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若

    “就这样的水平也敢来参加诗会,还和公主太子一起读书?真是脸皮够厚的。”

    “可不是嘛!不过是籍籍无名的女流之辈罢了。”

    林若见他们越说越过分,一拍桌子,怒道:“此诗分明作得极好,你们不就是看不惯女子比你们还能作得这一手好诗么?”

    众人偏头看他,才想起这位便是作出那首风格奇诡的诗的林若,只是身形纤瘦,看起来年纪很轻,像个乳臭未干的半大小子。

    李浔见那几人脸上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忙声援:“况且各人喜好各不相同,我也觉得若槿这诗作得很好,清新淡雅,生动自然,自有一番山间野趣,如何算不得佳作?”

    “几位既然质疑令某袒护自己的学生,那便交由在场的诸位重新评判就是了。”令澈淡淡开口,脸上依旧是那无喜无怒的模样。

    杜若槿只垂首坐着,看上去好似毫不在意,袖中的手却不停地绞着那方帕子,暗暗骂着那几个不要脸的迂腐酸儒,见她是个姑娘便牟足了劲儿刁难。

    听见令澈说话,杜若槿又是暗啐了一口,一个冷心冷肺的负心汉罢了。

    众人在纸上又各自重新评了每人诗作的优劣,拿了交由庄烨然统合。

    庄烨然看了各人纸上的内容,蘸笔在白纸上勾划了几下,嘴角微微弯起,仰面说道:“看来庄某今日并未全然请错了人,究竟作得好不好诸位心中都是有数的。”

    “别卖关子了,你快说罢。”林若催促道。

    庄烨然:“这票数最多的是李浔......”

    他说到这儿还停顿了一下,欣赏了一下那叫张文进的及其身旁之人的神情,又继续慢悠悠地说道:“这第二嘛,便是......杜若槿......”

    此话一落,那张文进便腾地站起,胸口起伏了两下,愤然道:“你同令澈是一伙的,我不信!”

    见他仍是如此,连那一直噤声看戏的人都看不过眼了,半是讽刺半是劝解地说道:“这上京城中难得出一位这样才貌兼备的佳人,显然是好事啊,兄台怎地就见不惯呢?”

    庄烨然冷了脸色,冷声说道:“你若不服,便亲自来看看诸位的点评就是了。”

    张文进也不虚,果真走上前去翻看。

    只是越看他脸色便越难看,这些个文人竟真觉得杜若槿作的是首好诗,尤其是那个什么林若,简直把那丫头吹上天了。

    “你现在可是服气了?”庄烨然摆出了个假模假样的笑容。

    张文进轻哼了一声,态度依旧强硬,高高在上地瞥了一眼杜若槿:“我怎知是不是你们提前串通好的,除非她再依着我出的题再作一首好的来,否则请恕张某无法认同。”

    “你不认同又能如何?你以为你是谁?”杜若槿被气笑了,姑奶奶今日只是来玩的,何须他认不认同?

    “在下只是对你常常夜不归宿、冲撞长辈的事迹有所耳闻,像你这般劣迹斑斑的女子即便作出好诗来我也是不服的。”

    听他如此说,杜若槿反倒来劲儿了,站起身来,丝毫不虚:“原来如此,可今日论的只是诗,又不是来给人立牌坊的,你以为你是天王老子,管这么宽?左右不过是你那卑劣歹毒心思作祟,想叫女儿家永世不得出头,只被锁在那后宅里给爷们打碎了筋骨,捏住了命脉,你才觉得畅快啊?”

    她越说越起劲儿,索性继续由着性子一股脑倾吐出来:“也不知你家祖上有没有能识文断字、吟诗作赋的女祖宗,竟生出你这样的不肖子孙来,可真真是家门不幸呐!”

    张文进被一个姑娘给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抖着手指着杜若槿“你”了半天也再没能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能一甩衣袖愤然而去了。

    那几个附和他的见状,也悻悻地跟着离开。

    剩下的人看了这么一场热闹,看杜若槿的眼神越发奇异,原来上京城中还真有这般性情的奇女子,今日算是见识到了。

    接下来,便是自由品茗环节——真正的以茶会友环节。

    那四位少年又端了些许刚煎好的新茶上来。

    众人边谈天说地,边品着好茶,偶然有人诗性来了还会作上几首。

    杜若槿这次算是一战成名了,只是那些原本对她还存在肖想的男子们再没了那旖旎的心思,这般厉害的女子若是娶进了家门,定然也是降不住的。

    唯有李浔一直守在她身旁。

    直至未时八刻,庄烨然才请众人离开水榭,到另一个备好了午饭的园子里用饭。

    这园子亦是极为精致的,众人美美地享用了一顿才一个接一个地离开。

    杜若槿本来也是要和李浔一起离开了的,只是她半途又折返了回去。

    这次诗会看似巧合,实则怎么想怎么不对劲,处处都透露着蹊跷和破绽,若说这里面没什么猫腻她是不信的。

    此时饭桌上只剩下三人了。

    “林若,那张文进一行人是不是你请进来的?”庄烨然盯着对面若好女的少年,春风和煦的笑颜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满脸不虞与失望。

