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叫你三更死》
第46章邓姜
善玉衡回来之时，见阿从面色惨白倒在地上，屋内箱翻柜倒，东西七零八碎，似是有旁人来过的痕迹。
他不由得心下一惊，目光落到她脖颈上的手掌红印，似是被人用手掐过，看起来甚是骇人：“方才是谁来过？”
阿从失魂落魄，似乎还没从方才的事情中缓过神来，只轻声开口道：“辅将荧和，我师父，汪享之……”
善玉衡心下纳闷：“那汪首领人呢？”
又心觉不对，忙又问了一声：“辅将荧是谁？”
等等，姓“辅”。
阿从看了他一眼：“前朝的，平姜公主。”
阿从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她的嘴唇发白，念及方才汪享之的情况，心下有些焦急：“我师父似乎遇到麻烦了，方才他与平姜一同过来之时，如同行尸走肉，全无神智可言。”
““平姜令他杀我，师父便闻铃而动，我见他神态不同以往，似乎中邪了一般。我听平姜方才话中说什么，'还魂人'和'还魂铃'，不知是什么东西？”
善玉衡皱了皱眉：“还魂铃？”
他暗自思忖：“这东西应该是西边的劳什子物什，我曾听人说起过，像是西边巫师用来控制人精神的摇铃，据说会把人变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
阿从摇了摇头，有些痛苦，又有些踟蹰：“善大夫，你能否联系到慈影卫，叫他们去救救我师父。”
善玉衡负手在屋内踱步，似乎是意识到了不妙：“还魂铃，裂帛蛊？”
“这背后究竟是谁在搞鬼？”
“阿从姑娘，你放心，我这就去书给邓姜，此事也需要再禀报陛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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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边汪享之浑浑噩噩出了忠州，神智不知为何竟突然慢慢恢复了一点，他担心自己再度被控制闯进城中做出祸事，索性一路跌跌撞撞，在深山中狂奔。
辅将荧跟着他，看他失控，看他痛苦，冷眼旁观他的挣扎。
“锦瑟”+“还魂铃”，足以让一个意志坚定的人痛不欲生。
她在等汪享之求她，向她俯首称臣，向她跪地求饶。
她就坐在那里，看汪享之被折磨的憔悴潦倒如野人，再不似从前那个冷冰冰趾高气昂的慈影卫首领。
辅将荧觉得自己应该解气，但是莫名的又没有想象中的高兴。
她缓缓走近汪享之，汪享之正靠在石头上因剧烈疼痛五指陷在泥土中，他的手臂在颤抖。
辅将荧俯视看他，从怀中掏出一味丹药，喂到他嘴边，声音轻而诱引：“吃吧，吃了就不会痛苦了。”
汪享之面具之下脸上尽是冷汗，在仅剩的理智下冷冷抬头，挥手就将她递到自己嘴边的丹药打落在地，他反手大力攥住辅将荧的手腕，几乎要将她的腕骨捏碎，他的声音嘶哑的厉害：“你想要将我变成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傀儡，辅将荧，做梦去吧？”
汪享之的眸子赤红，带着怒火和轻蔑。
辅将荧任由他几乎要捏碎自己的手腕，眉间红痣越发鲜艳，她几乎笑了起来，山间的风吹荡着她的长发，她笑汪享之：“汪享之，你觉得你现在还能回得了头吗？”
她从怀中掏出一枚墨色玉牌，径直扔到他们二人之间的脚下，墨玉牌在泥泞中泛着晶莹温润之色，那是慈影卫一贯会随身佩戴的令牌，如今却陷在泥土中。
辅将荧笑了笑，用手抚了抚发丝：“汪享之，从你在还魂铃的号令下，杀了第一个同僚起，你就没法回头了。”
“你以为你还回得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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仲春二月，嫩芽吐露，春花盛开之际，从忠州到京城，却是在这和谐春色中动荡不安，人心惶惶。
不知从哪里来的“还魂人”所过之处，杀人如麻，据说还戴着面具。从地方州县，到京城京抚司派了无数人前仆后继捉拿那“还魂人”，都抓捕未果。
夜晚的街市，市坊街店早早的就关了门打了烊，这夜，“还魂铃”又响了，在静谧的街道和市坊之间显得尤为扎耳，人人都蒙着头蹲在被子里瑟瑟发抖。
第二日，果不其然，京抚司的人一大早就早早的将一个九品官员的府邸包围了起来，任何人不许进出。
听说又死了人。
那九品官员被一刀封喉，喉咙上的伤口干脆利落，一抹血痕横亘喉上。
