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灯

    回舒韵阁时,杜若槿眼睛鼻子依旧有些发红,一看就是哭过的模样,恰好被楚念撞见,她就被她拉着入了关雎宫。

    公主的寝殿焚着清甜的香,珠帘之后,只有一二宫娥静侍两旁,殿内一派安宁祥和。

    楚念拉着杜若槿的手,将一块玉制的鱼符放在她手心,语调柔软温和:“若槿,你拿着这枚随身鱼符,皇宫随便你出入,你想什么时候回家看你爹就什么时候回去。”

    杜若槿感受着手心中那块温润的鱼符,心中一片熨帖,眼帘微掀,看着楚念:“这是皇族才能用的,臣女怎能收下?”

    说完又要还回去,却被楚念牢牢地按着,“本公主赐给你的,断没有收回来的道理,而且这东西我想要多少有多少,给你你就拿着罢。”

    杜若槿这才点头,将它收下。

    看来这座皇宫还真是来对了,除去父亲外,公主才是待她最好之人。

    楚念右手撑着下巴,眼珠子一转,点点笑意漫上嘴角,话头一转:“我最近听闻一桩趣闻,你想不想听。”

    杜若槿心底正洋溢着一片暖意,自然答应:“想听。”

    “听闻隔壁混乱已久的竺岚国出了个女帝,智略惊人,手段了得,甫一登基便迅速稳定朝纲,结束多方权力争斗的混乱局面,上至文武百官,下至黎明百姓,无一不俯首称臣,你说神不神奇?”

    楚念双眸炯炯,双颊泛红,眉宇间透着难以掩饰的向往之色。

    竺岚国常年在混乱之中,与安祈国素来无甚往来,是以杜若槿还真未曾听闻过此桩消息,心中惊讶不已。

    她从未听闻过,女子竟也能做皇帝!

    “还有更奇的,听闻这位女帝的皇夫和皇女还流落在外,仍未寻回呢,也不知道谁能有此好运,这消息真是有趣极了!”楚念说着说着,自己倒乐了起来,扬起的嘴角就未落下过,直逗得杜若槿亦乐个不停,完全忘记了方才的酸涩与难过。

    暮色四合,杜若槿举着一盏精巧的宫灯,独自走在返回舒韵阁的宫道上。

    两个女子交谈的声音蓦地从假山背后不远处的游廊内传来。

    “令少师可喝下了?”

    “我亲眼瞧见的,此刻人正在旁边的醉月居里躺着呢,快唤你家小姐过去。”

    这两人密谋完便各自沿着身后的游廊快步离开,并未发现假山后还站着一个人,将她们这短短的两句对话给听了个全。

    杜若槿眼睛瞪大,朝身后醉月居的方向看过去,那儿正躺着她喜欢的人。

    虽然她并不认识那两个婢子,但是在这宫内能被称为小姐的,也只有她们这些伴读。

    先排除杜若琳,剩下的两人:顾鸢、温舒婉,她们一人是才女,一人是侯府之女,谁会做下这等丑事呢?

    她无从判断,为今之计,还是先到醉月居带走令澈最为重要,旁的只有之后再做计较了。

    一路小跑到醉月居,气喘吁吁地推开门冲进门内,却见床上那人正端坐在床沿,一双寒冰似的双眸牢牢地锁在她的身上。

    杜若槿脚步一顿,怔了一下,还未张口,床上那人便冷冷开口:“原来是你。”

    他缓缓起身,踱步而来的气势宛若一个不可侵犯的上位者。

    与这双在昏暗灯光之下亮得吓人的眸子对视,杜若槿瑟缩了一下,第一次觉得原来这般美好的面容竟也能变得这般骇人、

    “不、不是我,我是来带你走的,对,我们快走吧,不然待会儿她们就来了!”她压下心中的情绪,扯着他的衣袖就想将人往外拽。

    然而,身后的人却将袖子往后一甩,那力道有些大,将杜若槿拽得一个趔趄往后倒去,随着一声轻呼,琉璃宫灯从她手中滑落,掉在地上,伴随着清脆的破碎声,碎片四溅,被工匠精雕细琢而成的琉璃宫灯就此成了一副支离破碎的模样。

    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时,小脸被吓得煞白,白净柔嫩的手掌被粗糙的木制地板划出血来,然而比身体更疼的是心,她从小到大就没受过如此委屈。

    令澈看着眼角泛着点点泪光的杜若槿,目光冷冽得好似一把生冷的刀,语气毫无起伏:“不知廉耻,你往后也不用来文华馆了,我教不了你这样的学生。”

    说完他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杜若槿失神地看着自己淌血的双手和公主赠她的琉璃宫灯,心中发寒,嗓子似被堵住一般难受,抬眼望着夜色中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眸底划过一丝受伤。

    原来在他眼里,她竟一直是这般放浪荒淫、不择手段之人吗?

