狸奴

    他在屋檐上看得分明,令澈和那棵被雷劈其实相隔足有七八尺的距离,怀里似乎还抱着什么东西。

    “殿下,这里危险,莫要在这儿站着了。”

    顾雪风低头瞄了一样他怀中抱着的事物——是一只四肢都在发颤、毛发竖立的狸猫。

    令澈轻抚着怀中的小猫,偏头看了眼顾雪风,语气莫名:“舜华怎么说动你的?”

    顾雪风愣了一下,心中悚然的同时又有些懊悔,明明任务只是跟踪令澈,他就不该多管闲事,担心这人会出什么事!

    见他不答,令澈眸子微眯,周身气息愈发危险了。

    猫儿颤得更厉害了,只是半点儿声音也不敢发出,看起来可怜极了。

    不过须臾之间,他的气势便收敛起来,语调淡漠:“既然已经被发现,那你便跟着我罢。”说罢,他便转身朝院外走去。

    白光闪烁之下,轰隆声震耳欲聋,叫人心悸。

    顾雪风抬头望了眼梧桐树,金黄色的树冠在明晦交织的视野里随风乱晃,凭空地叫人生出点落不着地的窒息之感。

    或许也不是这树和天象的问题,而是失败带给他的打击。

    作为竺岚国中首屈一指的皇族暗卫,他还是第一次任务失败。

    败得如此憋屈。

    顾雪风磨了磨牙,心中决定继续跟随令澈,随后转身隐没在暮色之中。

    *

    杜若槿并不知顾雪风不到一个时辰的功夫便将自己在令澈面前暴露了个彻底。

    她沐浴过后,回到自己的卧房没多久,便听人来报,白日里有人用飞镖传信说,想要解开魇魔巫术就要他们放楚邕平安离开。

    “魇魔巫术?”很明显,传信的人不用想也知道是楚惜月。

    难道是杜若琳所中的巫蛊之术?可那邪术明明已经被娄雯解开了。

    ......她想不明白。

    楚邕如今还在隔壁的厢房里,才脱离了危险,原本是不想管他,直接交由娄雯处置的,可依而今来看,这枚废掉的棋子似乎还有点用处。

    思忖间,又有下人报说娄雯求见。

    倒是来得巧。

    杜若槿松开微蹙的眉头,正好可以和她商讨一下眼下之事,在她看来,娄雯并非那不顾大局之人。

    略作思索后,杜若槿朝下人道:“请她进来。”

    “是”

    走进来的娄雯看起来神色颇为不平静,一副有要紧之事和她细谈的样子。

    杜若槿虽好奇,却并未立即出声询问,只随口道:“您来得正巧,我也有事要和您说呢。”

    她站起身走到她身前,将手中的信纸递到娄雯面前。

    “这是?”娄雯疑惑看她一眼,又低下头去看信上的内容。

    匆匆扫了几眼后,她原本就不算好看的神色愈发难看了。

    “殿下,我这次来便是想来和你说这件事的。”

    “这次巫术咒的是澈儿,此法名为魇魔,能叫人的梦魇在清醒时发作,将恐惧化作人能清晰感受到的疼痛,虽不会真正损害人的身体,但能催折人的意志,除非人心中毫无所惧,否则活着便是难以忍受的折磨。”

    所以令澈先前的那些异常是因为在忍受疼痛吗?

    还有,先前闹着要离开,是因为他的梦魇在这竺岚国吗?

    约莫是这样的吧。

    不然为何忽然就要走了呢。

    呼吸仿若被一下扼住,只觉得心中仓皇又荒芜,她动作僵硬地走回软榻边,撑着扶手坐下。

    几个念头在杜若槿脑中迅速闪过,她涩然开口:“如何解?”

    “唯有按这信上说的去做,拿回那只被施了诅咒的木偶再摧毁方可解开。”娄雯抿了抿唇,眼底一片阴翳。

    也对,若娄雯真能解,眼下也不会这般神情了。

    信上说于三日后,在康平城北门口处进行交易,不仅要撤去城门口的守卫,只许杜若槿和令澈二人及楚邕一同前去,还须得为他们备好马车。

    杜若槿说:“这交易过程漏洞百出,只要我们有一方动了手脚,对方必然会讨不到好,楚惜月真的会是这种为了亲人,而甘愿冒险的人吗?”