站在尸首旁边的是慈影卫副首领邓姜，邓姜一筹莫展，望着那再熟悉不过的刀法痕迹良久不做声。
京抚司的官员只能偷偷觑着这名陛下近卫的神情，等候他一举一动的反应，以此来判断自己要呈递上怎样的处理方案。
邓姜从清潭谷出来后，连夜快马加鞭追着汪享之留下的痕迹跑，此刻愁容满面。
邓姜想起他出谷时，陛下对他说的话。
邓姜问陛下：“抓到汪首领后，要如何处置。”
赵逋良久不做声，默了会，开口道：“先下诏狱。”
邓姜又问：“若是抓他不到，他在还魂铃的作用下，一直继续杀人，又要如何是好？”
邓姜记得那时暮色深沉，清潭谷鸟鸣声声，赵逋的眸子黑黢黢看不见底，他只听到一声淡的听不见的叹息，良久之后，邓姜只听见他说：
“若是抓不得，便任由你决定。”
邓姜心下了然，转身就出了谷。
此时京抚司在等待他的回应：“邓大人，这可如何是好，嫌犯似乎正是汪大首领。”
邓姜抬手将尸体的白布盖上，从屋中退了出来，挥手让仵作上前继续未进行完毕的工作。
邓姜负手而立，开口道：“京抚司听令，不管'还魂人'是什么身份，都给我活捉他！”
京抚司得了命令，连连点头称是。
慈影卫得到的情报里，平姜公主辅将荧，用手中的还魂铃，控制了许多“还魂人”，做她手下的杀手武器。
正如汪享之。
邓姜在京城的长夜中慢慢走着，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他好像想起一件未做完的事，他之前应该和汪享之喝顿酒的。
共事多年，两个人竟然从未心平气和的坐下来与同僚共饮过。
他正这样想着，望着京城上方的明月，心想，今日的月亮倒是又圆又明亮的很。
街道两边的铺子早已打了烊，酒肆的旗子在夜风中微微的翻卷，邓姜打了个哈欠，心想，回去要睡个好觉。
就在这时，他的脚步停在原地，他的手掌摸了摸胸前，掌心之下一阵热流涌出，鼻尖有浓烈的血腥味。
邓姜收回手，手指缝间尽是鲜血，他回过头去，望见曾经的同僚一脸麻木的立在自己身后。
汪享之手中的刀此刻正穿过自己的身体，刀上的血还是温热的。
邓姜摸了摸腰间的长剑，忍着巨大疼痛抽出长剑的同时，汪享之也一把抽出插进邓姜身体中的弯刀。
邓姜一手捂着胸口源源不断流出的鲜血伤口，一手执着长剑，望着汪享之的眼睛，却明明看见那眼睛如此呆滞如此冷冰冰，像是换了另一个人。
邓姜痛心疾首，吐出一口鲜血，试图唤醒汪享之：“汪享之，你醒醒！”
失去神智的汪享之纹丝不动，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手中的弯刀再一次抬了起来。
邓姜忍着巨大痛楚，拿起手中的长剑与他二人打斗了起来。邓姜负伤之下，难敌步步紧逼的汪享之，在他的弯刀与邓姜的长剑撞击之时。
邓姜突然主动收了剑锋，整个人迎上前去，任汪享之的弯刀劈头盖脸砍了下来。
邓姜用自己的身体止住汪享之的弯刀，他的脸颊被弯刀割出长长的一道血痕，邓姜满面是血，笑了笑，嘴中鲜血扑涌出来：
“看吧，汪享之，比武我这次终于是胜过你了。”
失去神智的汪享之登时瞳孔紧缩了一下，身体微微震动，在原地怔忡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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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说这边，阿从大病初愈，与善玉衡一起来到清潭谷外等着赵逋养病。谷中环境清幽，生活多有不便，她身上的伤刚好，这天就出谷来城中转转买些生活用品。她正在街上走着，就在城墙上看到了全城通缉“还魂人”的告示。
那告示上画着一男一女，分明是汪享之和辅将荧的身影。
公告上说，这两个人作恶多端，杀人如麻……如有见者，提供线索，得赏千金。
阿从浑身的血液此刻如同在体内倒流，后背上汗湿一片，急火攻心，一下子差点吐出血来。
她颤抖着回到清潭谷，也顾不得嬴阳翁不让多余人进谷的规定，直冲冲的就往谷中闯，连谷外的天堑也不管了。
可她到底低估了嬴阳翁造出来这道天堑的威力深浅，登时就整个身子掉入了飞流直下陡峭异常的瀑布之中。
那瀑布水流极其湍急，她的整个身子都仿佛被急流拖着向下坠，水盖过头顶，耳边只有喧天的水流声。
就在她以为自己完蛋了的时候，跟着她身体坠落的上方还有一个人影，人影仿若太阳在她的头顶遮天蔽日，飞奔而来一同跳入瀑布的人，伸手就抓住她的手臂，拖着她向上，却在水流的积聚力量下渺小而无力，以至于二人在水中一同下坠。
迷迷糊糊，浑浑噩噩间，她仿佛看到了多日未见，赵逋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