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烧

    ……

    温迎颂还要回公司加班,跟领导请了两个小时不到的假赶来的FC,把黎淮安顿好以后,也顾不得其他就打车离开。

    最熟悉的被褥床垫,连味道都让人觉得安心。踢掉拖鞋,盖上被子,黎淮就这么在房间里睡了一整天。

    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爬起来,只感觉身体像棉花一样飘了起来,高温舔着皮肤,似乎从每一个毛孔都能蒸腾出水汽,橙色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映在她裸露在外的身体上,如同在骨头上的一种凌迟,疼痛酸软的使不上力。

    大抵是受了风才发起烧,对于她来说算不上什么大事,多喝几杯热水下去就该好起来。

    她是被电话铃声叫醒的,摁在开机键上,电子产品的反光刺得她生理性流泪。红色字体显示的“未接来电”已经占满了屏幕,回拨过去,是黎栋。

    “喂……”声音有气无力,嘶哑的可怕。

    电话那边接通,她跌回被子里。

    “小淮,你汤阿姨现在在人民医院住院部16楼,快点过来,你弟弟要出生了!”

    对面的人显然没有注意到她的异常,一贯沉稳的话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兴奋情绪,催促着黎淮赶去医院。

    她看了眼窗外,房间里的空调热气在玻璃上凝结成了白雾,看不到外边的路。

    除了那一通电话,房间里的一切都是停滞的,寂寞的。

    黎淮“嗯”了一句,那边电话应声挂掉,她翻了个身,把手机随手丢到一边。

    ——疼——哪怕只是一个侧身,她已经觉得自己每一寸筋骨都仿佛被摔在案板上千遍万遍,,太阳穴嗡嗡作响,整个人像在高压锅里滚过的汤。

    就这样昏沉沉睡过去,下一次被热醒,也不过20分钟不到,黎淮头晕眼花从床上爬起,只觉得眼前一阵黑色。就这么坐着直到稍稍缓和,吃力地裹上衣服,叫了个到医院的专车。

    司机以为她要自己去看病,好心提醒:

    “小姐,您这应该去急诊科,怎么定位到住院部去了,两栋楼之间隔着好一段路呢!”

    黎淮的身体还在止不住地战栗,脸色泛着病态的白,却还是咬着牙齿扯出难看的笑,摇了摇头:

    “我去住院部。”

    司机不再说话,开车十几年见过的人太多,自然知道有些事情是提醒到位了就好,不能强求。于是默默把油门踩到底,方向盘往侧边一打,连超过前面两三辆车,终于把车子停在住院楼底下。

    黎淮付过了钱,哑着嗓子道谢,从手机聊天记录里翻出黎栋发过来的楼层号,撑着身子勉强找到手术室。

    黎栋为汤敏茹订的是VIP病房,请的也是妇产科主任接生。鹏城人民医院作为全国前十的三甲医疗单位,不论是设备还是环境都要远远超过一般的私立医院。

    明净亮堂的瓷砖倒映着她的身影,走廊空荡,是以黎栋一眼就注意到她。

    “小淮,这里来!”

    男人面上是止不住地兴奋和紧张,见到她忙挥了挥手,示意往自己的方向走。

    头晕眼花,黎淮一手撑着墙壁,一边挪动着步子,嘴唇微微翕动,似乎是想叫黎栋,却发现男人又扭头过去,一双眼睛死死盯着面前灯牌亮着红光“手术中”三个大字,压根没注意到她的异常。

    低头自嘲似的笑了笑,黎淮慢慢沿着墙壁划了下去,环着手臂蹲坐在地上,才能勉强抑制住身体从骨子里冒出来的寒冷。

    不知过了多久,一墙之隔的手术室突然迸出一声婴儿的啼哭,走道里一下热闹起来,护士推着车快步流星跑进房间,一阵轻微的躁动后,病房门应声而开,率先走出来的是主刀主任,怀里抱着个襁褓,冲黎栋笑着点头:

    “恭喜黎总,后继有人啰。”

    紧接着的就是纷纷的祝福声音,黎栋闻言下意识瞟了她一眼,面上的尴尬很快又被欣喜掩盖,脸上的褶子皱成一团,从医生怀中接过孩子逗弄两下,又小跑进去安慰汤敏茹,轻飘飘略过了她。

    黎淮越发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发烫,接着很快,这温热滚烫蔓延到了眼睛,她的眼睛也开始模糊起来,在瓷砖的倒影中悄悄变红。

    她一直忍着没哭,一直一直,哪怕和方时序争吵也算不上什么,她本来就是极为压抑感情的人,可是汤敏茹的孩子出生了,她这个便宜爹已经找到最最中意的继承人了,而她呢?什么也没有得到,什么都还不太熟悉。黎淮已经能想到自己会怎么样——等到这孩子长大一些,她被扫地出门,输的一塌糊涂。

    可能是烧的实在太厉害,手指尖不自觉一松,金属磕在瓷砖上清脆“噼啪”一响,手机摔了出去。熄屏感应兀自亮起,18岁那年去B市上大学前和老头老太太的合影空落落摊在地上。

    就只剩她一个人了。

    黎淮伸手去捡,大概是烧昏了头,实在没有力气,脚还没迈出,小腿肚一软,整个人跌在地上。

    冰冷的地砖刺骨,她趴在上面,莫名想要尖叫,鼻头一酸,豆大的泪珠撞进袖子里,皮肤上。

    她终于忍不住,呜咽出声,也不管什么手机还是其他,脸埋在胳膊上抽噎。

    可是不过十几米外的距离,另一端的房间里正上演着一出家庭和谐的喜剧,黎栋趴在汤敏茹边上含情脉脉,诉说衷肠,到处是“恭喜恭喜”——多么像小时候梦想里的美好结局,除了她自己。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也许将近一个世纪?她那么猜测,震动的声音从手边传来,连绵不绝执着感人。

    嗡嗡嗡—嗡嗡嗡—

    黎淮咽下喉咙间由于啜泣太久而犯恶心的冲动,凭着直觉点下接听,然后静静地,等着对面的人开口。

    “黎淮?”

    那边的人先发了问。

    于是起先忍住的委屈全盘托出,起先还忍耐着,但很快城墙失守眼泪夺眶,啕嚎大哭起来。这是一场小型的爆炸,来电显示的那个人轻而易举的点火,把她盛满酸楚的心肝脾肺狠狠地捏碎在手里。

    方时序不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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