    娄雯微微摇头,脸上是一片肃然:“不要小瞧任何人,他们既然敢在皇城做出这种事,想必自然是早便有了为此付出代价的觉悟。”

    话虽是这么说,可他们都明白,楚惜月此番作乱的真正目的是为报复令澈,倘若交易过程中她不真的做点什么,定是很难罢休的。

    只是她们如今并不知她手里还握着什么牌,竟然敢堂而皇之地和她们提出这样的交易。

    “为了防止她耍手段,殿下不如将楚邕交给我,三日之后,谅是医术再高超的医者也瞧不出我在他身上动了什么手脚。”

    说这话的时候,娄雯的眼神极冷,连带着室内的空气都凝滞了几分。

    “好。”杜若槿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这原也是她所想的,如今她们的想法倒是不谋而合了。

    命人将仍在昏睡的楚邕抬到娄雯的院子里后,杜若槿的院子便再次沉寂下来。

    独自在屋内坐了许久,终是无法泰然处之。

    门外早已是昏天黑地,她提着一盏灯,独自来到令澈的卧房门前。

    门内灯还亮着,也不知是不是听错了,她似乎还听到屋内有猫的声音。

    “先生?”杜若槿敲了敲门。

    很快屋内便有了回应:“进来吧。”

    杜若槿咽了咽口水,推开门后,第一眼便瞧见了屋内的情形——

    令澈身着白衣,垂足坐在交椅之上,膝上正趴着一只碧瞳的狸奴,修长的手指在那猫儿的毛上轻轻抚着,连一向疏淡的气质在暖色光线的映照下都消没不见,取而代之的是周身的恬谧安逸之气。

    “愣着做什么?”令澈似笑非笑地看她。

    杜若槿眨了眨眼,走进屋内,转身关上门的同时,低低呢喃了一句:“原是我错怪他了。”

    轻易便听信了别人的猜测,还让自己的贴身侍卫去跟踪他,此番作为像极那些担心丈夫在外寻欢的闺中怨妇,叫她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令澈了。

    正胡思乱想间,忽然想起自己此行的目的。

    她走到令澈身旁坐下,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只看起来颇为乖巧的狸奴。

    ”你——“

    ”我——“

    两人同时开口,却又同时顿住。

    杜若槿一瞬间便抬起头来,正巧撞进他略带笑意的眸子里,莫名地她心跳加快了几分,气氛好像霎时就变得缱绻又温馨起来。

    他好像自打她一进门以后,便一直在注视着她。

    最终还是令澈再次开了口:“你不生我的气了?”

    杜若槿回过神来,移开目光,有些心虚地、以微不可察的幅度点了点头。

    期间还时不时用眼睛的余光去偷瞄那只正用那双水灵灵的大眼睛瞧她的狸猫。

    “你可以过来摸摸它。”令澈原本清冷的声线里带上了隐微的温和。

    杜若槿一听,下意识地便想凑过去,可下一瞬她又止住了这个念头。

    她是来谈正事的。

    “先生,其实我这次来是想和你说说魇魔一术。”杜若槿盯着他的眼睛,原本平和的神色在此刻显出几分不常有的深沉来。

    令澈抚摸着猫的手溘然顿住,眼角眉梢隐含的那点笑意刹那间消散。

    良久,他才缓声问她:“是她和你说的?”

    杜若槿自然知晓他口中所说的“她”是何许人也。

    第一个和她说这事的却是楚惜月,只不过,娄雯先一步告诉了她。

    可是,即便娄雯不来和她说,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可能猜中是谁中了巫术。先前只是先入为主地在心里为他安了罪名,所以才会被一叶障目罢了。

    杜若槿将那张纸递给了令澈,并未直接回答他的问题,只说了她先前和娄雯商议好的对策。

    “先生以为如何?”

    此计不过是为了捉住楚惜月,至于楚惜月能遵守她所说的将那个被施了咒术的木偶交还给他们,只要脑子正常的人,都不会去相信。

    “不如何。”

    令澈的回答直接将杜若槿眸底才扬起的点点碎芒挥灭。

    “只要她一出现,当场捉拿即可,何必还要同她虚与委蛇,多此一举。”

    这一句更是毫不留情,半点拖泥带水的也没有。

    倘若不去考虑那丁点正常交易的可能,可楚惜月手里终究还是掌控着那个木偶,又怎能不叫关心他的人生出忌惮来。

    难道他真的以为她和娄雯对他毫无感情吗?

    “若是如此,她选择玉石俱焚,你当如何?”

    虽不知是对谁的,杜若槿心中终是生出点火气来。

    令澈神色淡漠,好似完全不当回事儿一般:“自然是该吃吃该喝喝,等殿下愿放我离开了,我便回安祈国继续教导楚熠。”

    怎地她以前没看出,原来这人的性子竟这般恶劣,分明是极为敏锐的人,却偏生装出一副愚钝的模样,好叫她生气。

    气着气着,眼底竟沁出点泪来。

    既然如此,那便不要怪她继续同他闹了。

    谁叫她是一个欺师罔上的坏徒弟呢?

    令澈只静默地看着她,好似完全不知自己将人气哭了一般,眼底依旧是一派的平静。

    倒是他膝上的那只狸猫忽然不安分起来,一下跳到了地面上,又头也不回地窜到了床底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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