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本想着回到病房可以像往常一样美美地洗个澡再睡上一觉，疏解疏解疲劳。
可惜算盘打得好，却不如现实变得快。
黑色漩涡在病房里关闭的瞬间，三个人顿时瞪大了眼睛。
因为一个不可能的身影跟着出现在了病房里。
“她她她怎么跟过来了？！”
北哲指着地上扭曲爬行的女人，猛地跳了起来。
那个暗戳戳跟在白昼身后爬进漩涡的人，正是那名白昼没有下死手，而是毁了她的五官的校长。
没想到这人哪怕失去了视觉听觉，也能靠直觉爬到漩涡里。
任何的伤口都带不进病房。
这条规则不止在白昼几人身上实现，同样也在校长身上实现了。
她的眼睛、耳朵、舌头，在踏进这个空间的一瞬间便复原了。
过程没有一点儿痛苦，仅仅是眨眼的功夫，缺少的零件儿都补充回来了。
校长自己也很惊讶。
她眨着眼睛，发现自己又能重新看见光明了，耳朵也能听到那个男生惊讶的叫声。
是神迹！
一定是神迹！
全场冷静的只有南鸢和白昼两个人。
一个冷眼看着女人的表情从惊恐到激动再变成崇拜，一个看向女人的眼神中夹杂着同情和哀悼。
校长兴奋地抬头，看到自己的仇人就站在面前。
她顺手抄起一旁桌上放着的筷子——那是之前他们开小灶的时候克扣下来餐具——猛地朝白昼的脖颈扎去。
“去死吧！”
女人嘶吼着，她的眼中一片赤红，眼里只有白昼，仿佛内心被仇恨完全蒙蔽，甚至不在乎自己身处在何处。
粗暴的进攻和毫无技巧的刺杀手段，在白昼眼里就像是一场拙劣的打闹。
她触手攥住了女人的手腕，一扭，手里的筷子便掉落在地上。
白昼凝视着她的眼睛，觉得她现在的状态不太正常。
房间的大门突然被冲开，一股黑色的气体裹挟着阴风闯开了大门。
在黑烟卷进来的瞬间，房间里的三人立刻有了感知。
——这和当初送货上门的黑烟是一样的，是神主的手段。
黑烟的注意力根本没有在他们身上停留，它的目标很明确，是被白昼揪在手里的校长。
它们围绕着校长打转，一缕缕黑烟从女人的五官入侵，逐渐将她从头到脚都裹挟。
白昼松开了她的手腕，因为现在的校长根本不具备反抗的能力。
黑烟入侵的时候，她拼命地挣扎，好像有东西在她的身体里乱窜，试图控制她一样。
“不不不！这是什么东西！！滚出我的身体！！”
她伸出手挣扎着，拼命地想要去抓白昼的衣角，可是哪怕白昼就站在她的面前，她的手距离白昼也始终差那么一寸。
“我走了那么久！我甚至牺牲了我的女儿！我不能死！我怎么能死！！”
三人冷眼看着女人歇斯底里的尖叫，听着她为了自己的权利如何爬上高位，又如何利用夏铃去讨好那些高层。
北哲实在是听不下去了，他偏过头嘁了一声，勉力忍耐住自己上去踹两脚的冲动。
“真不是东西啊，这样的人死了都是便宜她了。”
南鸢淡淡道：“她不会好死的。”
两道目光凝聚在她的身上。
南鸢指着那一团黑烟，说道：“没有入院许可的人是不得擅自进入黎明精神病院的，否则会被神主带走。”
她摇了摇头：“没有人知道被带走的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但是下次再见到这些人的时候就是白骨了。”
“白骨？”北哲最听不得这种事情了。
“就在不久前四病区也出过一次这事，那个时候你们都没有来，”南鸢说，“那次是个男人从世界里偷渡过来，他还跑出了病房。”
“所有人都看到了，他被那股从尽头大门里挂出来的黑烟卷走了。过了一两天后，一具白骨从门里被扔了出来。大家推测白骨应该就是之前被卷进去的那个男人。”
黑烟在他们面前完成了身体的控制权。
校长的瞳孔中已经被腐蚀，远远地看过去白昼还觉得有点眼熟。
她莫名想起了克塔斯眼球的寄生过程。
黑烟裹成了一个黑茧一样的形状，校长被提在茧的中间，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和来时一样快速，黑茧噼里啪啦地撞开病房大门，扬长而去。
而那扇本就脆弱的病房门，已经被撞得七零八落。
白昼：拳头紧了。
北哲一把按住她蠢蠢欲动的拳头道：“可以报销，可以报销，明天早上就能报销。”
白昼才好说歹说放下了拳头。
敞着门睡一晚上三人总觉得不踏实，于是他们拆了那块任劳任怨的破床板，扛到门口充当临时门板。
