的心思属下不敢妄自揣测，还请娘娘自己做主。”
这番话让珊榕郡主差点脚下踩空摔下高台，只见她一会搓手，一会叹气，就差把脑袋塞进胳肢窝。
这幅样子可没有当时要求戳瞎自己眼睛时候的气定神闲，这就是贵女？是差一点就要成了霍大人正妻的人？
哪里相配了？
说到这里，花湛芳下意识的想到贵妃，贵妃美则美矣，疯也是疯的，但贵妃好像从来都没有想珊榕郡主一样单纯的恶，那她为什么要杀了花家的人？
还说花家的人都是脏的？
太多的疑问得不到解释，花湛芳紧皱眉头，她知道现在不是想这件事的时候。
霍大人的声音愈发清晰了，脚步声也逼近审问室，如果要进来，花湛芳瞧了眼莫晁。
她不是霍大人和贵妃的私生女，这件事她清楚明白，贵妃也曾告诉她霍大人曾经有个私生女。
可那时候，她根本就把这件事当做贵妃胡言乱语，可现在她看着丝毫不慌乱的莫晁，自己心底也没数。
难道说……
“莫晁，你就在这里，我先……出去，如果霍大人问起来，你就说，就说……”
珊榕郡主如今把霍大人怕成这样，当初不知道哪里来的胆子要嫁给霍大人，略做思索明白了，珊榕郡主恐怕就是颜控。
当初见了霍大人惊为天人，死活要嫁，后来被霍大人小小教训了一下，又发现司徒羿栩的疤痕没了，又来和司徒羿栩套近乎，想要做王妃。
这位贵女的吃相是在难堪，但是这也难说不会成为珊榕郡主的弱点。
既如此……
花湛芳心中计划已成,这个计划一定会让珊榕郡主很满意的离开这个世界。
珊榕郡主强令身边的侍卫脱下衣服，自己穿着侍卫的衣服要离开，却被进来的霍大人撞了个正着。
“莫晁，人呢？”
花湛芳此时已经靠在贺娘子身上，等待着她把自己从架子上放下来，她的眼睛紧紧盯着珊榕郡主，自然也不会错过，珊榕郡主扮成侍卫，穿着宽大不合体的衣服鬼鬼祟祟往霍大人身后的人群走。
“霍大人，在这里。”莫晁一把将珊榕郡主从人群之中拉出来：“珊榕郡主自作主张，属下已经转告，但是郡主不听。”
花湛芳眼看着面冠如玉的霍大人的脸色慢慢变绿，变成了一块墨玉。
“带走。”霍大人说完还瞧了一眼花湛芳，压迫感十足的目光扫过来，花湛芳坦然面对。
她迟早要和这位权臣对上，此时她已经在贵妃身边，她的底细早已编纂成册被霍大人看过，当然棂娘在，她的身份自然不会是真实的。
所以，又有什么好害怕的？
霍大人看了她一眼，平静无波的移开目光：“把她带走。”
两只手的束缚都被解开，花湛芳膝盖失力，一下子跌落，幸亏贺娘子扶住她。
“贺姐姐，你为何会来？”
遮挡在眼前的发丝被贺娘子一点一点挽入耳后：“你与我说话之后，我就留意到有人跟着你，我悄悄的跟在那人之后，本来看见那人死了之后我就到了出宫的时间，可……”
贺娘子顿了顿：“我看见殿下身边处理这件事的人找到了珊榕郡主，才知道她也没有出宫，就找到莫晁，让他过来……我也不知道霍大人为何会在此时过来。”
花湛芳握住贺娘子的手：“姐姐，幸亏你警醒。”
“芳娘，我们就此离开好不好？十日之后，我的莫晁大婚，你作为我妹妹，我们单独给你立女户，前尘旧恨，都忘记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花家，那么多人都死了，她作为唯一一个活下来的人，怎么能没有一个真相？
眼眶发热，花湛芳费力直起身子，伸手攀住绑人的木架，拼尽全力站起来，整理仪容。
郑重地看向贺娘子：“姐姐，你与我不同，你有牵挂，就应当平安喜乐，而我心无挂碍，就应该为自己寻找一个想要的答案。今日之情我记下，来日结草衔环，还请姐姐不要嫌弃。”
花湛芳并没有走多远，她一步一步跨上珊榕郡主坐着的高台，整个人蜷缩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很明显，她并不想和任何人说话，也不想听任何人的话。
“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门口传来的是莫晁的声音，花湛芳睁开眼睛，正看见莫晁进来，他伸手去拉贺娘子，转头看向花湛芳：“芳娘，霍大人正在审珊榕郡主，你还不走？”