    一道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杜若槿抬头望去,只见宫灯之下,一位着烟绿敞口纱衣、面容熟悉的女子出现在令澈方才离开的地方。

    她嘴角噙着一抹笑意,发间插着的流苏步摇在走动间小幅甩动,然而在转身与杜若槿对视的那一刻,她仿佛被定住一般,停下动作,错愕地看着坐在地上的杜若槿。

    须臾后她才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动作略微僵硬地转过身去,步履匆匆地离开。

    杜若槿嗤笑一声,继续一片片地捡拾着地上的琉璃碎片。

    琉璃灯已碎,再也拼不回原来的模样,可这是公主送她的东西,她得好好收着。

    淅淅沥沥的雨落在青瓦之上,雨水沿着瓦檐滴滴答答地敲打着地面,好似一串串盈着月色的珠帘悬在檐边。

    杜若槿就着月色,淋着雨回到了寝室。

    处理好伤口,又唤来公主在她走前说已送来伺候她的小宫娥。

    “你叫什么名字?”她坐在矮凳上打量着这个圆脸的小宫娥,用缠着纱布的手拨弄桌上的琉璃碎片。

    小宫娥见状,忙道:“奴婢名唤眠儿,这个宫灯已经碎了,小姐的手又受了伤,可得小心些不要再被它割破了手。”

    杜若槿摆手:“我想沐浴,劳烦你为我备水了。”

    “小姐客气了,奴婢这就为您叫水。”

    她很快便备好了热水,又盯着杜若槿裹着纱布的手,恭敬问道:“杜小姐是否需要奴婢为您解衣呢?”

    她淡淡地瞥了一眼自己的手,檀口轻启:“不用。”

    玉足入水,氤氲的水汽轻柔地抚在雪白的皮肤上,片片花瓣遮住了水底的春光,她身体顺着木桶一滑,整个人完全没入水中,只余双手扣着木桶边缘、少许黑发浮在水面。

    她明日依旧是要去文华馆读书的,她不可能因为那等莫须有的罪名便就此离宫,公主待她很好,舍不得她走,她又怎能辜负于她?

    至于出现在醉月居门口的绿衣女子,若是她没记错的话,应当是顾鸢。

    她应当也认得出自己,明日若有令澈的课,难不成她杜若槿得当着顾鸢这个凶手的面被令澈赶出文华馆不成?

    不行!

    此事不光是他们这三人之间的事,那顾鸢还是楚念的伴读,她怎可容许这般不堪的人来做公主的伴读!

    她脸蛋憋得通红,忙双手使劲,浮出水面,深呼了几口气后,才缓过气来。

    泡完澡后,不觉间,夜渐深,杜若槿和衣躺在床上,回忆着今日发生之事,半晌才沉沉睡去。

    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晨露熹微,寝室内弥散着慵懒而安详的气息。

    杜若槿不知不觉地睁开了眼,外面的雨停了,窗一开,清凉的气息扑面而来,顿觉神清气爽。

    洗漱梳妆一毕,便出了门。

    远处白雾朦胧,路上空气清冷,道旁的草木不知是沾染着晨间的清露,还是昨夜的雨滴。

    行至关雎宫门口,朱红的门仍紧闭着,显然公主仍未出门。

    等了半晌也没见门后传来丁点动静,蓦地,一只狸猫忽然出现在宫墙之上,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

    杜若槿的眼眸一亮,是她往日在关雎宫内同楚念常逗的那只猫儿。

    她嘴角扬着点温柔的笑意,举着双手唤猫儿:“小狸这是知道我来了,特意来看我么?快下来罢。”

    那只狸猫“喵喵”叫了两声,又转过身来用屁股对着她。

    “小狸,快下来!”杜若槿看着狸猫那傲娇的背影颇感好笑。

    宫内的人听到了这般的动静,打开门来,却看见杜若槿正昂首看着宫墙上的那只狸猫,凤眼灿若春华,白皙的脸颊透着淡淡的粉色,煞是好看。

    “快,杜姑娘来了,你去同殿下说。”宫娥转身朝身后叫道,而后又转过头来,“杜姑娘,快进来罢,别管小狸了,它会自己下来的。”

    杜若槿偏头看向门内的宫娥,问道:“殿下起了吗?”

    宫娥:“起了,您请进。”

    楚念见杜若槿来了,脸上洋溢着喜色:“没想到阿槿如此黏我,不若直接来我这儿睡吧,省得你早上还得在门外等我。”

    只是在瞥见她手上的伤口时,笑意瞬时消失,脸色一沉:“你的手怎的受伤了?昨天不还是好好的吗?”

    “昨夜我回舒韵阁时,恰巧听到两个婢女在......”

    她不急不缓地说了一遍昨夜发生的事,脸色淡然。

    楚念听完,神色更冷了,她握起杜若槿的手,语气中是难掩的怒气和冷意:“此事我定会管到底,只是没想到令澈也有看走眼的时候,亏他还托我们照顾你,结果连他自己都不相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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