可怜这块破床板，又被当成餐桌又被当成门板。
好容易折腾好了，一看时间已经接近半夜了。
三人草草地洗漱了一下，躺上了床。
白昼正要闭眼准备睡觉，脑中却想起了鱼骨那熟悉的低音炮。
【本大人终于回来了，你这个劣种！怎么敢把本大人扔在那里！】
白昼睁眼看向床头柜。
原本合拢的床头柜被打开了一条缝隙，一个鱼脑袋探了出来。
白色透亮的漂亮骨头也变得灰扑扑的，一副抽干了精气神的模样。
“你去哪儿了？幻境离开之后你就没声了，我还以为你找到了通道。”
白昼侧躺在床上，看着鱼骨一点点挪到床铺上。
鱼骨费劲地爬了半天，摊在软软的床铺上把自己的骨头舒展开。
白昼听着它在自己的脑子里噗噜噜噗噜噜地发出舒服的叹息声，目光中带上了些不耐烦。
鱼骨察觉到了头顶杀鱼一样的目光，清了清嗓子说回了正事。
【本大人也不知道，幻境动荡之后本大人又被扔进了黑暗空间，但是这次的空间不太一样，本大人在里面找到了觐见神主的通道，可是本大人没法接近。】
【本大人尝试了很多次都没有成功，只能寻找其他出口，折腾了好半天才回来的。】
“你都找到入口了为什么不留在那里多尝试几次？说不定就通过了。”白昼问道。
【不可能的。】鱼骨一口否定，【本大人尝试了十次左右，精神都快被抽干了连一步都没迈出去。】
【好奇怪，就像是有人在阻止本大人前进一样。】
【哦对了！】鱼骨突然想到了什么，【第二次的黑暗空间感觉特别像平时你们穿梭的那个漩涡，准确来说应该是一模一样。】
白昼精神一震。
她从前通过黑色漩涡的时候都是一黑一亮的瞬时过程，从来没听说过还能再漩涡中徘徊。
按照鱼骨这样的说法，黑色漩涡应该是一条很长的通道，它极大可能连接着那些通往神主的道路。
“有什么办法可以停留在漩涡的空间里？”白昼撑着脑袋询问道。
【低等生物是没办法的，就算进去了也没有办法通过通道，连本大人都做不到。】鱼骨上下打量了她，咋舌道，【看来只有神主才能办到，不愧是神主啊！】
鱼骨崇拜到支棱起了身体，星星眼地开始诉说神主的伟大之处。
白昼听得耳朵疼，果断拆了它的脑袋把它塞进了抽屉里。
剩下的半副鱼骨躯干无力地在床头柜上蹦蹦跶跶，折腾累了才摊着休息去了。
按照它目前的精神流失，估摸着要休息一天一夜才能勉强恢复。
*
隔天白昼醒来的时候其他人还睡得很沉。
她看向墙上的时钟，时针已经指向了八点多。
奇形怪状的木板门外传来细细碎碎地声音，和平时的脚步声不同，更像是有人蹲在他们门口说着小话。
白昼悄声起床，没发出一点动静。
门外那群偷听墙角的没想到她已经醒了，还在那儿嘀咕弹簧床怎么都没有响声。
她蹑手蹑脚地也蹲在门板后面，两边人马隔着一块漏洞百出的破门板互相偷听。
门外的人压低了嗓门讨论道：“醒了没？没听到动静啊。”
“这还不醒？这都几点了。”
“昨天晚上你们真听到动静了？”
“假不了一点儿，昨天我亲眼看见黑烟从尽头大门里冒出来窜进了他们房间的，然后就有个黑色圆球一样的东西被裹了进去。”
“诶诶，半夜的时候我还听到这儿传来叮呤咣啷敲东西的声音。”
“……他们不会死在病房里了吧？！”
“不能够吧，404的那个新人不是很厉害的吗？”
白昼听了半晌，大概猜到了是因为昨天晚上的事情。
她猛地把木板翘了开，从空隙中将那块掉了半拉的木门踹开。
门口蹲着的人被踢了个猝不及防，四脚朝天地倒成了一片。
白昼蹲在门里探着脑袋看去，发出了惊叹。
“哦吼，没想到这门口能挤这么多人。”
小小的门口不大，挤了十几号人。
他们扣着地板盯着天花板，走廊上一片寂静。
打头吃瓜的那个人清了清嗓子，翻身从地上爬了起来。
他帮忙扛着掉下来的木板门，将它扔到边上，讨好地笑着说：“咳，昨天晚上听说有黑烟出没，我们担心你们的安全，所以来看看情况。”
看情况还是吃瓜？
白昼觉得后者的成分多一些。
她抬手拍了拍木板，本就是临时加装的木板并不牢固，敲了两下就掉下来了。
但是落在这群人眼里，白昼轻轻松松地将木板掰了下来，还示威一样地扔在了他们面前。
“热闹也看完了，我们好的很，可以散了？”她掸了掸灰说道，“不然你们赔我个门板？”
还没等她把“赔”字说完，门口的人已经撤光了。
白昼撇了撇嘴道：“真是一群小气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