    原以为林若那日寻他为令澈设这么个茶诗宴是来助他好友抱得美人归的,没曾想他竟存了从中作梗的心思,枉他枉日还对他生了那样的......

    随即,庄烨然又似想到了什么,半是惊讶半是心碎地说道:“难不成你对澄晦存了心思?”

    杜若琳猛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冷若冰霜的令澈,忙摇头:“不是。先生是姐姐的人,我又怎会与姐姐抢人?”

    “那你究竟是怎么想的?让我瞒着好友设了这么个局,然后又引人为难他的学生......唉,你怎么哭了?”庄烨然看着垂首落泪的人儿,巴巴个不停的嘴顿时哑了,只呐呐道:“怎么跟个女孩似的......”

    令澈听见她说的话,眉间微蹙:“杜若琳!”

    这二人真不愧是姐妹,说起这些话来也是这般不管不顾的。

    庄烨然一愣,丝毫没反应过来好友在叫谁,茫然四顾,没见到有别的人。

    转回头来,却见好友正盯着一旁的林若。

    他的脑子嗡的一下,似是猜到了什么?

    他这好友竟真是个女人!?

    “澄晦,你是在叫林若么?”他像失了魂一般,呐呐问着。

    令澈没有直接回答他,只重复了一遍:“杜若琳。”

    杜若琳抬起朦胧的泪眼,恢复女声,声音微哑地道:“对不起,先生,我只是想让容华公主见识到姐姐真正的实力,想让她知难而退,请张文进他们也只不过是想给姐姐一点压力罢了。”

    令澈并未相信她的话,继续问道:“你与杜若槿关系并不好,又怎会为她这般费尽心机?”

    杜若琳吸了吸鼻子,看了一旁呆愣的庄烨然,又转回头道:“此中缘由甚为离奇,且是我个人的秘密,请恕我无法坦诚相告,我如今所做的不过是为偿还以往对若槿姐姐的亏欠罢了。”

    令澈思忖片刻,只微微颔首后,又对庄烨然道:“你终日玩雁,今日可算是见着你被雁啄瞎眼睛了,看在你这么可怜的份上,我就不计较这次的事情了,你们慢慢叙旧吧,我走了。”

    杜若槿震惊地站在角落的屋檐下,还未完全消化完方才所听见的内容,听见令澈要出来,忙拉着安静地站在她身旁的李浔,想借着房屋和一旁的假山掩盖身形。

    然而,她却忘了令澈那不同寻常的敏锐感知,只需一点动静都能令他察觉。

    看着朝这边径直走来的令澈,杜若槿下意识地就想拉着李浔就跑。

    李浔被她握住了手,有些受宠若惊:“若槿。”

    杜若槿反应过来,忙松开手,语无伦次地低声道:“抱歉,毕竟听了人墙角,现在还未反应过来,就要被抓个现行了......”

    恰在此时,令澈已行至她跟前,眼神沉静地看着她。

    杜若槿被他的眼神看得有些发毛,梗着脖子低声道:“你来做什么?”

    “回去。”

    他的声音也放得很低,以至于听起来有些温柔。

    杜若槿却不吃他这套了,神情恹恹地摆摆手敷衍:“知道了,我会按时回宫的。”

    她拉着李浔的手腕,就要离开。

    看见她的动作,他心里被揪了一下,有些刺痛,下意识地说:“你和我一起回去。”

    杜若槿有些烦躁起来,简单直接地拒绝道:“我不。”

    她仍旧拉着李浔走了。

    令澈站在原地看着他们越走越远,越走越远,直至消失不见。

    那一刻他真想什么礼教也不顾,直追上去,毫无理由地就想将那两只手分开。

    仿佛不那样,这画面便会成为睡梦之时最可怕的梦魇一般。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是对的,后来的许多个夜晚,午夜梦回之时,他总会不自觉想起一幅画面——她牵着别人的手连头也不回地越走越远,而他只能站在原地看着她渐渐远去。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知道了嫉妒是何种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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