抿唇笑，花湛芳眯了眯眼睛：“你们走吧，我自己有方法堂堂正正地走出去，至于珊榕郡主，她不能死在霍大人手里，她的终，我亲手送。”
莫晁在广陵王府见到花湛芳就知道她不简单，又知道她和雍阳王关系亲密，此刻见她如此说，便不再多话，只拉着贺娘子离开。
门关上了，刑房里充满血腥气，这里刑具实在是多，花湛芳一样一样看过去，才发现珊榕郡主对自己的那两下完全就是花架子。
只是表面上看着可怖，其实，还不能算伤筋动骨。
活动活动身子，花湛芳就听见了珊榕郡主辩驳的声音：“你竟敢对外命妇动手，霍……”
话还未说完，花湛芳听见珊榕郡主绝望惨叫。
叫的很解气，如果是自己打的更解气。
花湛芳半蹲活动膝盖，走向刑房的门口，她一定要亲眼看着珊榕郡主是怎么被折磨。
她要让珊榕郡主知晓她的计划，却永远也逃不开这个计划。
见她出现在门口的时候，霍大人并不惊讶：“进来。”
花湛芳走进去，盯着霍大人说：“大人，奴婢是福宁殿的小宫女，今日，被珊榕郡主带到此处私自行刑，奴婢不服。”
霍大人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问：“你想怎样？”
花湛芳知晓自己这样莽撞地冲进来是什么结果，但是她就是不甘心，不甘心被珊榕郡主折磨之后看不到后果。
她为珊榕郡主定了计划，就不会让她死在霍大人的手上，既如此，冒险就特别有意思。
“打狗看主，珊榕郡主纪念日污蔑我，后日便会污蔑我的主子。孰能忍？”
霍大人看着花湛芳好一会：“我见过你，教坊司的妆娘。”他的手在花湛芳的额头上轻轻拂过。
花湛芳并不畏惧：“大人日理万机，没想到还能记得微末之人。”
“哈哈哈，有意思，怪不得。”霍大人转头看向花湛芳：“小小妆娘，还知道睚眦必报？”
他把手里的鞭子递给花湛芳：“那你就为你的主子好好教训她。”
花湛芳没接：“坊间传闻珊榕郡主偏爱容貌俊朗的郎君，是因为她是一个无颜女，奴婢想知道，她拥有倾城之貌之后，还能不能踏踏实实做王妃？”
霍大人嗓子眼挤出冷哼：“天真。”盯着花湛芳：“我不是你主子，不喜欢有人抖机灵，滚！”
花湛芳不敢多说，转身就走。
她能做的已经做了，珊榕郡主什么结局，端看霍大人想要的，珊榕郡主能不能交出来。
不过，花湛芳垂下头，那个出卖司徒羿栩的侍卫，此刻已经人头落地，她一点也不信，司徒羿栩是个这么简单的人。
但是把她陷入危险，司徒羿栩还真不是第一次这样做，好好好，她一定会记得这一次。
司徒羿栩，珊榕郡主，广陵王。
贵妃和霍大人。
花湛芳缓慢地走在尝尝的甬道里，她伸手摸向墙壁，是粗粝的沙，指甲刮在上面带来钝疼。
她一个小宫女知道的太有限，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得留心这宫里能为她提供消息的人，最好前朝后宫都能知道的。
猛然，她想起一个人。
那么就这么办，在她把珊榕郡主解决掉之后，她就会让那个人，成为和贵妃平分秋色的宫中贵人。
此刻，她终于走到了甬道的尽头，看到了宫刑司的门。
门笨重，花湛芳用尽全力才推开了一条缝，她身量纤瘦，刚好能够从缝隙里挤出来。
外面都是荒草，花湛芳按照记忆往后宫走，才走了一半就被人拦住。
来人陌生，根本没见过，只听见那人说：“主子要见你。”
“你是谁，主子又是谁？”
一个和花湛芳交出去荷包相似的荷包被塞进花湛芳的手里。
摩挲着荷包，花湛芳抿唇：“你知道我是谁还来找我？”
对方沉默了片刻回答：“孩子没保住。”花湛芳闻言目光低垂，果然被司徒羿栩说中。
今天的一切都是贵妃为了除掉杜贵人。
可，没想到杜贵人也是个狠人，孩子掉了还有心情来找她，竟然知晓她。
还能卡着点找到这里来，也算是有点能力。
花湛芳嘴角下垂，心里却是一派明媚，她是猎人还是猎物，希望杜贵人可不要让她失望。
“希望贵人节哀顺变。”
花湛芳说的云淡风轻，她的手里被塞了沉甸甸的东西，花湛芳捏了捏，是银票，有分量的。
“还请芳姑姑如此这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